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碧蓝如洗，太阳悬在远方，长街两侧高楼玻璃幕墙投下耀眼的光斑。
我和白术站在斑马线前，左侧是排成长龙打着转向灯的车队，右侧是一堆生无可恋打着呵欠的路人。
我嗅了嗅，空气里漂浮着煎饼果子和大饼油条的香味，不愧是周一的清晨，路人们头顶升腾起浓浓的怨念，明明是晴天，空气却仿佛要阴沉得滴出水来了。
红灯甚是漫长，我百无聊赖地用鞋底拨弄地上的碎石，不知道为什么，余光里总看见几个人似有意似无意的，隔三差五就朝我偷偷瞥一眼。
我有什么好看的？
难道脸上沾了什么东西？我疑惑地摸了摸脸，什么也没有嘛。
“白术，其他人看我的目光好像很奇怪……”
“错觉。”
“绝对不是！你给我的衣服不会有问题吧？”我充满怀疑地盯着他。
没错……我现在穿着的，并不是我自己的衣服。
而是出门前白术给我的，一套不知道从哪里买的水手服。
上半身很短，堪堪遮住肚子，胸前系着橙色领结，下半身是墨绿色短裙和白色小腿袜。
话说回来，这货为什么会有我能穿的衣服？甚至连袜子和鞋子都有。
一直放在衣柜的角落里，连标签都没有撕，上面的日期是两年前。
他的动机实在令人怀疑。
难道说……
我皱起眉头，用高达一百的智商开始推理。
偷偷摸摸藏了女孩子的衣服，难道说白术是一个隐藏的女装狂？？
噫，没想到白术会是这种人！
我不由自主脑补白术偷偷摸摸穿着水手服和小裙子的模样，也许刚好有一阵风吹来，他惊叫一声红着脸捂住飘起的裙摆……
不得了啊，真是不得了！
这种本来就很奇怪的事情放在白术身上，简直不是用一个变态能够形容的了。
可为何我那么想亲眼见识一下？
白术的外貌其实挺帅气的，只不过平时总爱打扮得像个邋遢大叔而已，许久未剪的乱发，无神的死鱼眼，加上下巴上一撮胡茬，无时无刻不发散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即使叠加了如此多的debuff，白术在学校里依旧属于经常被女生们偷偷议论的那种类型。
然而奇怪的是，对于那些犯花痴的女生，白术通常会抱以看垃圾般的眼神，用“你们想让我被车撞吗？”“情侣的终点是火葬场啊”等莫名其妙的话回应表白，劝退了一众想要倒贴的妹子们……该怎么说好呢，实在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所以呢，长得好看的男生，按理说女装也不会太差，至少不会辣眼睛到看完立马想结束一生的地步。
我有点想亲眼见识一下……不对简直超想看！！
仿佛有什么从奇点爆发成了宇宙。
我对女装白术的执念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
“白术。”
“什么？”
“嗯……”
“？”
我决定先扯点别的铺垫一下。
“你不去上学真的不要紧吗？”
说起这个，当白术表示要翘掉一整天的课陪我一起去买衣服的时候，心里其实还是有点感动……
不过回想起他早上霸占卫生间的恶劣行径，我的感动就戛然而止了。
他就是这样令人喜欢不起来、却也讨厌不起来的人。
“上学？”
白术不屑地笑了一声：“学校能让我的功力更进一步么？无用的知识而已，对于我这种天才来说根本无所谓。”
“哦，真厉害。”我微微点头，假装仰望天空，“既然这样，等会可以请你也去买一件女装吗。”
我注意到白术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错愕。
……不妙，会不会太突兀了？转折好生硬啊，完全没有留给他心理缓冲的空间啊。
一般来说喜欢女装的人都是不希望被别人发现的吧。
会不会羞耻过度暴走什么的……
我有一点紧张。
“女装？”
素来淡定的白术也不淡定了起来：“买来做什么？”
这还用问吗？
白术啊，白术，虽然表面上完全看不出来，其实你是个女装大佬吧？
虽说探究别人的秘密很不礼貌，但谁让我智商高达一百呢，通过蛛丝马迹推理出些什么也不能怪我。
事到如今，只能开门见山了！
“我我想看你女装！”
白术几乎是秒回：“你有病啊。”
“白术，其实你想穿的吧？我知道哦。”
不用害羞啦！白术。
要不然你的衣柜里到底为什么会有水手服啊，男人衣柜里藏女装，完全没有别的可能性好吗。
“突然发什么神经？脑子烧坏了？”白术关爱智障地俯视我。
不要扯开话题呀！我刚想说话，额头就被一只大手摁住了。
“你干什么！！”
现在是在外面诶！我捂住额头。
“好像是有点烫。”
白术严肃地拿出手机，我看到他在拨号界面输入了120。
“别闹了白术！”我害怕这神经病真的打下去，到时候麻烦就大了。
伸手去够他的手机，却怎么也够不着，我气馁地自下而上瞪着他。
身高……？
等等。
我现在身上这套衣服，以白术的体型应该穿不进才对。
也就是说，
他绝不是买给自己穿的。
真是个重大的逻辑漏洞！我冷汗直冒，难道我误会他了吗？
或许白术并不是女装癖，而是纯粹的大变态。
“白……”
我声音突然一颤，后退一步。
刹那间阳光似乎消失了，黑暗蓦然降临，有道冰冷视线锁定在我的身上，怨毒如蛰伏在阴影中的狰狞恶鬼。
是谁？我惊疑地四周环顾，除却几个装作若无其事转过头去的路人以外，没有发现别的异常。
不是他们。
我从来没有感受到过如此强烈的恶意，几乎要凝成实质，甚至在昨天面对异种时，也没有现在如临深渊的感觉。
虽然看不见那个人的影子，但我知道，他想置我于死地。
“妈妈快看，旁边这个小姐姐的眼睛变红了诶……”我听到旁边的小学生说。
抱歉，在庞大的杀机下，我本能地释放了魔女的力量。
“别乱说，西西你这样很没礼貌。”小学生的妈妈看了我一眼，毫无疑问没有看到什么红色的眼睛。
“就是有嘛！”小学生委屈屈。
我已经无暇去理会他们了，“白术？你在哪？”我找不到白术的身影。
不知道是否是巧合，当我感受到那道目光后，白术就从我身侧消失了。
明明只是一眨眼的工夫……
为什么。
信号灯开始闪烁，由红转绿，汽车油门轰鸣，人潮向前涌去，我不知所措伫立在原地，如一条逆流的鱼。
很快路人们都离开了，包括小学生和他妈妈和那几个偷看我的男孩，他们匆匆消失在远处，绿灯无声息亮着，偌大十字路口只剩下我一个人，四处寻找着，却找不到他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