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斯船长坐在船长室的大地图桌前，盯着那巨大的航海图，一言不发。
我走进屋子的时候，他的大副，舵手（他有两个舵手），司炉都聚在周围，还有一个身穿破烂帆布的陌生人，头发乱糟糟的。
“哦，你来了。”易斯抬头看见了我，“我正打算派人去接你。”
“我和妹妹稍微闹了点小矛盾……比起那个，外面的水手和我说了有关克拉肯的事……”
克拉肯据说是一只巨大的章鱼，也有说是鱿鱼，或者海带精的，盘踞在东西两岸中间的海里，每年都会对来往的船只造成不小的损失……
说是损失，其实只是接触过那种怪物激起的海浪就足够打翻在场七成以上的船只，能够剩下的只有破浪船和装甲船。
也许是我曾经在末影之眼中看到的克苏鲁？可那……
“是啊，我们现在正在面临一个难题……”易斯盯着地图，“船栈被那家伙袭击了。”
“船栈……我们打算去的那个地方吗？”
“准确来说，是‘正在被袭击’。”易斯从桌上拿起一根羽毛，点在地图上的某个点，距离西海岸并不算很远，“我们现在的位置在这里，而船栈……在这个季节的位置，应该在这里。”
他把羽毛划到了另外的位置，距离我们现在的位置有大约十厘米——我瞥到地图角落标记的比例尺，那是大约三十公里的程度。
“克拉肯正在袭击船栈，按理来说它不应该出现在那里的，这是史无前例的事。”易斯放下羽毛，然后盯着我，“他们发来了求救信号。”
“我们正好要去船栈，帮帮他们的话……”
旁边他的大副突然急了：“你小子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
“他没见过克拉肯，说出这样的话肯定也不意外。”易斯一把拦住了他，看着我，“克拉肯可不像几十个掠夺者那样好对付。”
“那我们有什么能帮到他们的吗？”
“我想到了一个方法。”易斯忽然站了起来，双手撑着桌面，“但是需要用到你的船。”
“你想用我那门大炮轰克拉肯？”
“对克拉肯来说，那种炮弹的威力恐怕也没什么用吧。”易斯摇了摇头，“但是，如果有了能够冲进它激起的海浪的引擎，还有足够把一座大山炸平的炸药……”
“你想把我的船作为炮弹炸掉克拉肯？”
“这是我目前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了，而且风险也非常大。”易斯看着我，他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在海上任何事都容不得马虎。”
“所以你来找我商量，就是为了征用我的船，改造成炮弹去炸克拉肯？”我有些恼火，那艘船的舵我碰都没碰过，“那个克拉肯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什么要袭击船栈？”
“克拉肯会袭击任何在它活动范围内的生物，不管是鱼还是船，你下去游一圈就被它抓走咯。”大副冷笑了两声，“袭击船栈，大概是它饿了想要找吃的吧。”
“船栈上不可能有比大海里还多的食物，它袭击船栈肯定另有原因，只是我们还不知道罢了。”那个穿着破烂帆布的人也抬头看着大副，“有人说克拉肯就是个趴在海底的臭虫，没人能猜到臭虫是怎么想的。”
“因为看到了不属于大海的东西所以去袭击……吗？”
“有这个可能，虽然船栈已经存在了百年以上，但那些木头都是从陆地上运过去的……”
“那个，我有个想法。”
我背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是张黛。
“克拉肯就由我们去处理吧。”张黛走到桌边，站在我身旁，“你们的船太脆弱了，经不起那种家伙的袭击。”
“为什……阿黛你疯了吗？”我不敢相信那种话是会从张黛这个靠谱的人的嘴里说出来，“我们可是要……”
“阿文你先到外面等我，之后我会说清楚的。”张黛冷冰冰地看了我一眼，“还有，我才是锦霞号的船长。”
“唔。”
虽然被她轰出了船长室，但还是忍不住想在门口听听里面说了什么，然而外面的风浪相当大，我什么都没听见。
易斯船上的那些水手里，也有几个看上去很年轻的，似乎还有孩子样貌的。
“你多大了？”
“九岁。”那孩子的声音颇显稚嫩，身上有好多擦伤的痕迹，但眉宇间完全没有小孩子该有的天真无邪，“船长在谈什么呢？”
“一些……事。”我不知该如何解释，“今天的风浪好大啊。”
“毕竟我们离克拉肯很近嘛……你没有坐过船吗？”
“距离克拉肯很近的地方都会有这么大的风浪吗？”
“一百海里左右就能明显感受到了，那家伙真的相当大啊。”那小孩有些惊悚地抱住了肩膀，“不过其实我也没见过。”
“你叫什么名字？”我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
“我没名字，我是这个船上的偷渡客留下来的，他们都叫我小不点儿。”他回应道，“船长说，等我长大了就送我去上学。”
“上学好啊，学校里能学到很多知识呢。”
“可我觉得还是船上好……书本那种东西太难懂了啊。”
“你的未来你当然可以自己决定。”
“我不想……诶？”
“怎么了？”
“不……他们都说，让我听船长的话，怎么大哥你……”他的表情有些诧异，“大哥你上过学吗？”
“上过啊。”
“那……学校好玩吗？”
“好玩极了。”我站起身，“用你们水手的话说，就像是在金枪鱼的海洋里遨游一样。”
“真的？”
“骗你是小狗。”
“小狗？”
“等你上学就知道了。”
与此同时，身后的大门传来了吱呀声。
我转过身，张黛一脸平静地走了出来。
“张……阿黛？”
“我们走吧，去甲板上。”她拽了拽领口，“和一帮兴奋的男人在一间屋子里实在是太闷热了。”
“唔，好。”
外面的天空已经有些昏暗了。
远处的天空被乌云遮蔽，海风很大，浪虽然说不上汹涌，但也算不上平静——乌云似乎是从远处，易斯所指的东南方向，克拉肯所在地的方向刮来的。
“阿文你是想去救他们的对吧？”
“见死不救可不是我的作风。”
“所以还得是你啊。”她朝我微笑起来，“我会全力支持你到最后一刻的。”
“不……你这怎么说得像我们马上就都要死了一样？”
“你上船以后，和那个巴克沃姆聊过天吗？”
“他不是因为晕船所以一直躲在房间里不出来吗？”
“他晕船？你觉得那可能吗？”张黛忽然露出了看傻子一样的表情，“他只是不想让你知道他在做什么而已。”
“你知道他在做什么？”
“我还知道他做这艘船的目的是什么，以及，他为什么一直没能回到东海岸。”她朝我微笑着，然后把自己摊平在了巨口鲨号的栏杆上，“我们上了贼船了……”
“他不是因为滞留在龙牙湾镇才……”
“是他自愿留下的，或者说他一直没能找到机会，毕竟东海岸的人都当他是个疯子，呃，龙牙湾镇的人们也是如此。”张黛缓缓道，“你仔细观察过他的作品吗？无一例外……都是战船。”
“战船？哦……不会吧？”
“是啊，他做出了锦霞号就是为了去打倒那个海上霸主——克拉肯。”张黛站直身，“你现在去他的房间，就能看到他到底有多疯狂，光船只的驱动系统，他就设计了整整四十一套……图纸把窗户都遮住了。”
“图纸？难道他不应该享受旅途……”
“如果他在易斯的船上，他估计会被易斯扔下去。”张黛耸耸肩，“他正在筹划着把所有的船都改造成像锦霞号一样的战船，然后和克拉肯拼个你死我活。”
“这是他亲口跟你说的？”
“我已经把他关到禁闭室了，两天前——我发现他正在动力间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干什么。”她摆摆手，“虽然我也看到了那些图纸，但直到今天，从联络船上得知克拉肯就在附近时我才想到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
“可是……如果这艘船真的能对付克拉肯的话……”
“克拉肯是东海岸的人们信奉的神灵，你觉得你对上它能有多少胜算？”
“神……那你为什么要说由我们去对付他们啊？”
“我们可以借此机会跑掉啊。”
“跑掉？”
“你不觉得，易斯完全没把……我们能否成功到达东海岸这件事放在心上吗？”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