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空气的流动充斥着血的味道，那个声音，痛苦的，缓慢的，似乎是用尽生命一般的，像是已经走到了尽头一般的，对我说着。
睁不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
明明听到了声音，但是却睁不开眼睛。
我，失明了吗？
不过，反正也是没有看过这个世界，本来就看不见的话，也没什么奇怪的，不会有，任何的违和，不存在愿望的话，就不会去期待了。
——对不起……明知道很痛苦，却还是将你带到了这个世界。
‘那个人’一声一声的，不停地，对我道歉。
触感。
冰冷的手的触感，在我的脸颊上化开。
——虽然很痛苦，但是……请活下去。
第二天，不，说是第二天，但距离我找到四寂的时候只是过了几个小时而已，应该说是同一天的几个小时后吧，我躺在沙发上等待四寂恢复的时候不小心打起了瞌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清晨了。
昨天在抱四寂回家的时候身体被冻的状态有些奇怪，幸好有老师过来接，不然估计第二天就要被群众围观然后上新闻了。
“呜——哈……”
从沙发上起来后本能想伸个懒腰舒展一下僵硬的身体，结果哈欠悬在半空中没有了后文。
“你为什么在这里啊！！”
就算这几个月来见识到了好多超乎常理的事，但我还是从心底对着眼前的超现实现象大喊了出来，明明应该在一个月前被杀掉的女人在离我不远处的餐桌上安静的吃着早餐。
“啊呀，你醒来了呀？身体没事吗？”
“别装的一副闪亮的人妻样了，之前你一口脏话的破口大骂的样子我早就看过了！”
“啧。”
被吐槽后的影贺琉将一只手靠在轮椅边上，对我的发言嗤之以鼻。
“我现在应该不是在做梦吧？”
“难道你经常梦到我吗？”
“唔……这个……”
被反问一句后语塞了起来，因为影小姐确实是我理想中的类型，作为青春期的男生对自己中意的女性做点梦也是很正常的吧。
“恶心。”
“别这样说着还露出真的很厌恶的表情啊，我的心好痛。”
“这种事情无所谓，你别给我大早上的大喊大叫的，要睡觉要离家出走随你便，我不会给你零花钱的。”
“我难道变成了以离家出走作为威胁要零花钱的孩子了吗。”
“不是长着这样的脸吗？”
“哪样的脸啊！”
“好了吵死了，离我远点。”
“嗯……不过……”
“噫，你干嘛流眼泪，心灵非常脆弱吗。”
“不是啦，我对竟然还能再见到影小姐这件事，感觉到很感动，所以一不小心就……”
真的非常感动，对意外中的感动，我一不小心就流下了眼泪，虽然还没有确定是不是在梦里，但我有无论在梦里或者现实中都能哭出来的自信。
“有种……‘太好了’的感觉。”
“哈？那种炮击杀不掉我啦，虽然那个万劫很强，但实战上还是差一点，都比不上之前追击我的几个魔法使，不过也是有可能是故意放了我一马，唉，这种可能性我可不想有啊，被怪物给饶了一命的话，还真是屈辱。”
“原来……如此……可是这里是……”
环顾四周确定了一下这里是老师家，而老师的职业正是影贺琉的死对头也说不定。
“啊啊，我明白，你是想说这里是‘混乱秩序’的据点对吧——也是多亏了那次医院的事，猎人似乎认定我的死亡，把我从名单里除名了，那个‘混乱秩序’好像对名单上没有的魔法使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加上有求于我，就没有对我做什么，反而还给我准备了早饭，在外面自己租了房子，同时还要去打工，我也很难安稳的吃上早饭，现在可是过着一贫如洗的生活啊。”
“你说，有求于你？”
“嗯，没错啊，就是那个东西的事情。”
“……是说，四寂吗？”
“对。”
“说起来，她的身体怎么样了？”
“已经恢复了一半了，现在看上去外表上已经没有大碍了，对了，你昨天把她捡回去的时候也要把手脚一起拿回去啊，就算她是那样的怪物，也无法凭空生出手脚，能生出肋骨都已经是奇迹了。”
“啊……我已经知道错了。”
昨天上了老师的车后，被狠狠的对于没有捡回手脚的事情骂了一顿，我想这种离奇的事情我也无法用另外一个世界的思考方式来想吧。
“既然她能够再生……还有什么其他问题吗？”
“大规模的再生消耗了很多精神力，再加上遇到袭击时似乎发生了什么，所以这样下去的话，就算身体恢复完全，也无法恢复意识，简单来说，她现在的状态是，精神毁灭吧。”
“精神……的……毁灭，吗？”
“嗯，是啊，你自己做好这样的准备吧，精神上的再生就算花个一百年也不奇怪，我作为专攻人偶的魔法使，也稍微对精神方面的魔法有点研究，所以被那个女人找到后让我做点抢救，说实话，真的是吓死人了，半夜找过来，还以为是要杀掉我呢。”
“半夜啊……”
为了救四寂，老师她四处找人啊，可是救魔法使的理由，我怎么也找不出。
“那么……结果呢，现在她恢复了吗？”
“你有没有好好听我说话，不是都说了是精神毁灭的状态了吗，经过我一夜的努力，也只是提升了那个东西会苏醒的可能性罢了。”
“这样……啊。”
这样啊，又失去了啊。
我始终只是不断的循环着失去而已吗。
毫无意义、负数的人生啊。
“小哥不用这么失落。”
影贺琉用轮椅靠近我后，将手，放在了我的头上。
“我是恨不得想让她快点死啦，但是你要是希望那东西能再站起来的话，那就这么期望着吧。”
期望。
祈愿。
希望。
道路。
“我……没有过……没有过那种……”
“那就从现在开始吧，不是很好吗？我也是一直，一直怨恨着人类，诅咒着世界，反正姐姐我也差不多了，小哥你干脆就把我的希望继承下去嘛。”
“我可承受不起啊，那么……沉重而又不明的东西。”
“过了一段时间你还是这么让人不爽啊！”
咚的，放在我头上的手变成手刀敲了一下。
“唉，到头来，那个女生也死了嘛，比想象中的要快一点。”
换了个话题，影小姐将正对着我的状态的轮椅转到一边去。
“女生？”
“那个啦，交给我尸体的那个女生，她来医院的时候认识的，好像是你同学？”
“嗯……啊，是，没错。”
“真没想到那么年轻的女生是个连续杀人犯啊，提出和我交易尸体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我是血腥味那么重的人吗。”
“就那样被杀死了啊……”
“毕竟是夺去那么多生命，已经不是可以用任性就能原谅的程度啦，说起来，是叫七言虚吗，犯人。”
“没错……”
“你要和他决斗吗，明天？”
“为什么会知道啊。”
“‘混乱秩序’告诉我的啦。”
“果然躲不过老师的眼睛……嗯，是明天。”
“在哪里？如果奶茶店的打工结束以后我说不定会来看看，心情好的话可以叫点行内人帮你收尸。”
“在学校……话说我的死亡已经被默认了吗，完全没有希望了吗？”
“你认为呢？”
“没希望。”
“看吧，你又不是魔法使，即使有残留的使魔身体能力加成，肉体也只是普通人，被割到喉咙，被打中心脏就会死，脆弱的像玻璃一样，不过你在医院的时候决策力和行动力倒是还不错，但要是没有那东西在帮你，你也一样是死啦，更何况——这次的对手是全盛时期的魔法使，和我这种因为使用太多次魔法，失去双腿，身子虚弱的魔法使不一样，消除你的生命就像是碾死一只蚂蚁一样。”
“说的好残酷啊，就像是教导初中生社会的黑暗一样。”
“所以啊，你还是抱头颤颤发抖的蜷缩在这里——这个堡垒里，由混乱秩序来保护你，躲在她的身后，祈祷活命，这才是聪明人的上上之策，这才是面对强大的上上之策。”
正论。
无法反驳。
影贺琉所说的，是正论。
“但是我，还是不得不，去战斗。”
早已定下决心，或者说没有定下决心的空闲。
“我已经放弃了，我早就认输了，从一开始，我就已经认输了。”
但是她的事情……我……
无法放弃也无法忘怀。
“说过了几次了，让你，不要再插手了。”
老师，从楼上走了下来。
巫冢隐、黑狐、混乱秩序。
直直的，从上往下，盯着我。
第一次让人感到逃跑也是无用功，反抗也是无用功，什么都不做溺死才是正确的目光。
“还是说让我挖出你与那个世界相连的眼睛会比较好呢？”
“呜……可，可是……”
“你就安心复习迎考，事情我会帮你解决，你不会天真的认为自己是就算缺了这么多课也能考上大学的类型吧？”
没有这么想过，这种事情我从来都……
“没有遇到她的话……我肯定已经……”
“要怎么和七言虚战斗，你有想过吗。”
“……”
“能够明白他有多危险吗？”
“……明白。”
“明白自己有多么没用吗？”
“明白。”
“那又为什么想去战斗呢？”
“我……”
舌头，舌尖。
微微的，舔了一下干涸的嘴唇。
“因为，不是我的话就不行……不是我去战斗的话，就，没用意义。”
“哈？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么自大的家伙了。”
“不是自大，不是傲慢，而是我，不去战斗的话，就无法走下去了，不去战斗的话，我的前面，我的眼睛，就无法，看到任何东西了。”
已经，太久了。
在那里，停留了，太久了。
在过去，停留了太久了。
“眼睛也好，手也好，想拿去就拿去吧，死也没关系，我已经厌倦了，我想要，继续了。”
“如果我说不打败我就别想出去呢？”
“那我就会拼死打败你然后出去，就算被打败，我也会不甘心的再向你挑战。”
“这不就是耍赖吗？”
“啊，没错，就算是耍赖我也要出去。”
“无所谓啦，我本来也没有什么非要坚持不可的尊严。”
“恩将仇报啊。”
“这么说也没关系。”
“那你就滚出去吧，拿上你的东西，赶紧，滚出去吧。”
老师抛下这么一句话之后，将身子转过去，走回房间，没有再看我，一眼。
大概是对我失望透顶了吧，像我这种朽木，用再锋利的刀也无法雕刻吧。
“这样真的好吗，小哥。”
影贺琉用纸巾抹了一下嘴巴后，向我瞥了一眼。
“嗯，这样，就好。”
“生命不是用来舍弃的东西吧？”
“对老师，我非常感谢，感激之情无以复加，这辈子也无法回报她的恩情，所以我想要，继续前进。”
“是吗，虽然不能理解，但是你自己选的路我也不好阻止，你就自己好好加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