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下了羽毛笔，看着我。
“我现在快要忙疯了，我希望你可以别跟我开这种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我有点无法直视她的血红色双眼，“我说过的吧，我的最终目标是屠龙，杀死末影龙，然后带妹妹回家……”
“这里就是你的家。”
“它不是……”
“它可以是。”
她从桌前站起，几步走到我身边，然后坐在了沙发上。
她身上穿着绽蓝色的丝绸外套，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脸上似乎也有很多化妆品的痕迹。
她忽然把手放到了我额头上。
“你在说胡话吗？”她皱起眉头，然后把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为什么要离开？你明明……可以在这里生活得很好。”
“我不是对这里的生活不满意，阿黛……”我双手交叉，放在腿上，“按照原本的计划，我甚至可以在到这里的一星期内完成所有的工作然后回去……”
“你就那么喜欢你原来的……家吗？”她背对着外面的窗户，但我能听出她的声音有点变形，，“和特尼斯堡比起来，那里好在哪？”
“特尼斯堡的确比我家乡舒适……”
“那为什么还要……”
“因为我不属于这里。”
我早该想到她不可能那么轻易就允许我离开的。
所以哪怕最坏的打算，我也已经做好了觉悟。
我瞥了她一眼，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呆在了原地。
她的胸脯微微起伏着。
我隐约感觉我越来越无法直视她了。
“所以今天就……”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她忽然问道。
“唔……就最近几天吧，”我思索了一会儿，“赶路用的马匹、还有路上用到的盘缠……”
“我会为你置办好这些的。”她站起身，然后走向办公桌，“呼，还、还有……”
“你没事……吧？”
“……你还好意思说。”
她一直背对着我，然后从桌上的盒子里抽出一张纸，擦着脸。
然后她又转过身来，朝我微笑着，尽管无法止住的泪流满面。
我想，无论何时再次回想起这个场景，我的内心都产生一丝悸动。
“不过，我会让你最后的这几天过得很开心……”她嘴角抽动着，“呼、真、真的是……为什么……”
“我会给你写信的。”我再也无法直视她的脸，站起身，任何的拖延都会让我也会变得想要留下来，“感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
“阿文……”
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她的办公室。
她在那之后究竟做了什么，我不知道，当时的我只是一心想赶紧把最后的旅途提上日程……
我也许真的伤害了她，但我无可奈何……因为这一天迟早要到来的。
“好，”我站在特尼斯堡政府门口，深吸了一口气，“就这样一鼓作气……”
“哥哥？”
姜萝拎着一只铁桶，里面装着几条鲜鱼，从门口路过。
……
“今天中午要做烤鱼吗？”
“是啊，老克……叫我去吃。”
“感觉你跟他关系还很不错嘛。”
“唔……和哥哥更好的。”
“这种时候就不要再强调这种事啦。”我摸了摸她的头，另一只手拎着鱼桶，“对了，如果哥哥突然去了很远的地方……”
但她似乎并没有表现得很震惊：“诶？哥哥又要出远门了吗？”
“嗯……最近要出发的，去很远的东方。”
“那要几天才能回来呀？”她有些期待地看着我，”能不能……有什么好吃的……“
“会有的。”我苦笑，“不过，好吃的还是到当地去吃更好喔。”
“老克说过，要‘吃热乎的’。”
“哈哈，是啊。”
这件事还是不要和她说了……
这是为她好……嗯，我知道这次是我在逃避。
……
“好了，”我把鱼桶交给她，“老克应该等着你呢，快去吧。”
“那，哥哥要不要也一起来吃？”她站在原地，金色的眸子望着我。
“唔……这点恐怕都不够你一个人吃的吧？”我苦笑，然后摆了摆手，“中午我就随便吃点什么就好了……”
“这样啊，好吧……”她拎着鱼桶，转过身，“嘿咻、嘿咻……”
看着她朝老克的房子走去，我也朝我们的小屋走去。
……不知道这屋子还能再住多长时间。
……
“文霞？”
“……所以这句话的意思是……啊，哥哥。”
“文先生？”珂萝看到我进来，朝我点了一下头，然后又指着桌上的书本，“‘烟菊’应该指的是紫颂花的一个变种……”
“原来如此，那……这个治疗浮空术的后遗症很有效对吧？”
“嗯……我都不知道浮空术是什么。”
看到完全插不上话，只好去图书馆的里面溜达溜达了。
正好，珂莉也在里面，她应该也对这些书完全不感兴趣。
所以她正在翻看一本有很多插画的书本。
“珂莉。”
“干嘛？”她头也不抬地回应道，“我正忙着呢，有什么事？”
“我们不久之后就要离开了。”
“哦……去‘末地’，对吧？”
“这里会剩下很多东西……至少这些书我们是带不走的，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可以全部带走哦。”
“妈妈会给我讲许多事情，所以我不想看书。”她把书本合上，塞回原位，然后似乎又在找着自己可能感兴趣的，“你去末地之后，就不会再回来了吧？”
“也许是的……”
“那妈妈会少一个可以聊得很开心的家伙。”她看向外面的桌子，压低了声音说道，“上次妈妈和别人聊得这么开心……还是和爸爸在一起的日子。”
“你爸爸……是个怎样的人呢？”
“愚蠢、懒惰、笨拙、爱唠叨、多管闲事……”她低声说着，但脸上是一直没有消失的笑容，“但……他很珍惜我和妈妈，有很多次为了我们铤而走险……”
“你很想他吗？”
“这不是废话吗？”她踩了我一脚。
我没有躲开，虽然也没有感受到一丝热度或者力量。
“我想，我们要回去的原因大概也是如此吧。”
虽然这里有很多朋友，几乎用不尽的资源，没有任何压力，就算不用工作也可以很轻松地搞到食物和日用品，而且，还可以随时随地出去旅游，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但这不是家。
我能很明显地感受到，尤其是在夜晚，临入睡前，只要一想到这里不是我所熟悉的那个家……
“所以也有人在等你们回去么？”
“……嗯。”
“那就回去吧。”
她抬头看向我，双眼中除了原来的金色，还掺入了一点点天蓝色的颗粒，我想那应该是文霞在她身体里留下的力量。
“他们……因为他们真的会很担心的。”
“我明白。”
不远处文霞还在和珂萝交流关于龙族秘术的事，两人似乎聊得很投机。
但我要进行下一步的准备了，之后，我们就要踏上旅途……
末影龙，不知道是不是你把我拉进了这个世界……但你难逃一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