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铺好了吗？”
“嗯。”
“那我熄灯咯？”
“好。”
和往常不一样，只在简短的交流后，我掐灭了灯芯，靠着墙壁摸扶着到了床边，伸手撩起被子便睡了下去。
以往在森林里，我们在安睡前要考虑的事情可不少——检查周围的结界、观察天象、熄灭火种……仿佛是主动将自己放入危险之中似的，若是按照城市中人们生活的习惯肯定无法适应，想要和大自然共存，首先就得尊敬并畏惧大自然。
这是我自跟诺瓦一起生活后，她所教导给我的第一个道理。
“嘿咻。”
但现在已经不需要担心那些事情了，我们回归到了正常的人类秩序生活中，像这样住在一间由砖瓦堆砌而成的房屋中，躺在木质的床板和棉质的被褥上，感受着那胜过晴天几十倍，甚至几百倍的温暖。
若是告诉我明天什么事都不用干，我肯定会就这么倒头睡下去，一直睡到第二天晚上。
可惜现在并不是那种情况，诺瓦就在我旁边，穿着那身由库洛蒂颂“推荐”给她的睡衣，与我贴在一起。
黑暗中我凭借着她身上散发出的幽香想象着她的面孔，再借着窗外那么丁点月光窥探着她此时的样子。如果再把周旁的油灯点着的话，我现在一定能看到一个满脸赤红的含羞少女。
“我能……”
“不可以。”
还没等我说话，她就已经知道我想干些什么了。
以往请求与诺瓦同寝的话，首先她会唠嗑我一阵子，教导我睡觉时人要老老实实地守本分，不可以像野孩子一样到处乱摸，那样会显得没有教养，出去之后被人笑话。
然后，她会用衣服包裹住自己的身子，尽量背对着我，不让我看见她的样子，唯一能让我有机可乘的，便是我说自己冷的时候抱住她撒娇的那段时间。
不过现在是在被子里，再也不会冷了。
“求求你了，师父。”
但撒娇的伎俩我还是熟能生巧的，故意放软的声线，我一改之前那听起来有些生硬的少年音，冲着诺瓦乞求了起来。
按照诺瓦的性格和此时的心理状况，我想她肯定没法拒绝我。
“您都要走了，最后一晚让我任性一下又有什么嘛。”
“唔……”
果然，在听了这话后她就已经开始心软了，拿开的手又放了回来，翻过去的身子也又翻了回来。
这个时候只要我再主动一点，说不定我们之间的关系就能更进一步。
“师父~~~”
“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或许是不想再增加自己的压力，她干脆放弃了抵抗，默默放开了拦在胸口的手。映着月光，我现在总算能静下心来端详她那美妙绝伦的酮ti，欣赏着这由世界所创造的尤物。
虽然白皙的肌肤和美致的曲线在白天都无数次饱眼福过，但像这样两个人躺在被子里互相注视着对方，应该还是头一次。
我头一次有了眩晕与紧张感，望着面前比我还要紧张的诺瓦，我哭笑不得地偷嗤了两声，等收拾好表情后才靠了过去。
“以往可见不到你这幅模样啊，师父。”
“嗯……”
她自己也清楚发生了什么，过去三年里和自己一起生活的孩子，如今面临分别时选择了她最意想不到的选择，一举击碎了她脑海中那个幼稚的儿童模样。
“想和我一起睡觉的这个主意，是库洛蒂颂出的，还是您自己想的？”
“我自己，不……应该也有她的主意在里面。”
她非常诚实地道出了自己的心声，到了现在，她不想再对我有其他的隐瞒。
“一开始我只是想着要和你好好说说话，道个别，但是她说这么穿的话你肯定会高兴，谈话的效率肯定也会高起来……”
“啊，这样。”
回头找个机会好好感谢库洛蒂颂吧，要不是她强硬让诺瓦换上这套衣服，我肯定现在还在郁闷着要怎么和她谈谈气氛的话题。
“但是穿上之后才发觉面对的是安德你……按照我的岁数来看的话简直就像是……啊，果然不该穿过来的。”
她总喜欢把问题想得复杂，像是有了我后对自己的穿衣打扮都要求尽可能不让我接触那些成人元素。即便对我的认识有了推移，但我想这会应该只是从鸡蛋变成小鸡的过程。
在她眼里我仍是个九岁的孩子，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唯一变化的即是我终究做出了选择，可她应该还不知道我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做出了选择。
“准备什么时候走？”
虽然有些糟蹋现在的气氛，但我必须得问出来。想要对她所说的一切就在我的嘴边，至少是现在，让我把这些决定都说给她听后，再一个人昏沉地陷入梦乡也好。
“怎么了？突然问这个？”
“师父你，是不需要那么长时间睡眠的吧？”
“……”
那是每晚我都能发觉的事情，当我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之际，她会用自己的身体让我取暖；当我在酷暑中炎热难耐之际，她会耐心地为我扇上一整晚的扇子……
因为是龙神，所以睡眠的时间比人类要少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在得知她的身份后，我才理解为何我那些夜晚能睡得如此香甜。
“今晚就走是吧？”
“是，今晚就走。”
“计划是怎样的？”
“先离开索布斯坦王国一直往西走，到瑟翁赫尔王国去。”
“索菲娅的国家？”
“是的，她就是瑟翁赫尔王国的公主，瑟翁赫尔国王——查尔斯三世的女儿。”
“去到那第一步要做些什么呢？”
“在瑟翁赫尔找份工作，再打听那些曾经和‘白’有过交集的家伙或信徒的消息，就像安德之前和我说的，进城后我会去找个学校导师或是家庭教室的工作。”
没想到她还记得我之前说的话，真是让我惊讶之余又欣喜万分。
“确实，毕竟师父可是创造魔法的六柱龙神之一啊。”
“别……别再用那个称呼说我了。”
不好意思地捂着脑袋，她有些害羞地推了我两下。
“不过有必要亲自去那边调查吗？就算是师父以前的挚友，让库洛蒂颂派些人过去不就好了？”
“不仅仅是因为我的缘故，这件事更关乎到之后能否封印‘神明’。。”
“又是‘神明’啊……”
我不禁想起之前库洛蒂颂那一脸轻松的样子，明明六个龙神都差点被那“神明”吞噬了，真亏她能若无其事地说出“那是几万年之后的事情了”那种话来。
“其他龙神也会到那去吗？”
“不，他们会在其他地方调查，我之所以会选择在那个地方落脚，是因为‘白’的魔力影响仍未消散，她从战争结束后就一直待在那个地方，直到死去……”
“她的魔力能够抑制你的魔力，是吗？”
“是，这也是我最初想去找她的缘故。”
一开始听到“黑”与“白”时想到的更多是水火不容的关系，但看样子，在看出诺瓦非常在意她的同时，也能看得出她对诺瓦的一片关心。
即便死去，也仍留下了一个能够容纳她的国家，因为那是一开始就答应好的事情。
理解这件事情后，我的心中便对“白”产生了无比的敬仰之情，即便我与她素未谋面，也仍能看到她在见到诺瓦时那张欣慰的脸庞。
但这样一来，我就更没有要拦她的理由了。
“她一定，非常想再见你们一次吧。”
临近告别之际，我张开手臂，缓缓靠了过去。即便此时稚小得连诺瓦的身子都抱不住，我仍把头埋进了她的胸口，紧紧搂住了她。
“安德——”
“一定要找到凶手，找出真相。”
“……”
“我知道的，你绝不想将我置身于危险之中，绝不想看见我死于非命，处处都为我着想着，我知道……”
【承认弱小并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只有认清了自己，你才能继续前进】
“现在的我实在太弱了，弱到只会拖你的后腿，成为你的累赘。但是，我和你约好了诺瓦，我会和你一起活下去，为此，我会努力去变强，强到足以保护你！解开你身上的诅咒！总有一天，我会让‘安德里亚斯·利奥波德’这个名字响彻整个世界，然后在万人的喝彩中迎娶你！”
“……”
“所以，和我约好了……你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
正当我哽咽得压低了声音时，诺瓦突然轻轻抬起了我的脑袋凑了上来。
接着，一股温润柔软的感觉沁入嘴中，让我睁大了眼，惊诧地盯着面前这主动吻上来的诺瓦。
“噗哈。”
“唔……”
直至一段时间后的藕断丝连，我还在回味着那转瞬即逝的草莓香味，以及那如布丁般柔软的舌头，这一次，轮到我的脸变得通红了起来。
“安德已经长大了啊，已经变成男子汉了。”
轻笑着抚摸着我的脑袋，她注视着我的双眼，眼中写满了爱意。
月光流离，疏影斑驳，那金色的瞳孔仿佛一泓秋水，倒映出我那不知所措的模样。
“我会等你的。”
然后，抱紧了我，诺瓦渐渐颤抖了起来。
“我会一直等着你……不论多久我都会等你！”
在我耳边，那静默的抽泣声愈发冗大，再也遮不住那快要溢出的悲伤与欣慰。
“安德，太阳都晒屁股了，快起来。”
“安德，我想吃肉。”
“嗯？这个有毒吗？”
“啊啊啊，安德，不要看这边！”
“安德，暖和吗？”
“没事的安德，师父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
我从没去想过，在做出这个决定时，她到底辗转反侧了多少个夜晚。直到现在，最不想离开对方的并不是我，而是这个死死抱住我，像是一松手我就会消失不见的诺瓦。
“安德……不要离开我……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我会的，师父。毕竟是和您约定好了啊。”
不知何时，我们已经成为了对方生命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相互依偎在了一起，在这静谧的夜晚中相互拥抱，将彼此的存在烙印在脑海深处。
如果这个夜晚能一直持续下去，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