第十三章.裂痕（8）
苏雨泽已经记不清那天他是怎么走出那间甜品店的了，脑子里乱哄哄的都是嗡嗡的声音，仿佛有一万只苍蝇在飞。
那时候雨洁慌慌张张跑进来，看着倒在桌面的水杯和一桌的水渍，差点没揪着苏雨泽的衣领将他揪起来。
“你搞什么啊？不是……不是叫你道歉的吗？”雨洁气急败坏地看着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就差一刀送进他心窝里去了。
“你没看到刚才小可儿脸色有多差，你……你到底惹她什么了？”
“我不知道。”苏雨泽只觉得脑袋要炸了。
他心里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啊？你做了什么啊？为什么……为什么琴妹突然就发飙突然就歇斯底里了？她走掉的时候，眼睛里像是藏着那么多委屈那么多难过，可是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跑掉，将那些不明不白的点点滴滴都埋在心里。
你为什么要低头就走啊？你为什么……为什么什么都不肯说啊？苏雨泽觉得心头很闷，竟然有那么点酸酸的感觉，细想来其实是有点抽痛的。他大学的专业学的生物，知道人类的心脏其实并不能主动搏动的，它是一个无法控制的器官，正常情况下也不会有什么“一抽一抽的痛”这种说法。可是如今他才发现原来偶尔也会有心痛的。
原来真的会有心痛的，好痛，抽着一丝丝的痛，还痛得无可奈何。
骗子，大骗子。
雨洁气得直跺脚：“你刚才怎么不去追啊？小可儿受伤了你知道吗？”
她不安地看了眼房间门口，叹了口气：“你老实说，你刚才对小可儿说什么了？”
“没什么。”苏雨泽低声回答。
妈的他脑子里全是刚才琴妹那针扎一般的眼神，此刻都刺到他的心坎儿里了。
他想说琴妹你真是**，幼稚又脑残，可是我只能依着你来，你生气了我还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还得挨雨姐一顿骂，这都怪你不是么？
他这个“最好的朋友”当得真是太失败了，他真是活该，琴妹当时如果一杯子扣在他脑门上砸得头破血流，或许他还好受一点。
为什么你不懂呢？你是她最好的朋友啊，她唯一的知己啊！可你是个骗子，是个大骗子。
“到底怎么了啊？小可儿很伤心啊。”雨洁皱着眉。
苏雨泽低下头来：“真没什么。”
“没什么个鬼啊！”雨洁怒不可遏地揪住苏雨泽的衣领，“你是狗么？你现在很狗你知不知道？她跑啦，她都快哭了！你知不知道她有多难过？你沮丧个屁啊，叫你道歉你不好好道歉，我是小可儿我就一巴掌扇在你脸上！”
雨洁少有的发了怒，平时里她都是一副大姐姐的形象，碰到什么事只是笑笑，偶尔劝劝架，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这一点和条哥很像。
而这次她公开站在了琴可可那边，把苏雨泽骂得狗血淋头。
“亏我还对你抱了点期待，以为你会好好和小可儿说，可你呢？你不会察言观色的么？看她的眼睛了么？我看见了啊，她在忍着啊，忍着不哭你知道么？”
琴妹她不会哭的……苏雨泽在心里说。
或许她真的不会哭吧，也或许只是因为苏雨泽从来没看过她哭。
“我好好和她说了，真的。”苏雨泽看着雨洁的眼睛，“本来和好了的……真的和好了的，可是她突然就不高兴了，气氛突然就变了，我没法收住场。”
“我也不想的，真的。”
雨洁默默地扳正苏雨泽的脸，看着那张清秀得像是女孩子的脸，心里想这家伙其实也不大可能在这种时候跳起来和琴可可叫板。
“那你说，你和她说了什么？”雨洁放下手，坐到苏雨泽对面。
“你走了之后，我们就搭上话了，然后我就道了歉。”苏雨泽低垂着眼帘，“然后就和好了。”
“再然后呢？”雨洁没好气地问。
“其实我没说什么的，洛芷嫣想和琴妹做朋友，托我和她说，于是我就说了。然后……琴妹就发火了。”苏雨泽说着，觉得自己像是在面对一个长辈。
“小苏，看我这儿。”雨洁手指敲敲桌面，目光如同刀锋。
苏雨泽迎着那道目光与雨洁对视，突然觉得有些心虚。他有点不敢看雨洁的眼睛，心想自己是不是该避开那道目光。那双眸子原本温润又温暖，而此刻锋利如刀，仿佛能看穿苏雨泽的心。
可他心虚什么呢？他又没有骗雨姐，没什么好虚的。
心底里那个小小声音轻声说你错了你错了，其实你有很多东西都没有和雨姐说不是么？那些小细节呢？你知道琴妹不会和雨姐说的，若你不说，雨姐又怎么会知道呢？
可是他突然没那个勇气说这么多话，觉得身体很疲倦，嗓子里干干的，无论是什么话都会哑在喉咙里。他不会说的，因为他是个骗子，骗子不会说那么多的不是么？
该死，该死，为什么那么多事情他都不懂？他都无可奈何？可他不愿意去想，事情原本是什么样就该是什么样，想太多的都命短。
可是不想又如何呢？心里还是一抽一抽的痛。
雨洁安静地看了他几秒钟，眼中渐渐趋于平静，忽的就站起身来，转身就走。
“小苏我不知道你瞒着我什么，我也懒得问。你自己好好想想，小可儿受伤了。”她摁了摁胸口，“这里受伤了，很难治的。除了你，也没人能治。”
苏雨泽不敢回雨洁的话，就那样一直看着雨洁离开。他低头看着桌面，仍然水杯翻倒，仍然水渍满桌，没有服务员来收拾。他轻轻按着胸口的心脏部位，觉得那里真是痛啊，仿佛有一根丝线扯着，针尖直戳到心底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