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幸福是什么，幸福是不幸的背面，不幸的背面是幸福，所以，幸福的同时也将面临着不幸的危险，不幸的同时面临着即将幸福的愉悦，又是悲观主义，又是阿Q精神，即使再怎么概念化幸福，其实也是相当容易掌控的东西，幸福的最大化，只要降低标准或者改变标准就好了，人不能改变山的高度，但是只要不强迫自己爬到顶峰的话，那就轻松很多了，只是定在半山腰的话，那就容易多了，任何事情都要以能办到的前提定目标嘛，这样的话，自身也能达成基本幸福的目标了。
不如说是相对幸福。
这么说的话，幸福也只是通过人与人比较的产物，他人的不幸能让自己意识到幸福，脚下踩着他人的不幸来让自己的幸福得到最大化，无需羞愧，无需掩面，就如吃饭睡觉一样正常，只是做了自己无意识中做的事罢了。
想想的话，无意识的杀人也能原谅吗，相同性质的事情，却是不同性质的结果，只看结果会比较轻松，嗯，以结果来说绝对的，毫无疑问的错误，但如果是那家伙的话，一定是笑着说死亡是死亡，杀人是杀人，无意识的杀人只是生活态度，即使杀人导致死亡的结果，但并不能把罪过全部推在杀人者身上，深思熟虑的杀人和呼吸般的杀人并不是不能容许——是他的话，一定会如此，一派轻松的说出如此人间失格的歪理，我会毫无疑问的反驳他，然后被满脸笑容的驳回。
所谓人类啊，越是无聊的情况下就越是会开始思考，不敢说哲学家都是很闲的人，但毫无疑问，我思考的时候肯定是最闲的时候，如果以后的我是无职的neet的话，讲不定会成为哲学家……在这里给哲学家们道歉了，刚才只是胡扯。
没用的只是我而已。
对，不得不再说一遍，不，说多少遍都可以，没用的只是我而已。
时间是周五的放学后，天气还明朗的时间，本应是我在家里看看书打着游戏的时间，但是现状却是跟在一群叽叽喳喳的现充屁股后面，我可是连玩手机的习惯都没有，只是会看着天空发呆的那种类型的年轻人，现状，非常尴尬，超危急的尴尬，尴尬到视界都在摇晃了，身上不自然的冒着汗，人群好可怕，外面好可怕，比起这种地方还是大焦热地狱好上百倍啊。
明明不是neet体质——
“你太内向啦，去和其他人聊聊怎么样？”
半小时前刚知道名字的女同学，上晓临，身子后退到队伍末尾，将脸稍稍凑近这么说着。
“没事，我也是自有韵味的享受着这段时光的，以后在同学簿上也会记下这件事的。”
好像已经不用同学簿了吧，但是明明以前大家都很热衷的啊，同学簿渐渐被方便的智能手机等移动通讯设备取代了吧……反正我也是被时代抛弃的人，就和同为被抛弃的同学簿呆在一起好了，这是我的幸福哦。
“噗哈哈，你真好玩。”
是指我说出了过时的话吗，上临晓捂嘴噗嗤的笑了起来。
“明明出了汗，还很僵硬的样子。”
咚咚的，绕到我身后将两手放到僵硬的肩膀上拍了两下，然后微微向前推去……现在的女生会毫不顾虑的碰男生的肩吗，不过好像也无伤大雅。
“到啦。”
随着她给我施的力渐渐归零，我的脚步在一栋充满朝气的大楼前停下了，啊啊，这个就是那个吧，KTV。
对了，首先要解释情况呢，不过放在这么后面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很难说的情况，只是因为太简单了，所以才不断地往后拖延——因为前一天无意中，或者说是无意识中答应的邀约，回家后就忘得一乾二净，到了第二天，毫无准备的我就被邀请我的那个女生，上晓临给拉进了现充团队，话说明明说好的是前后桌的几人，却还是都把各自的朋友给请来了，不看气氛也要有个限度啊混蛋们。
但是这么想的好像也只有我自己，他们都能快速的找到话题然后聊开了，高中生真是令人匪夷所思的生物呢，总之，无法推脱的情况下，我只能打电话给家里的食客，说好晚上不回来吃了，让她自己哪里都好，自己去解决晚饭，结果换来的是像JOJO效果音一样的，充满怨恨的不断的牢骚，真是牢骚满腹的魔法使。
什么时候让她去买部手机吧，会好联络很多。
在充当旁白自我解说现状的时候，领头人的男生A，姑且称为刺猬头A，已经驾轻就熟的做好了各种沟通，带着一行人进了包间，顺便一提，我来KTV的次数差不多是鸡爪子的数量，资料统计自亓咎木出生以来的悲惨的十八年，所以我理所当然的，对房间的布置投以好奇的目光。
“你，不会是没来过几次吧。”
上晓临用手肘戳了戳我。
“说不定在记忆外的我经常来吧。”
点好饮料后跟着其他人在沙发上坐下，我非常识趣的挑了最外面的坐，应该是为了照顾我的心情，上晓临坐在我的旁边，刚才的刺猬头A点了几首歌，然后自告奋勇的唱了第一首活跃气氛。
“啊……抱歉，你好像不太喜欢这种地方吧？”
嘴里咬着吸管，无聊的盯着MV看的时候，上晓临用稍带抱歉的语气和我搭话了。
“嗯……确实是不太喜欢，但讨厌也算不上。”
除了死亡外并没有明确讨厌的东西吧，空气中流动着的流行歌曲，塞满了整个包间，我稍稍提高音量对她做出回应。
“平时喜欢做什么？”
“看书……吧，偶尔会打打游戏。”
“嘿嘿，真是一点都没变。”
她又做出了好像成为招牌动作的捂嘴噗嗤笑，说实话很可爱。
“……我们之前认识吗？”
“我们是同学呀。”
“呃……我问的不是这个啦……”
“我知道我知道，开玩笑嘛，嘿嘿，这个你要自己想哦。”
“哎，我们以前还真的见过吗。”
以为只是NPC般的角色……原来以前和我见过吗，初中同学吗，小学同学吗，唔……我低头陷入了沉思。
“你真的想不起来呢……”
上晓临一瞬间鼓起了脸颊，然后又泄气般的叹了一口气。
“对不起，我的记忆力很差，班里同学的名字都记不清呢，就像你的同桌啊什么的，我也记不下名字啊，不是不想记下来，只是因为记忆力太差了，英语背单词的时候也是吃尽了苦头啊，你看，所以现在我的成绩是如此这般呐。”
就连你的名字也是半个多小时前看作业本记下来的，不过这句话说出来肯定会被嫌弃的，所以还是放弃了。
“哦哦~~那你还是有好好记下我的名字嘛。”
“嗯……啊，好好记下来了，用必死的决心好好记下来了。”
“噗哈哈哈，不要用这么沉重的决心啦。”
好像是戳到了她本人离地面只有一毫米的笑点，上晓临捂着肚子笑了起来，辛苦你了。
总之到最后她也没告诉我，我们到底是不是见过，什么时候见过，我很在意的问题被轻易的一笑带过了，要说我为什么这么在意的话……因为我七岁之前的记忆，和母亲的记忆，一并消失了——
家庭旅行时的车祸。
老爸是这么说的，我也如此确信，要说的话我也不是对车祸没有丁点的记忆，但记起的只有声音，画面什么的，根本想不起来，也不敢去想吧，想不起来就不用去想了。
放弃了。
连同悲伤一起放弃。
连同痛苦一起放弃。
连同思念一起放弃。
连同爱也一同放弃。
KTV活动以疯狂切歌为结尾结束了，反正我也就沉默的坐在一边，和上晓临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虽然‘那家伙不唱歌是来干什么的’，诸如此类的视线非常扎人，但我还是咬着吸管选择无视。
夜晚的空气虽然不到寒冷的地步，但也到了让人为之一颤的程度了，拒绝了一起吃晚饭的邀约，与他们道别后，独自走上了归途，因为自行车还停在学校里，所以只能等公交车了……感觉有点烦躁……
“Great。这不是这不是——我的弟子吗，我的那个被世人称为【阴沉死线】的弟子。”
公车站前，一辆拉风的黄色跑车没有常识的停了下来，里面那个戴着墨镜的女人探出头来，用JOJO梗和我打起了招呼。
“我虽然确确实实的是你的弟子，但本人也不记得被世人取过这种称号啊，巫冢隐老师。”
“呼——哈——面！不想吃却吃个不停！拉面就是好啊，嘶噜嘶噜——”
就连感叹也时时刻刻不忘JOJO的老师正埋头对大碗的拉面大快朵颐。
“怎么了我的弟子，怎么不吃，这里的拉面是老师Cool的推荐的哟。”
“嗯，确实是很好吃，只是想休息一下而已。”
因为太好吃了，而导致吃起来不禁忘了形象。
“说起来，老师，你在这里做什么啊。”
“呿，联谊啦联谊。”
“怎么这么早就结束了。”
“HEEEEYYY，你——好——烦——啊，好好吃拉面！”
“啊啊，知道了知道了。”
刚想继续和拉面的战斗。
“倒是你，竟然会去和同学们和谐的去KTV玩，你这个厌世boy。”
明明是你叫我好好吃拉面的……
“没有和谐的去玩啊，只是被强拉过去而已，还有不要这么说你的学生，我才不是厌世。”
“抱歉抱歉，是老师失言了，老师在这里给你道歉，不是厌世，应该是对社会的任性吧。”
对这个社会在发脾气而已啦，这么说着，老师拿着碗喝起了汤。
“还没有这种程度吧，就算凄惨的孤老一生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这个就叫做发脾气啦。”
手刀咚的落在我的头上。
“……”
“之后准备升学还是工作？”
“我是觉得自己的成绩升学有点无望吧，而且老爸也挺辛苦的，可能去工作也讲不定。”
“是吗，这是你自己的决定，老师不多做干涉了，我也不是整天主张努力努力的，不过人还是努力的认真的活着会比较好哦，不要浪费了好不容易有一次的生命了，就算是作为和社会运作无关的齿轮，也还是认真活着会比较好，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也是有连普通活着都做不到的人哦，虽然素不相识，还是带着他们的份活下去好，你看，就算是乔瑟夫也还是努力修炼波纹了，他可是说过他最讨厌的话，一是‘努力’，二是‘加油’啊。”
一如往常的用JOJO结尾了。
“嗯，我是能明白你的意思啦，我也没有什么轻生的想法，但是认真生活的话和我的设定有点出入，我才不是这么有精神的人呢……”
“老师说话就给我唯唯诺诺的听进去，不要反驳！”巫冢隐这么说着，对我的腹部施以一击轻拳，虽然看上去是一拳，但其实是已经打了一百拳的绝技！
怎么可能啊。
“吃好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呃，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吧。”
“好好，那小心点啊，最近又失踪了两个人，顺便已经有一个人在桥洞那边被分尸了。”
“……啊，知道了。”
两天前被一个奇怪的女人告知自己拥有什么魔眼这种轻小说般的设定……最近又是杀人魔……嗯，虽然是因为这双眼睛感到了安心啦，但是根本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打得过真正的魔法使，在我家吃白饭的那个女人光是看眼神就强的一塌糊涂的级别，能让那个女人追着跑的魔法使，肯定也不是新手村的怪物了，我的生命……如风中残烛啊。
从公交车上下来，踏上回家的最后一段路，可能是因为最近连发的失踪杀人案的关系，小区里晚上出来活动的居民们都变少了，只有偶尔才会开过一辆车的程度，至少可以确定自己没有误入什么结界了。
隐隐的，对周围感到了不安，对自己的快速飞过的想法感到焦躁，不禁加快了步伐。
不知道什么时候，复杂的思考尽数都变成了快回家快回家和对拒绝老师把我送回家的邀请感到懊悔。
哒、哒、哒。
是脚步声。
向前望去的，在柏油路的彼端，站立着一个黑色的人影。
视力不是非常好，但也不是需要整天戴着眼镜的差，所以就算在这样的夜晚也能够依稀辨认出那个人的衣服，但是那也没什么意义，就和刚才所描述的一样，是被黑色衣服包裹着的人影。
他停住了，没有动，似乎在等着我过去，啊……也有可能是我自作多情了。
渐渐接近到相隔不远的距离，我停了下来，不是因为放弃了擦身而过的决定，而是——杀气。
杀意。
浓厚的杀意向我全身压了过来，已经到了就算是任何人都能明确的感受到的杀意，不禁联想到了那天晚上的四寂。
压迫神经般的恐惧。
赤红如鲜血的死亡。
有着放给任何人都能大喊‘不妙’的自信，不，大概那个七言虚不会吧，怎么都想不到他是会做出这种反应的人……不对不对，这种时候我还在想什么啊，脱线也要适可而止啊，真想给自己一拳。
调整了一下呼吸，握紧了变得冰凉的拳头，然后又放开，再次握紧，调动自己冰冷到僵硬的双腿，缓步走向前去。
等等，不对吧，这种时候应该悄无声息的走开吧！
因为距离的一点点拉近，稍微看清楚了一点在黑色兜帽下的面孔。
毫无生命征兆。
人偶一般。
像人偶一般。
只是站着，仅仅只是站着，然后，下一瞬间。
黑影冲到到了我的怀里，照着我的腹部就是一拳，和刚才老师的拳头不一样，虽然不是一秒一百拳的程度，但确确实实的，给予了我一拳的威力，可能有点描述错误，如果要用直观一点的词来说的话，那是一锤、一吨、一炮的威力。
极尽距离的突击，就连空气都撕裂的拳击，将我揍飞了出去，还没有多做任何思考，甚至大脑还停在被揍之前盘算着快跑的思考，身体在失重了一秒后落地。
“噗、咳，咳咳……”
呼吸透不过来，身体里的某个地方被刚才的重击给打坏了吗，刚才被击中了哪里？这种问题都来不及思考，完完全全的疼痛，感到全身都在流血的疼痛。
开什么玩笑，这哪是人类啊！搞毛啊！这不是要死了吗！喂喂喂喂喂！
用尽全力抬起身体，站起，一秒让人好好思考现状的时间都不给，以击飞脑袋的力度又给了我脸颊一拳，火辣的剧痛与疑似颊骨被打碎的感受一并传来，被连带伤到的左眼也在一阵刺痛后失去了知觉无法睁开。
怪物怪物怪物。
不能碰伤口，只能捂着嘴向后退了几步……啊啊，来了啊，这个时候……大概是四寂说的那个魔眼能力发动了，黑衣人的身上多了几处红圈，说到底，这个就是那个叛逃魔法使的人偶吧……用死去的人制作的杀戮人偶，那天的四寂是碰到了这种家伙吗……
那又怎么样啊，即使能力发动了……我也不知道怎么用啊，不要给我开玩笑了老天，只能跑了吧……如果能活下去……就好了呢。
侧过身子，拼命的，忍受着阵痛，向外面跑去，不过在刚才转身的时候视野的一角，看到了那个黑衣人似乎将路边的路灯杆子拔了起来，高举头顶，然后。
如利刃般挥动，明明是钝器，但因为挥动的速度脱离了常识，而变得像利刃一般。
为了护住脑袋而抬起的右手被整齐的切了下来，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甚至没有因为肉而卡到的滞留感，右手就这么被利落、整齐的切落了。
“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心里变成了只能机械的重复这种无意义的词语，原本的惨叫也变为了呜咽，黑衣人对这个场面不置一词，没有悲伤，也没有欣喜，只是向跪倒在地的我走了过来，将我踢倒，坐在我身上，一拳又一拳的，以相同的力度，如雨水，如浪潮般的殴打我的脸。
哈哈，你是农夫吗，当是在耕地吗，这样不停地不停地揍我……整张脸似乎都胖了一圈，沉重到连疼痛都感受不到了，咕噜咕噜的，被打断的几颗牙齿在嘴里打转，大概是揍了有一年的时间，黑衣人放弃了对我惨不忍睹的面部的攻击，转向了喉咙。
是想要一击了结我吗，如果结果都是一样的话还请你一开始就这么做。
但心里还是想活下去啊……四寂什么的，谁都好……快来吧，我——
不会死。
莫名涌上来的强大信念化为力量，抓起地上的石头，用力向着模糊的视野中看到的红圈砸去，比我想象中的更加利索的，将黑衣人的脖子砸成了直角，与此同时，他的动作也骤然停止，然而也只是一瞬间，他又再次抬起了手。
……万事休矣，刚才的那一击已经耗完我所有的力气了。
“可以停手了吧，你。”
似乎是从遥远的方向传来的声音，包裹着怒气的声音，瞬间削弱了压在身上的重量，好像很熟悉，但是，沉重的脑浆已经无法运转和处理这些信息了。
和上次的错觉不同，这次是真正的，受到了无可挽回的重伤啊，无论来的人是谁，也救不了我了吧，这就是人生的。
二次落幕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