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们来了……逛得怎么样？”
我耸耸肩：“这里什么都没有，还不如特尼斯堡的百分之一有意思。”
“你们呢？找到什么线索了么？”
我才注意到，和我们同行的还有另外两名蜘蛛人护卫。
他们似乎一直呆在离我们不太远的地方（吃蜜饼的时候他们好像也在场吧？），此时听到张黛的呼唤，才走到了灯光下。
“施曼，戴斯？”张黛朝他们微笑道。
“是的，关于这个村子……”两人相视一眼，然后施曼·斐安开口道，“主要出口的物资是没有经过加工的粗盐矿，以很低的价格和来自龙牙湾镇的‘亨达商行’签订了长期的购买订单……和其他地区进行交易的话，一旦被发现就会受到很严重的制裁。”
“我说啥来着？”那商人冷笑两声，“情报这方面，可没人比我这个福德商会二把手……”
“除了这个呢？工业……其他行业的发展情况，有调查清楚吗？”张黛似乎故意无视掉了商人的自夸，看着两名卫士，“尤其是手工、制药……”
“九成以上的村民都以盐矿为主业，剩下的大部分都是盐商，没有看到其他的……”
“啊，那个人，”戴斯·汉蒙忽然拉住施曼，“那种建筑结构……不会有错的。”
“嗯……”施曼摸了摸下巴，“我们发现这里有一家……年纪很大的人家，应该是巫师，或者龙族秘术的研究者。”
“就像……珂萝小姐那样的吗？”
“但她年纪很大了。”
“唔……”张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辛苦各位了，上楼休息吧，从221到224全是我们的房间。”
“等会儿，阿黛。”我拉住了她。
“嗯？”
我拉住她的胳膊的一瞬间，她似乎颤抖了一下。
凯尼、商人和两名蜘蛛人没有注意到我们，推开旅馆的大门，走了进去。
“什么嘛？”她甩开我的胳膊，“才半天没看见我，就这么想我啦？”
“你想干什么？”
“嗯……收集情报？”她朝我微微笑道。
“只是收集情报的话，肯定不需要让那两个人和我们同行，以你挑选的手下的眼光来看，他们单独行动也能得到同样的结果。”我说，“你让他们跟着我，就是因为凯尼和那个商人的存在，对吧？”
“那两个人最信任你了，所以肯定会在你面前说很多话。”她十分平静地说道，“凯尼是龙牙湾镇的大名人，经常活动在这一带，惩恶扬善、打抱不平，有很多家伙都对他虎视眈眈……至于那个商人，他所属的福德商会虽然净资产不多，但却是龙牙湾众多商会中唯一一个……连续十一年没有产生任何亏损的、神一般的商会。”
“你是从什么时候养成的这种收集情报的爱好的？”我苦笑。
“知己知彼方得百战不殆。”她耸耸肩，“而且很久之前我就比较好奇这个村子的事情……”
“还在凋零村的时候么？”
“你去地狱的那段日子，我可是全天都待在地铁站的工地哦。”她用手指戳了我一下，然后叉着腰看着我，“比那还往前……是确定整个特尼斯堡资源供应的时候，我就听说了这个村子。”
“资源供应……是盐的问题吗？”
“……他们和你说的吗？”
“我猜的。”
特尼斯堡周围没有产盐量大的矿区，严格意义上属于内陆区域，虽然北边有咸水湖，但那边的产盐量和价格不是特尼斯堡的人们能够接受的，除非地铁能通到那边，否则在龙牙湾运输过来的盐的价格，是那里的三分之一……
而盐这种东西，任何生物的需求量都不会小。
“……总之，特尼斯堡最开始的盐采购目标并不是龙牙湾镇，而是这个村子，我们曾经和这个村子的盐商讨论过这个问题。”
“结果怎么说？”
“……哪怕我以龙牙湾两倍的出价，他都不肯卖给特尼斯堡。”她看向一侧，面露愁容，“就仿佛……他把灵魂卖给了龙牙湾的商会似的。”
“似乎有很贵的违约金……”
“违约金并不是问题，当初和他谈判的时候特尼斯堡也提出过要替他交付违约金的事。”张黛摇了摇头，“问题在于除了违约金以外的……制裁。”
“对了，他们也出售原木一类的东西……而且粮食什么的好像也要靠……”
“龙牙湾的商会。”
“对。”
张黛红宝石一般的瞳孔，哪怕是背对着酒馆门口的灯，也微微发出了淡红色的光芒。
“一旦某种刚需被限制了，特尼斯堡永远也无法发展壮大，甚至还有经济倒退畸形的危险。”张黛缓缓道，“这个村子就是最好的例子。”
“哎呀……虽然很不好意思打扰二位的谈话……”
那商人，福德商会的商人，站在不远处的灯光下。
“二位聊的话题，在下能否有幸听一听呢？”那商人笑眯眯地看着我们。
“跟你有什么……”
“如果你有什么办法的话，随时都欢迎。”张黛伸手打断了我对这偷听的家伙的责备，缓缓道，“盛金龙阁下。”
“原来您早就认识我了，张黛阁下。”盛金龙挠了挠头，笑呵呵地朝我们走来，“特尼斯堡的酒是真的不错啊，我都想买一些来……”
“现在特尼斯堡已经与我无关了，我只是作为……文进阁下向东方旅行的护卫团团长，顺便帮他解决一下看不顺眼的家伙而已。”张黛的声音冷冷的。
“那还真是充满魄力，”盛金龙依然一脸笑眯眯的样子，“不过，看在您的手下一路保护我的面子上，我就给您提个醒吧。”
张黛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
“任何一个龙牙湾的商人，都不会把村庄当成村庄，村民当成村民——如果一件东西的需求在龙牙湾的商人之间达成了共识，能够生产这种商品的村子，要么接受条款半卖半送，要么等着全村都被饿死……或者出逃。”他盯着地面缓缓道，“盐只是第一步，特尼斯堡沦为这个村子模样的结局……早已躲不掉了。”
“果然凯尼说商人都没有人性。”
“有人性的商人干不长。”
“不，你错了。”我说，“娅妮可达就是有人性的商人，尽管她根本就不是人类……”
“要不是给她供货的那几个商人都转了行，她也不至于在特尼斯堡开店！你看看她卖的那都是些什么东西……”
“你们的阴谋不会得逞的。”张黛忽然说道，“特尼斯堡……绝对不会被人扼住咽喉。”
“放狠话谁不会啊？”盛金龙似乎有些恼怒了，“就这么说吧，想针对特尼斯堡的商会，在龙牙湾占了大半，你们现在去龙牙湾，除了我们福德商会，哪还有商会肯收留你们？你们的态度简直……不可理喻！”
“既然整个龙牙湾镇的商会都要和我们为仇作对，那你为什么会认为……福德商会会收留我们？”
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叹了口气。
“好了，就知道你小子根本不会好好说话。”
凯尼推开了旅馆的大门，走了出来。
“凯、凯尼大少爷……”
“重新介绍一下，我，凯尼，福德商会的会长。”他掏出锤子，立在地上、盛金龙面前，“这小子是我从别的商会挖来的，就是因为他管钱厉害，所以我才让他全权处理商会的事，但如果他搞砸了，我就会出面处理……因为活得长，我对龙牙湾的很多商会都有过帮助，所以才有‘神一般’的商会的说法，但其实都是仁义的功劳。”
“啊，我以为你去那间地牢纯属巧合……”
“自己的手下遭了难，上司肯定要第一时间去解决，这也是仁义的一部分。”他说，“然后就遇到了你们，本来我不想表明我的身份……但以这小子的笨嘴，这话题再进行下去可能控制不住，我干脆直接坦白算了。”
“可你明明说过自己讨厌商人。”张黛盯着他。
“我讨厌的是不仁义的商人。”他一胳膊揽住想要跑回旅馆的盛金龙，夹在腋下，金色的瞳孔微微发光，“这小子虽然说得没几句是人话，但好歹也算个仁义之士——否则也不可能在我手底下干这么多年……我先替他赔个不是了。”
“慢着，如果你真的是……福德商会的会长，”张黛忽然伸出手，“这家伙刚刚说的事……你不会袖手旁观吧？”
“这位也是仁义之士啊。”凯尼忽然朝我笑了笑，“哪怕自己已经离开了，也一直挂念着自己的故乡……”
“你真的有办法吗？”
“当然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