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富德大厦的顶层，林杰的手指在不同的按键间跳跃。伴着打印机特有的“沉吟”声，一张接一张的财务报表被打出，望着这些表格，林杰的目光愈发迷惑。他的专业并非经济学，但他不傻，亦或者说冬夏的财务报表做的实在太简单粗暴。粗暴到即使是林杰这样的外行都能看出——冬夏正在分售公司。真奇怪，冬夏的公司明明很景气......
“辛苦你了，林杰。”一杯水被端到林杰面前，和上次一样，冬夏坐在桌子上，就像一尊佛像。
“没什么。”林杰小心翼翼地接过水，凝重的眼神没有变化。他看不懂，看不懂陈若曦，也看不懂冬夏。这对夫妇实在太奇怪了。
“放心，这回水正好，我握了老久。”冬夏显然是误会了。
“没事。”
“那就好”微笑着，冬夏把一大堆报表搬到一边，“我们聊会儿天吧？”
“那工作怎么办？”林杰很无语。一般来讲，老板应该恨不得员工不吃饭不睡觉不休息，剥削压榨他们才对。
“工作？”冬夏随手翻开一份文件，接着像丢垃圾似地扔到一边，“无非是知道赚多赚少罢了，没意思。”
林杰低头看了眼清单，心理暗暗吐槽——我觉得超有意思唉，数钱数到手抽筋可是我平生的梦想。
“我昨天向若曦求婚了！”突然，冬夏的脸上开满了幸福的花儿。刚刚的他还是一副百无聊赖、吊儿郎当的样子，可一提到陈若曦，整个人却像变魔法似地，连气质都变了。
只是可怜了林杰，他的脑容量和平常人一样，只有1400ml左右，着实没法跟上这对幸福夫妇的思考回路。
“老板，你不是早就和学姐订婚了吗？”
“是啊”冬夏痴痴地笑着，眼睛里洋溢着欢乐，“明年结婚太晚了，按照最新战果，我和若曦要在下周六结婚。”
“恭喜你了，老板。”
“不要叫老板，叫我冬夏就行。”
“冬夏哥？”
“也行”冬夏说，“我昨天带若曦去了一家西餐馆，吃了顿烛光晚餐，真正的烛光晚餐哦。服务员默默地为你拉上窗帘，遮住阳光，点燃蜡烛，偷偷离场。屋里的一切全靠蜡烛照亮。深深的黑暗中，只有你和你最爱的人，抬头一看，便是你最想见的脸。红色的烛光映在瞳孔里，两个人黑暗中相互温暖。简直棒极了！”
林杰静静地听着，忍不住也跟着冬夏兴奋起来。幸福，幸福，满满地全是幸福。
“真好。”
“可惜若曦家有哭嫁（作者注：婚嫁习俗，欲了解详情，还请百度）的传统，得回去哭一个星期。”一提到哭嫁，冬夏的双眼终究还是流出一分苦涩，“好在只有一个星期，我查过资料，有的地方得在娘家哭一个月，甚至三个月。”
哭嫁？林杰听了才是真的想哭，他心里很不舒服，就像塞了块石子，憋得慌。
“奥，对了”冬夏猛地拍了下脑门，跳到地面上，翻箱倒柜，最终从桌子里取出请柬，“第一份请柬。”
镂金的边框裹着红色的底布，一颗硕大的心印在中央，最为瞩目。林杰接过它，心更加地痛。比被岳珊珊拒绝还痛，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神，那么，请你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
“你应该也注意到了吧——这家公司被卖得只剩壳了。”
“恩”林杰答道。
“我已经辞退了所有人，没人会来这儿上班了。”
林杰望了望四周，空荡荡的，一点也不热闹。成堆的文件，整整齐齐的堆放在桌子上，井然有序。看得出，冬夏很擅长管理公司，可他却把它出售了。
“林杰，去我办公室里坐会儿吗？那边有沙发。”冬夏向林杰发出了邀请，而林杰压根就没拒绝的理由。
“冬夏哥，你其实不需要兼职吧？”
“只是想和你聊聊天。”
长廊上，冬夏的皮鞋踏着地板，发出富有节律的塔塔声，清澈的响动在狭长的空间里回荡。林杰觉得很压抑，如果把他一个人放在这里一整天，他一定会被这种宽广和幽长所吞噬。林杰是个怕寂寞的人，这里一点也不热闹，静得就像是荒废已久的公园。
沉重的木门被推开，视野再一次广阔起来——冬夏的办公室在整层楼里最为宽大。房间的最中央，真皮制成的沙发安详地躺在那儿，房间的一角有一张精巧的办公桌，上面还放了一个多啦A梦毛绒玩具。
冬夏坐到了另一张桌子上，那张桌子要更加宽大，更加庄重。鲜亮的实木板上，摆着一支派克钢笔，一块宝珀手表。坐在那里，余光正好可以扫到多啦A梦：“找个地方坐吧，那边是若曦的办公桌，要小心，别把她的多啦A梦弄坏了。要是弄坏了，我非但救不了你，搞不好还得一块挨收拾。”
“我知道了。”林杰干脆不坐了，他开始自由地漫步。
冬夏办公桌的后头，老板椅旁，一个厚重沉实的保险箱立在那儿。
“冬夏哥，里面有不少钱吧？”
“哈哈哈”冬夏微微一笑不置可否，“里面藏着我最宝贝的东西。”
“你这么一说，我都想看了。”
“对不起，只有那里面的东西，无论如何都不能给你看。”冬夏拒绝了。
林杰赔笑道：“一定是大宝贝啦。冬夏哥，你很幸福啊。”
“当然”冬夏拿起桌子上的派克笔，像高中生似地玩起了转笔的把戏，“因为有若曦在。”
“冬夏哥，听若曦姐说，四年前你似乎挺惨的？那你是怎么变这么厉害的，传授下经验好吗？”林杰竭尽全力的不让对话终止。
“确实挺惨的”冬夏的嘴角轻轻上扬，仿佛在回味美食，“那时的我啊，遭遇了大失败，连一顿饭都吃不起。命运弄人，最艰难的时刻，我遇见了若曦。我喜欢她的一句话——如果世界让我不快乐，那就让世界是世界，我甘心是我的茧。很天真，很任性吧？”
“当然。”陈若曦的这句话，让作为一个失败者的林杰说什么也无法认同。什么我甘心是我的茧？不过是逃避生活的借口。
“是啊，很任性。她想让自己快乐，我也想让她快乐”冬夏抿抿嘴，笑了起来，“看到她快乐，我就很快乐。在她请我的餐馆里，我打了一个月的工，接着我去缅甸边境博了一把。”
“搏了一把？”林杰问。
“是啊，赌玉，我买了几块毛石，开出了成色近乎完美的翡翠”冬夏收起了笑容，继而一本正经道，“林杰，你看过威尔 史密斯的《当幸福来敲门》吗？”
“看过啊。”
“运气这个东西真的很神奇吧？一个月前你可能还贫困潦倒，可一个月后，你却有可能出人头地。成功的重点是——要有一颗粉碎一切的心，你应该放手去爱，放手去追。”冲着林杰，冬夏嘿嘿地开始诡笑。
味道变了，冬夏说着说着又扯回了林杰的情感问题；而林杰吗，他一直想忽视乃至无视自己的情感问题。
“冬夏哥，别说这个了。”
“也不能老是说我啊？你终究得说些什么吧？”
“祝您生活圆满，早生贵子。”林杰只会这个，别的他不会。
“哈哈哈，真有趣，林杰，你真得和我以前很像。”
“还是别说我了，我的人生没啥值得大书特书的。”林杰很囧，他疯狂地摆手，试图拒绝冬夏的提议。
“好吧”冬夏同意了，“那就让我们聊下——我和若曦的婚礼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