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于阿尔特兰中腹的内海湖，在古代，这里曾是生命繁衍的天堂，在湖的深处更是栖息着一条传说中的巨兽。
内海湖的南岸有一片低洼湿地，百里内荒无人烟，而北岸更是有着闻名大陆的破碎之地。
破碎魔域与大陆上其他所有的魔域都不同。
大陆上的每个魔域都有着一片核心区域，其中普遍栖息着处于魔域食物链顶端的“领主级”魔物。在人类驯服魔域的历史上，击杀领主级魔物的壮举被反复记载，但那些故事的主角时至今日已不再被赞颂为英雄，而是历史的罪人。
因为那些领主级魔物肩负着压制魔域食物链第二顺位的重担，将它们击杀就会令食物链第二顺位的魔物在短时间内大量繁殖，最终迫使其他更低顺位的魔物离开魔域，向人类守护的魔域边境发起兽潮，其损害无可估量。
维持魔域生态的平衡，并通过有序地猎杀来等待魔域内被污染的魔力自然恢复是当前时代的常用策略。
“真有意思，诺斯克韦伯办的《大陆新闻》还是不错的，回答了我以前的疑问。”艾瑞克将手中的报纸卷了起来，利用特兰多瓦出发的魔导列车网络，现在他们的报业已经能在一周内将消息传到除了弗洛迪亚以外的任何地方了。这份报纸上除了大量博人眼球的花边新闻以外，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还有一些诸如“万国疆域内某小型魔域爆发兽潮”这样的讯息，撰写新闻的人还详细说明了这兽潮竟是由于某位半神击杀了魔域内的领主级魔物引发的，顺便让他了解了其他魔域的历史状况。
“这是谁写的？最好把他挖过来替我办事，要是写花边新闻可屈才了。”
“能写花边新闻的人也不简单。”在马车车厢的另一边，葛罗瑞娅掩面笑道。
艾瑞克愣了愣，“有道理。”
他朝外面望了望，远处已经依稀可见一座宏伟城市的轮廓。
“我们快到银辉市了。”吉克在马上说道。
艾瑞克点了点头，随后问葛罗瑞娅：“你了解破碎之地的情况吗？”
“小时候来过，我有个比我小五岁的弟弟在这里。”葛罗瑞娅看着艾瑞克，他们的年龄该是一般大。
“哦？他在这里做什么？”
“隐修。我和他都是希勒姆的孩子，母亲却是不同。”
“那他是……”艾瑞克察觉到这话中似乎有点对她生父希勒姆大公的怨气。
“他是情妇生的孩子，父亲把他交到了先祖的隐居地，平顶山。”葛罗瑞娅指着另一侧的窗户，艾瑞克发现远处确有一座山，不过这山顶像是被刀削过一般平，显然就是葛罗瑞娅口中的“平顶山”了。
“平顶山上住着一位活了数百年的半神，他是整片破碎之地的守护者，据说实力在半神排在最顶端。”
“他和罗尔歇以前那位风暴之王比起来如何？”
葛罗瑞娅摇了摇头，“风暴之王精通魔法，还是一位化身半神，其巅峰时期，阿尔特兰世俗界所有半神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这也是两国在过去能够长期保持和平的原因之一。不过平顶山上的这位先祖可不一般，据说他早年自创武道，来平顶山拜师的人络绎不绝，也有不少是王族子弟，习得那武道中的皮毛便可以在王室中胜任高级武官。虽然这位先祖深居简出，和风暴之王素未谋面，但二人之间孰强孰弱，我也不敢说。”
艾瑞克敲着把手，盘算着，尽管他把黑鲸的半神黑风提前弄了过来，这次行动还是要以自保为主，不能做出太过高调的侵略性行为，一则是在他国的领土上，二则是避免引起这位半神的注意，从葛罗瑞娅的描述来看，他们这两个半神，估计还不够人家徒弟打的。
“不过平顶山在东面，离破碎之地还有一段距离，我们的目的地银辉市就在二者的中间。”
银辉市是破碎之地外围的大都市，洛亚大陆上能被称作大都市的城市屈指可数，黄金之都与特兰多瓦算两个，而银辉市则是近几年因热银开采和水路两运能力的提升而崛起的大都市，坐拥超过七十万人口。
艾瑞克嘴角一抽，一座银辉市的人口能跟整个格兰普神座及周边人口的总和等同，“现在银辉市谁在管？”
“情况有些复杂……”葛罗瑞娅思索片刻，“银辉市处于破碎之地边缘，属于安科拉地区，行政上属于安科拉伯爵领，伯爵的直属封臣除了银辉市的市长之外，还有周边的一些乡镇的男爵。”
“那位安科拉伯爵是谁？”
“现在并没有。”
“没有？空缺吗？”这简直骇人听闻，艾瑞克差点坐不住了，整个破碎之地被包在伯爵领里面，再加上这么多人口，一个实权堪比公爵的伯爵领怎么会没有主人呢？这么大的权力真空，下面的人恐怕都已经无法无天了，阿尔特兰的王室到底在想些什么？
“没错，自从上一任安科拉伯爵犯下重罪被处死以后，已经有二十多年了，这片伯爵领没有被封给任何人。据说现任的艾德温王曾想收拾他父亲留下的烂摊子，但破碎之地的情况远比所有人想的情况都要复杂。”
从葛罗瑞娅的介绍里，艾瑞克嗅到了一丝机会，既然最高权力缺位，下面一定乱成一锅粥，他可以试着浑水摸鱼吗？
谈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银辉市郊，这座城市开放的边界让随侍的黑鲸族人啧啧称奇，不设防代表这座城市几乎未经战事，整座城市被纵横的水路网络分割，北郊则有国内的主干列车线楔入。
“何等的生机，”艾瑞克眼中流露出极大的震撼，即便在南郊，也能听到西郊传来的炼金机械轰鸣声，马车驶入城市，仿佛是踏足了一个新的时代般，眼前的一切都如此新奇与浪漫，“有机会的话，你想不想捞个安科拉女伯爵当当？”
“我？您别开玩笑了。”
“不想吗？”
“不是想不想的话，身为大公之女，王室是不会允许我成为安科拉女伯爵的。”葛罗瑞娅抚着起伏的胸口，也许在梦里可以想想，现实中，是不可能的。
“那还是想的。”
艾瑞克歪头看着车外的都市绮丽，葛罗瑞娅猜不到他在算计什么。
……
艾瑞克眯了眯眼，自从葛罗瑞娅带着一帮阿尔特兰国立学院的助力加入他的阵营，他的压力确实减轻了很多，但他从未真正相信她。
也许和身为大公的父亲决裂是一个不错的借口，但这一路走下来，他知道从阿尔特兰不远万里来到黑鲸领地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情，因此，葛罗瑞娅来到他身边绝对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原因，而这一点她至今仍未提及，这让艾瑞克隐约感觉自己钻进了一个圈套，但那到底会是什么呢？
葛罗瑞娅到底是敌是友，这不是艾瑞克考虑的问题，或者说他并不在意。要确保所有为自己办事的人都完全忠于自己，那是控制狂才会在乎的，这种上位者注定不可能长久。光是反复地猜疑下属就能耗尽所有的精力，如果他们没有天运加身，做个小地方的男爵应该就是上限了。
艾瑞克能接纳葛罗瑞娅一行人，当然看中的是他们从国立学院带来先进的管理手段和魔法，他们创建的官僚系统能够平衡黑鲸残部的权力，简单来说就是帮艾瑞克吸引了仇恨。尽管他知道现在肯定还有很多格拉迪乌斯的下属在策划谋反，救出他们被关在大牢里面的主人们，但在提拔了许多外来人才与原本领地内被排挤的势力后，这个造反的势头明面上就不会冒出来了。现在各个原先的黑鲸大宗都忙着保全自己的利益，在地方上和艾瑞克提拔的长官们斗智斗勇，将他们的势力打成一盘散沙的目的算是达成了。
不过现在也有新的问题，这些来自阿尔特兰的人才渗透的速度远超艾瑞克的想象，不得不说他们的这一套官僚体制有着几乎降维打击的能力，艾瑞克现在已经开始担心他们做大，而且看起来他们已经有做大的趋势了。
葛罗瑞娅是这些人的精神领袖，如果她在背后有不为人知的目的，最坏的结果，他打下的黑鲸领地会被鸠占鹊巢也说不定。因此，他不得不提前考虑给葛罗瑞娅安排一个远离领地的职位，好让这些阿尔特兰的家伙们也都分出几个派系来，如此他的大后方才能真正安定下来。
……
谋划之时，马车穿过好几座桥，在一处庄园门口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
庄园内的大道两旁是上千平的草地，还没等艾瑞克反应过来，车门被打开，黑鲸的半神“黑风”克莱门汀·斯特拉希尔身着管家服站在车外。
“族长大人，请下车吧。”
艾瑞克眼角的余光瞥见两侧排排站低着头的女仆，心里咯噔一下。
这驾马车是从一个小行商手里买到的，所有的随从都扮作佣兵，他和葛罗瑞娅身上穿的小贵族服饰甚至都没有克莱门汀的这件管家服亮眼。
“谁泄露了这个消息？”他小声嘟囔道，如果身份暴露，他可以想象这些阿尔特兰的本土贵族们会如何团结抵制，他也就别想在这里做成什么事情了。
似乎从第一脚踏进这里开始，事情就变得麻烦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