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里感受到无数的灵魂，与之前的劫镜完全不同。为什么要创造这样的世界，你所说的虚镜运转的速度依赖于灵魂的数量，但此处海量的灵魂难道不会降低运转速度吗？”
路易发现了奇怪之处，难道这些灵魂都是虚假的？那个对他友善的无名灵魂又如何呢？在察觉对方细腻的情感后，路易实在无法相信这些灵魂是虚假的。
“构成它们的灵魂力是真实的，”不知为何，魔皇用冰冷的语气向路易解释道：“现在它们都已经内化为虚镜的一部分，通过自我计算聚合成了墓碑上的灵魂。”
这么多的灵魂力，是从哪里来的呢？要形成此地如此多魔族斗士的强大灵魂，就要杀死无数的跟他们同样强大的灵魂，路易不明白这是怎么做到的，但是看魔皇阴沉的脸色，他很识趣地没有深究。
沉默着，周围被埋葬的魔族们开始蠢蠢欲动，他们发出灵魂嚎叫与低吟，可是当那交叠的女音传来，他们又突然沉寂。
“这是千万魔族的安息之地。”
听到女音中舒缓的篇章，魔皇打破了沉默，“在我取得这顶皇冠以前，在魔都郊外有一场旷日弥久的战争。拥戴我的数千种族与暴君波多里斯的部下在这片平原厮杀。”
数以千万计的魔族丧命于此。
前方L型的大裂谷，便是那场战争的杰作。
“我砍下了波多里斯的狗头，把它挂在唯一一块完整的城墙上，在把他的部下一个不剩地杀干净以后。”说到这里，魔皇身上的血色开始暴戾起来，路易仿佛能看到那尸横遍野，血流成海的景象。
毫不犹豫，毫不仁慈，毫不留情。
极尽手段，极尽罪恶，极尽冷血。
杀与被杀的无尽循环，绞肉机般的围城持续了二十年。守军用尸体填补城墙的空洞，直到城墙被轰地渣都不剩，最后只剩下一道道尸体城墙。
魔都内的平民早已被饿死，显然，没有一个进攻者认为居住在暴君治下的都城里面存在什么无辜百姓。早在他们破城肆意抢掠之前，平民们早就被守军大卸八块煮熟吃了，连带那些阵亡的敌友军士。
“八百三十万，这便是最终的代价。”
因为这场战争，无数参战的小部族甚至被完全抹去，但他们仍然血战到了最后一刻。
“追随你，或是追随暴君波多里斯，有什么区别？即便有再强的士气，也不可能让所有人死战不退。”路易并不相信魔皇的说法。
“也许吧。”魔皇并没有回答路易。
路易并不知道，无论是波多里斯还是戈尔加里安的追随者，都知道一个最简单的事实，那就是，只要后退，就一定会死。不光他们会死，为他们冠以荣耀的姓氏，也会被永远抹去。对他们来说，只有死战，才有一线生机。
……
战后，在裂谷外的城郊，他们将敌人的尸首付之一炬，将八百三十万友军尸首埋葬，因而有了这一处埋骨平原。
“此后数百年间，此处成为无人荒野，”魔皇继续讲述，“并非无人来扫墓，只是死者的灵魂不甘沉寂，鬼哭狼嚎声此起彼伏，行人的灵魂多被他们啃咬而死，抑或是夺舍。因此，我在埋骨地外搭了一千座高台，命两万司礼女官昼夜不停地唱镇魂歌，才将它们逐渐安抚。”
“原来如此……”路易总算明白了那些歌声的来源。
“大约又是百年之后，我听到传闻，守墓的战士发现墓地的灵魂在逐渐消失，于是便来这里检视。”
“他们安息了吗？”
“要是这样就好了，”魔皇叹了口气，“我在墓地里发现了被啃食过的灵魂残渣，犯人自以为完美地掩盖了自己的行径，但它忽略了一些东西。即便被完全吞噬，灵魂消亡前的情绪也会有些许残留下来，化作难以抹除的痕迹。”
“是谁做的？”路易疑惑道。
“将你困在这里的家伙。”魔皇说道。
“镜魔……吗？”
“我不知道它的名字，似乎是针对我而来。它擅长使用迷惑心智的恐惧魂术，尽管本体的实力很弱，但因为它吸收了墓地中无数魔族战士的灵魂，最终变得有些强大了。不过我还是把它打败了，虽然多少费了点力气。我们埋葬的战士灵魂都在它身上，我也没法亲自下手杀了它，所以最后就把它封印在镜中世界。”
“可它现在……似乎解除了封印？”
“并不完全。它在实镜中的封印确实是解除了，但它还是无法离开镜中世界，现在虚镜已经几乎被它攻破，用来钻研制造恐惧的魂术，并且寻找离开镜中世界的方法。”
……
得知了镜魔的来历与实力，路易察觉到了其中不合理之处。
“若是这样，你为何不将其斩杀？以你现在的状态，应该很轻易地就能再次封印它。”
“……”魔皇没有回答路易，相反的，他也抛出一个问题：“如果你是它，在被我封印到镜中世界之后，会想什么办法逃脱呢？”
对啊，要怎么才能打破封印呢？镜魔在镜中世界中经历了任何人都无法超越的时间，它应该早已穷尽了所有的可能性，但还是无法打破戈尔加里安为他设下的限制。
“实镜……我不清楚，但是利用虚镜的特性，前往时砂之河中寻找过去或者未来的破解之法。”
“没错，时砂之河是我用第二灵觉开启的一个窗口，最初的目的便是让魔族战士们能跳出时间的拘束，同样开启第二灵觉。当然在封印之初我也想到了它逃脱的可能性，于是复制了一个以太镜体在时砂之河中。”
“你的意思是……”
“当它挣脱封印后，就立刻前往了时砂之河，之后我留下的以太镜体便被激活了。”
以太镜体是魔皇独特的分身方式，只要有足够的能量，他就能用以太之镜复制出一个与他完全相同的分身，当本体存在时，镜体将会沉睡，而本体死亡时，镜体将被唤醒。在历史上，他也有很多次分离以太镜体的经历，他从未在战斗中真正落败的原因也在于此，即使真的被打败，也能通过镜体回溯到分离时的状态，调查死亡的原因并修正错误。与其他的分身方式不同，尽管现实世界中的镜体不能在本体存在时唤醒，但却没有存在的时限，只要他还活着，镜体就能一直保存。
这是一种恐怖的魔法，如果他在自身化为腐朽之前不断回到过去留下的镜体，这几乎意味着永生，唯一的硬伤在于，他想要回溯多少时间，就会有多少记忆被遗忘。
听到这里，路易彻底明白过来，眼前的魔皇，原来并不是本人，而是留在时砂之河中被激活的以太镜体。
顿时，他警惕起来。
“你做不到，是因为你也是镜中世界的造物，本质上，是被镜魔想象出来的东西，也是它‘恐惧’的化身。你不能杀它，是因为如果杀了它，根据时砂之河的规则，你也会消失。”
如果他想要活下去的话，也许会阻止自己离开虚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