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逐反(三)

作者:左山的灰烬 更新时间:2015/6/21 11:11:44 字数:2269

草原上燃起的火焰和烟尘迷住了少女的眼睛,四处是一片的火红,兵器相交的金铁之声让她想起偶有一次进入剧场,放在观众席中央的铜罐,嗡嗡作响。她手中持着染了血的长剑,她迷茫地站立在了这片战场中央。

“安德莉亚!”

拉开了火焰构架的幕帘,骑着马的人从远方奔驰了过来。

但是在四处都是一片厮杀的叫喊声中,那一个人的叫喊也仿佛不那么真切了。就像声音被纳入了铜罐,然后又放出来,混声成了无数细小和琐碎的声音,然后分裂了开来,又合为一处。

“安德莉亚!”

那声音靠近了?

接着是马蹄的声音。

那马蹄声仿佛和发出叫喊的人的声音一样焦急,在不停地靠近着。他为什么那样焦急,有什么在迫近么。她几乎本能般地向后躲避,脊椎处像是一条蛇顺着肌肤滑行上去,让她汗毛瞬间悚立。在小巷和骑士院接受的训练让她觉得不得不对那袭来的东西做出反应,她反手持剑,一股巨大的冲击从那里传来,把她推了开来。

同时,马蹄声到了。

“死——!!!”

挥舞着长剑的少年手中的剑几乎擦着她的头发掠过,掀起的微风让她的头皮都有些发冷。

红色的戴着铁锈般气味的液体,其容器在这一剑下被击碎。

那是——人吗?

她的双眉皱了起来,表情介乎于厌恶与哭泣之间。

名为人的容器竟然如此脆弱,在瞬间就被斩断,飞起的是头颅吗,一边泼洒着血落在了柔软的草原上,然后以脖子断面向下的姿态,正对着银发的少女。

头与身体被分割,尚未死去的人大口张开着,冒着血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温热的冰冷的燃烧的残忍的血从脖颈上喷涌而出,妖艳的可怖的鲜艳的腐坏的红沾染了少女本一尘不染的容颜。

“没事吧,安德莉亚!”

马蹄声音在周围停下了,名为银发的女孩跪了下来。

拄着那把锋利的长剑,但是那把泛着象牙色乳白的长剑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光泽,再没有数个分钟之前将无数性命收割走的锋利,变得驽钝不堪。

直到这个时候少女才知道自己用这把武器做了什么。

她捂着自己的嘴,一阵恶心,她突然油然而生一种对自己的厌恶,戴在了脸上原本应该贴合的银面具也变得沉重起来。

这是她真正第一次在战场中杀人,在厮杀的沸腾过后,死水里泛起来令人反胃的酸。不管是在小巷还是在整个骑士院,都拿假人做死招练习,即使是相互的拼斗,也只是点到为止。

这样的还是第一次啊,真正站立在战场上,只要有丝毫偏差,死亡就会毫不留情地将她拖拽到永夜里。

“安德莉亚!!”

骑在马上的少年有些着急。

有谁在叫我的名字么……

纳格尔?

几近崩溃的状态里,一闪而过的却是一个很久没有见过的少年的笑容,她咬紧了牙,用自己身体里仅存的坚强意志把大片大片空白的从脑海里赶了出去,拄着长剑的手再一次地握紧。

好想见你啊,纳格尔。

一种思念之情像是灵魂里牵扯住她的丝线,将快要脱离身体的意识禁锢在了自己的身躯中。

现在情况危急,安德莉亚,现在可没有时间——

没有多少时间,没有多少时间,现在还不是能够停下脚步的时候啊。现在还身处战场,可没有剩下的闲暇时光,要杀死敌人,要完成任务,一定要、一定要作为一个骑士堂堂正正地回去见他啊!

汗水混杂着血水从鼻尖滴落。

安德莉亚,你可是,为了他而活的人啊,怎么能就这样倒在这里?

她低头,突然用尽全身的力气笑了出来,然后拄着长剑的手重新握紧!

“银十字入团第一条,相互称呼不能用真名,二货。”

她站了起来。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说这种事情啊。”

少年看着重新站起来的银发少女,不知道为什么心中轻轻松了一口气,“话说回来你在叫谁二货呢!明明刚才才救了你的命!”

“又不是我要你来救我的。”

少女这样小声嘀咕,“我一个人也能够搞定,不过就是一个杂兵而已。”

“好了,现在我们要进行最后一次冲刺了,快去左翼集合!”

“最后一次冲刺?”

“对方只是留人来拦截,真正的部队还在追金加伦的长公主,你的马呢?”

安德莉亚吹了一下口哨,一匹战马从较远的地方跑了过来,身上受了一点擦伤,刚刚她的马被绊马索绊倒,她及时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才能够保住一命。

拎着马绳,她迅速地坐到了马鞍上,在数日的作战里,她已经近乎熟练地掌握了骑马所需要的全部技巧。这种学习技术让弥尔顿看了都有点汗颜,事实上,无论是弥尔顿,还是偶尔来视察的银十字总指挥,那个被称为“夜叉”的女人也私下里觉得安德莉亚的成长有些过于迅速,简直就像是专门为战斗而生的兵器。

在战场上,第一次参加战争的新兵是很难活下来的,而安德莉亚不但活了下来,并且不管是战场上的反应还是要杀人时的毫不犹豫,都体现了她超乎常人坚定的杀戮意志。

“或许会成为一个恐怖的家伙。”

这是银十字的总指挥作出的评价。

“最后一次冲刺了吗?”

“是的,如果我们再继续追,很快就能够追到前面的那支军队,一旦消灭了那支军队,就能够毫无阻碍地和米谢蕾提拉进行接洽,就能够完成任务了。”

一边策马,巴塞洛缪一边这样说着,“只要在包围圈完成之前就行,就算包围圈完成,以星空魔术师大魔法师级别的魔法和银十字的穿刺能力,总归会有机会逃出去的。”

是这样吗?

安德莉亚总觉得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不对,刚刚跟我们交战的都是些老兵和残兵,这是在拖我们步伐的同时甩掉军队的负重,我们这样战下去只会一点一点被拖慢步伐,而他们的军队则会越来越精简和快捷,再这样下去我们追不上的!”

少女的敏锐让她在瞬间识破了对方的意图。

“那现在怎么办?”

“完成最后一次冲刺,然后将情况告诉总指挥,但是……总指挥大概也已经察觉了。”

这样说着,她挥动了一下马绳,让身下的战马加速奔跑。

“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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