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
那个老人来到了寿命的终点。
惊涛拍岸。
我坐在了一处海涯。
“别那么沮丧，某种意义上讲我们从来没有死亡。”虚拟投影坐在了我的旁边。
望着往往复复的拍打礁石的海水。
我垂下了眼帘。
摇摇头：“即便我们拥有着同一具身体，但对于他而言那已经是一生。”
“想些有用没用的，无聊。”
虚拟投影的我有些不爽的吐槽着我：“有了终点才有意义，人的本性总有一种拖延症。就像学生总是在自习课下课铃打响的时候奋笔疾书。总要有结束的时候人才会赶着去做那些自己还没做完的事情。”
“自律很难的。”
“一次松懈就会落入无底深渊。”
“所以别看那一世的我死的无私与豪迈，你自己最清楚——那家伙可不是三更灯火五更鸡。在这个衣食无忧的基地看电视，玩儿游戏宅了一辈子。比起后来走出基地的我风餐露宿他已经很好了。”
虽然……
虚拟投影的我不停的吐槽自己，但是看他眺望的目光还是看得出，他的眉目流露出了落寞。
数据也会落寞吗？
因为当初设定这个场景和这段话的自己也感到了落寞吗？
“……”
接下来怎么办？
越来越迷茫。
我浑身难受。
当目标太遥远，前途坎坷未知的时候，总会本能的知难而退。这也是许多人沉沦平凡的原因。
如今。
一个世界，几万年的恐怖摆在面前……
除了迷茫还是迷茫。
“我……接下来该怎么办？”我脑袋空空的看着眼前虚拟出来的景色发出了自己的疑问。
“接下来？”
虚拟投影的我摸着下巴沉思了起来。
“回去呗。”
“回哪里？”
“回罗德岛，回蓝星。”
“……”
我想了想维多利亚，想了想罗德岛，想了想外面的世界。
不停的受伤。
总是挣扎在生死之间。
“我能留在这里吗？我忽然……感觉有些累了。”我眯起双眼，双眼之中的光芒逐渐消失。
“我觉得无所谓了。”
“就像我挣扎了这么多年，总归还是无法安生。帮派需要我领导，餐馆需要我把持，上面的贵族那边我也要去周旋，把一切撒手去荒原之上也要每天为了生存、行进担忧挂念。”
“活着没有一天不累。”
“而且【我】说的那些事情都太遥远了，什么三体什么宇宙，什么泰拉国际乱七八糟的太麻烦了。”
“我本身就是那种咸鱼。”
“什么事情也怕麻烦，现在正好我也在海底死了一次，又遇上有这么个基地，有吃有喝也不错。我以后就留在这里吧。跳出五行外一切都不再能够干扰我的心，也不用成天打死打生的。”
——
虚拟投影的我愣了愣扭过了头来：“你真的这么想？”
“当然。”
“我想这个基地不至于养不起我这样一个闲人吧。”我有些乐呵呵的扭过头来看着虚拟投影的自己。
眼睛一片漆黑。
“……”
“果然还是我自己啊，乐器一流。”
“退堂鼓？”
虚拟投影挑着眉毛感叹：“是啊，因为我，在我给自己塑造这段数据的时候就好几次感叹。”
“在这个枯燥的基地里，漫长的生命里，又不是一次想要放弃。”
“……”
听着这话我笑容消失。
“但是自暴自弃，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放纵自己——没过过久总会再次打起精神，沉默的继续努力。”
“你咸鱼。”
“你懒惰。”
“你总喜欢放弃。”
“但人的生活不会因为放弃就结束。”
“生存不允许任何人在那里咸鱼……就像罗德岛，大可不必去切尔诺伯格，大可不必去龙门，大可不必去维多利亚。”
“但是他们不能。”
“你可以一退再退，但你总有一天会无路可退。”
“……”
迎着猎猎海风，虚拟投影的我伫立在那里，眺望着海平线发出了悠长而又平淡的询问：“你留在这里，你留在外面的朋友会怎样；你留在这里，你所曾经挂念的东西怎么办？”
“无所谓了。”
“一切都和我无关了。”坐在礁石上的我没有丝毫波澜的同样望着海平线。
“就这么撒手不管了？”
“昂。”
“总有一天你会无法忍受这里的孤独与寂寞，等到那个时候再出去的时候你会发现一切都迟了。你曾经珍视的人和物都不复存在。”
“无所谓……”
“一次放手就是无底深渊。”
虚拟投影的我露出了悲伤的神情：“凉宫春日夏日轮回中阿虚永远不会明白，他在暑假最后一天放弃的是什么。”
“放弃明天。”
“迎来的就是没有明天，无尽的轮回。”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
“你阻止不了我，也劝不动我的。”我很平淡的开口。
对此虚拟投影的我点点头。
“我明白。我了解我，我太了解我了，我知道自己回怎么做，所以我不允许我放弃。”虚拟投影的我目光渐渐坚定，而随着他的话语，眼前海涯的场景变化。
海水褪去。
夕阳消失。
整个空间闪烁起了红光。
“……”
“警报。”
“警报。”
“基地将在半小时后自毁。请所有成员及时撤离！重复一遍，基地将在两小时后自毁，请所有成员及时撤离！”
“……”
突如其来的自毁，让我愣在了原地。
咔咔。
啪。
一条裂缝出现在了洁白无瑕的头顶，转眼洪水一般的海水倒灌了进来将我冲走！
噗噜噜！
咳咳。
怎么回事！
自毁？！
而这个时候，虚拟投影却不受任何影响的漂浮在我身边注视着破裂的天空，将声音完整无误的传入了我的耳中
“这个基地的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也该消失了。”
“噗鲁，你说什么？！”
“我说，这个基地很快就会在分解成分子级别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之上！”
咔嚓。
霎时间，更大的海水灌了进来。
“疯了！”
“你疯了！”
我在海水中肆意的吼叫着——这个虚拟投影的我一言不合就毁掉了这个庞大的基地，毁掉了这个蕴藏了不知多少知识和希望的基地。
这——
毁掉这样一个能够在末日都能够幸存，保留了整个人类时代文明的地方居然被毁掉。
而这一切的一切——仅仅为了阻止我。
“我没疯。”
“这不是疯了算什么？！”我一拳掀起了几米的水花！
虚拟投影的我哭笑着——
“你懂什么？”
虚拟投影环顾四周指指点点着每一片瓦砾：“没有人比我更在乎这个基地，好几代的我都在这里沉眠，在这里离去。我等候着，注视着，独自在这里等候了上万年！对你而言是一个归宿。”
“但对我——这个是家，是父母啊！”
“噗——”
我一拳穿过了虚影，双眼通红：“家——父母啊——哪你毁了它，你竟然敢毁了它啊啊——？！”
“因为我要阻止你啊！”
“凭什么——！”
“我不就是想要好好休息，我不就是不再想去掺合那些事情，这有什么错？！凭什么！为什么这点都不行？！”
“我！”
“你明明也是我！”
“为什么你不理解我？！”我咆哮者，无能的狂怒着，疯狂的攻击，图老无力的攻击着这个没有任何实体的虚拟投影。
“哈哈哈。”
虚拟投影的我泪水肆意：“就是因为理解啊!”
他疯狂的拍打着自己的胸膛，想要将心掏出来：“我后悔啊，我好后悔啊——无数次！你知道我多后悔啊！我不允许我再后悔了！”
“施宇！”
“我不能看着我自己一次又一次重复啊，我太后悔了！”
我满含恨意的看着【我】。
“为什么！”
“你知道被刀剑刺穿身体的痛苦吗？你知道火焰灼烧无法呼吸的感觉吗？你知道不断裂解身体的绝望吗？”
“我知道啊！”
“你知道，你知道为什么阻止我安歇！我就想无忧无虑度过这一生啊，我有什么错！”
“没有错！”
“但是你对我又知道多少？”虚拟投影的我拍着胸脯吼叫着，“你以为你是在哪之后第一位回来的自己吗？”
“有多少次你满身疲惫的回来，又麻木的离开，更加绝望的回来！”
“你以为这自毁的设置是谁设置的？！”
“八代我！”
“八代在临终投下了赞同票！他们经历的绝望你又知道多少？你永远不知道自己的绝望会有多绝望。”
“如果世界有后悔药！”
“那此时此刻让这基地永远的毁掉就是后悔药！用八代的自我绝望换来这一刻不后悔！要恨就恨，要骂就骂——我不允许我再一次经历那样的绝望和那样的痛苦——我爱你！我！”
“我的一切都太迟了。”
“但你不一样，你还有机会啊，我——！你不能留在这里，哪怕毁掉一切！”
海水越来越多。
倒灌的海水将我卷走。
看着癫狂的虚拟投影的【我】，我面目狰狞的竖起中指：“SB——！”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