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上到一半,数学老师好像讲累了似的看向我们,对我们说:
“这只题你们先消化一下吧,两分钟?够了吧?”
然后他就把手背到身后,带着略显稚嫩的笑容在教室里面走了一圈,同时也是在观察同学们的作业完成情况——数学课基本都集中在上午,所以前一天的作业一般会在第二天上午就讲解,基本上是来不及由老师先行一一检查的,只能组内检查了,所以组长也会拥有组内唯一一份答案。
太嫩了,数学老师。比起我们的班主任,数学老师年轻地就像个孩子。因为语文老师(班主任)她从来不会说“这个题你们消化一下”然后趁机走下讲台检查作业,她只要一眼就能看出谁有没写作业的嫌疑,然后直接叫起来回答问题。
我不禁对着年轻的数学老师摇了摇头,然后他朝我走了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段青梧你怎么上课还摇头晃脑的哩。”
“……”
然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我和秦晞泽在共用一本练习册。
紧接着,他像是背文章一样生硬地对我说:
“段青梧同学,就算是成绩好,课还是要听的,作业还是要按时完成,更不能连练习册都不带到学校里来。这次就算了,下次再让我看见我就告诉班主任了。”
——那模样活像小学时候喜欢打小报告天天装正经的小班长。
我用余光看了一眼有些慌张的林惠惠,然后对着数学老师点了点头。
他就像是拯救了世界一样露出欣慰的笑容,然后用力揉了揉我的脑袋,接着脚步轻盈地跑上讲台:
“那我们接着上课。”
林惠惠那一直盯着我的目光,似乎也垂了下去。
秦晞泽的目光则是在我的脸和练习册之间不断流转,脸上似笑非笑。
……之后的课,林惠惠好像放弃了似的没有再纠缠我,只是她还是习惯性地用那副幽怨到致郁致死的目光盯着我,无论是上课还是下课。我真的很努力地想要无视她,但是那眼神的杀伤力实在是……
——直到物理课的时候。
“林惠惠,你不看着黑板你看哪里?段青梧的脸上写了字吗?”
我们的物理老师同时也是教导主任……理论上来说他完全没有必要继续任教,光看年龄的话也到了该退休的时候了。他有一头白花花的头发,戴着眼镜脚有些脱了漆的黑框眼镜,年事虽高但目光依旧清澈。
这时候几乎全班同学的目光都看向了这边——被物理老师,同时也是教导主任点名批评,事情的严重性可就不是上报班主任那么简单了——在这一点上他的威慑力远甚于数学老师。
林惠惠一下子慌了神,脸上微微泛起红晕。
哼哼,我不禁有些幸灾乐祸。
“你上来做一下这道题。”老师并没有继续讲下去,毕竟林惠惠已经够难堪的了,他也只是让她上讲台上做题而已。
我看了一遍黑板上的题目,粗略的想好思路之后又看向还站在黑板前发愣的林惠惠。老实说……她的水平比我想的还要低……在我看来一眼就有思路的题,她却卡在第一个小问,甚至在黑板上写出了一个与题目几乎毫无关系的公式。
没救了啊,差生林惠惠。
“好了,你下去吧。”老师没有多说什么,然后又指了指我示意我上去写。
这种情况可不多见,我记得平时老师们都不喜欢叫我回答问题的——因为每次我都秒答,他们渐渐也觉得叫我来回答问题有些无趣了。
我只在黑板上写出了大概的思路和用到的四个公式,然后就看向老师,他点了点头我才回到自己的座位。我看不出他的表情。眼镜之后的那双眼睛深邃而清澈,岁月在他的脸上刻下年轮,他上课的时候依旧站得笔直,说话的声音依旧响亮且清晰。
单纯是因为我坐在林惠惠的对面——然后想要借助我来警示一下她吗?
但是,看到这种令人绝望的差距,她真的会因此而努力而不是破罐子破摔更加堕落下去吗?
我不明白。我也对她的世界不感兴趣。
再之后,林惠惠的心情似乎一直都很低落,上课的时候也不再盯着我看了。少了那种烦人的视线我反而落得清闲。
直到放学之后,也没有再发生什么让我不快的事情。考虑到那帮不良可能会再度找上门来,我特别在最后一节课下课(其实六班有顺延半小时自习课的习惯)的时候找到夏天。
“今天你跟着刘本穆一起出校门吧。”
“诶那你怎么办?”他罕见地智商在线。
“我已经跟班主任说了,今天下午我会等她一起回去——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刘老师是我异父异母的姐姐。”
我随口编了个理由,夏天却好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眨着眼睛,然后还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对我说:
“哦~怪不得老师那么关照你!”
……不得不说跟笨蛋做朋友真的太方便了。
我用力地点着头,想着今天傍晚该如何去应对她,和他们。
——这次,我一个人,等你。
我回想起早上的时候她对我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心情意外的平静。
像昨天一样,我最后一个离开教室,关上了同学特意为我留着的的吊扇,然后从门缝里确认了一遍窗户是不是关好了。最后我锁上了门,迎着阳光向西边的楼梯口走去。
是为了什么而流着血~是为了谁而流眼泪~我躲在夜里取笑着黑~因为没有人能杀死鬼~(鬼)
我习惯性地哼着有些不成调的歌曲,有时候是ACG音乐,有时候是摇滚,还有一段时间迷上了民谣,流行歌曲也会跟着来听,但是我愿意平等地去看待这些。
当我一个人走在路上,总会有种独占整个世界的错觉——或许这才是我所期望的舞台,没有观众的,只有我自己自娱自乐的舞台。
我哼的歌也并不都是触景生情,有时候纯粹只是踩着地面上的方块,不由自主地就在脑海里响起了旋律,然后,自顾自地沉溺其中。
这是孤独的自白,却总让我无法自拔。
年少不知牵挂为何物,迷恋着孤独与自由,总做着轻狂的梦,向往着远方的玫瑰与房子,海边的莉莉安与卡夫卡。
这种小地方,是没办法一直待下去的。就像有些人,注定会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