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从掌心开始一直延伸到指尖，在我的胡来之下裂开了一条豁大的谷缝。光是灌入空气就已经使我痛不欲生，若是要再剧烈运动的话，或许我还没被他宰了就已经先疼死了。
“咕呜……”
用嘴扯下衣服，我不得不简易捆起伤口，让这股剧痛稍稍缓和些。也就是从这时开始，我脑子里开始有了打退堂鼓的想法。
“咳呵呵呵呵呵呵……”
另一边，那黄发山贼也并不比我好过，两支石锥夯实地刺穿了他的肌肉，足以让他整个右手废掉。这样一来，我还并不算完全没有机会，即便是像他经验老道、能征善战之人，我也有信心在忍耐力上赢过他。
“真有你的啊小鬼，居然能……把我伤成这样。”
他看上去有些气急败坏了，即便脸上还是在极力维持着自信的笑容，那脑门上却暴起了青筋。被小于他几倍岁数的孩子伤成这样，这幸亏是他的兄弟都不在，要是传出去了，他岂不是以后连在道上混的资格都没有了。
“你……自找……的……”
“噢噢，真敢说啊，我还想着小鬼终究只是个小鬼，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
正眼紧盯着我，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现在看来，是得给你些教训了。”
霎时间，一股浓烈的杀气从他身上倾泻而出，如大山一般压迫得我几乎喘不过起来。
我从未遇到过这般惊人的杀气，就算平时在旅途中遇见粽熊或豺狼群时也未曾胆怯，可如今见到这山贼发怒的模样，却暂时忘却了疼痛，心里开始思考起如何逃生了起来。
不过，这山贼在吃了我一次亏后倒是变得谨慎了许多，与他刚才所说的一样，他的确是个谨慎的家伙，即便放出如此惊人的杀气也丝毫未轻举妄动，只是上下观察着我的一举一动，生怕我再掏出个他没见过的东西出来。
我在提防着对方的同时，对方也在提防着我，甚至更加提防我——他不断注意着我的身旁是否还有陷阱，我的手放在哪里，我的眼睛在看着哪里……
此时此刻他所有注意力全盘放在我身上，真正把我当成了“威胁”。
没错，这是我现在唯一的优势，只要能拖下去的话，我就有足够的准备时间，只要有足够的准备时间，我就绝不会输……
“啪咔”
正当我考虑着要如何靠近背后那车厢时，面前突然传出了一些奇怪的声音。定眼望去，我见那黄毛已是用左手拔起了利剑，径直将剑锋对准了我来。
“左手！？”
那的确是超乎我意料的事情，在确定了右手是他的惯用手后我才想方设法地废了他的右手，一是不让他使用出方才那招大范围杀伤招式，二是这样一来比起蹩脚着使剑，他可能更情愿赤手空拳来对付我。
但我失算了，这家伙是两手并用的类型，光是从他握剑的姿势就能看出来，他姑且是练习过左手出招的。
“怎么啦？一幅像是见了鬼似的模样啊，哼呵呵呵——”
“咯……”
“你是个聪明的小鬼，这在刚才被你废掉右手之后我算是清楚认识到了。所以比起远程拉锯战，我想你肯定更情愿我和你贴身白刃吧？也就是说……”
刹那间，一束刺眼的剑光朝我削来，在这平地上躲闪不及，我只得忍痛大肆释放起了魔法。
【多重石门术】
数层石墙拔地而起尽数挡在了我面前，事到如今，我只有这一个方法来抵御他的攻击。
“轰”
“唔……”
而还未等我反应过来，面前的石墙却瞬间分崩瓦解，猛烈的冲击夯实嵌入了我的胸膛，一把将我推出十几米远。
“噗咳……”
一口温润的鲜血从口中喷出，如喷泉般抛入空中，察觉到自己被击中时，我已是感觉到呼吸困难了。
“哈啊……哈……哈……咕呃……咕……”
浑身一阵燥热，鼻子和嘴巴里都呛着血，几乎是要阻断我汲取空气的所有途经，我不得不挣扎着剧烈咳嗽着，像是要把心脏都咳出来似的。
“锃”
但他并不会给我喘息的时间，还未等我缓过劲来，另一发已是从不远处袭来。
“唔……”
即便他此时是用左手发招的，正面挡住已是不可能的事情，在承受了方才的攻击后我已经理解了这一点，对此，我不得不节省些魔力用于其他途径才是。
“狂风啊……”
【召风术（Gust of Wind）】
利用风系魔法将自身抬起，再用它一定程度减缓落地的冲击，这是我现在躲开他攻击的唯一策略。虽然我还是会受到伤害，但也比硬吃他一招要好得多。
“噗嗤”
“啊咧？”
而就在我以为躲开了他的攻势之际，身体突然朝着右边倾斜了过去。
“唔——”
来不及展开魔法，我重重摔到了地上，脑子里一阵嗡鸣。抬头望去，右脚已经不见了踪影，断面处正大肆喷涌着鲜血，染红了一大片草地。
“呶呃……”
过度消耗魔力和体力甚至让我没力气再去惨叫，只是奋力捂住伤口，想要以此来止血。但剧烈运动过后，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哼哈哈哈哈哈！英雄游戏结束了啊小鬼！”
接着，我便听见了出现在我面前的那阵怒号的声音。那是个将剑举过了头顶的疯子，瞄准的不是别的地方，正是我的脑袋。在所有伎俩用尽，最后被他斩于马下的情况下，我对他而言已是毫无威胁了。
经受方才的屈辱，他本就恨不得将我劈成两半，如今终于能够付诸行动，便没有任何不朝我冲来的理由。
【石门术】
急于求成的话，我是没法像之前那样创造出尖锥状的岩石的，眼下看见他如饿虎扑食一般朝我跳来，我只能先召唤出几堵石墙挡住他的去路。
但对于此时的局势来说，那已经是无济于事的举动了。
“没用的！”
如削纸般劈开石板，此时的他早已如入无人之境，轻易便可破开我的魔法。最终在那柄利剑快要砍在我脑袋上时，他突然收起了剑锋，随即瞄准了我的右胳膊。
“噗嗤”
“咯呜呜呜呜呜——”
那可真是钻心刺骨的痛，一剑刺穿我的手臂，割开了韧带，我没法不叫出声来，这种疼痛早已超过了我忍耐的极限，更别说我还有其他几处负伤。
“咳……咳咳……”
没过多久，这种痛楚变成了咳嗽和干呕，令我感到痛不欲生。
“喂喂，这就不行了吗？再多反抗两下啊？”
他毫不犹豫抽出利刃，冲着我右手另一处扎了过去。
“咕呜……”
“你可别死了啊小鬼，你不是想英雄救美吗？要是死了，我这个大坏蛋可就要侵犯那个小妮子了哦。啊，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啊？需要我到时候当场给你演示一下吗？哈哈哈哈哈——”
嘲笑着我的天真和愚昧，他晃了晃手里的利剑，在我鲜血所粘着的剑锋上倒影出他yin邪的笑脸。
同时倒影出的，还有我那幅狼狈的模样……
这样啊……我又要死了……
我还记得这种熟悉的感觉，在火焰中迎接死亡，在沉寂的夜晚迎接死亡，然后像现在这样，在恶人的刀剑下迎接死亡……
“好……冷……”
我的手脚开始变得冰冷，视线也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泪水沿着脸颊滴落慢慢渗进了我嘴里，但我已经感觉不出它的咸淡了。
我所能感觉到的，只有环绕在我身旁的宁静，以及那个尚处在我面前黑暗之中的身影。
“诺……瓦？”
待我回过神来时，诺瓦的身影已赫然显现。只是与我印象中的诺瓦不同，她不再是那九、十岁的模样，而是更为成熟的女性的样子，不论是身高还是胸口那。
但那的确是诺瓦。
“你怎么在这？”
“那是我的台词，你为什么会在这？”
“唔？嗯！？”
虽说长着诺瓦的脸，但说话方式和语气却完全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我不由得惊讶了一番。
“我要死了……”
但很快，我还是冷静了下来。
“啊，那就难怪了。”
“什么难怪？”
“因为你快要死了，所以见到了‘死亡’啊。”
“欸？”
“啊——真是个呆子，这样下去不知何时你才能发现真相呢？安德里亚斯·利奥波德。”
她看起来有些无奈，却总算释然地从脸上挤出了一丝微笑。
“你还不到死的时候，放心吧。”
“你是说我还不会死吗？”
手脚俱断，内脏俱损，血流成河……如果这样还不能称为“死”的话，我想我应该是能被称为“奇迹”的男人了。
但面前的成人版“诺瓦”只是轻笑了两声，指着我如此提醒道。
“好好观察周围的一切，安德里亚斯·利奥波德，在那里的并不止你一位魔法师。”
“不止我一位？”
“欸，另外，承认弱小并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安德里亚斯·利奥波德。只有认清了自己，你才能继续前进。”
“那是什么意……噢噢噢噢——”
就在我还想提问之际，一束金光突然于周旁显现，一把将我拉回了现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