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和我说过。
不至于。
但凡这世界还有一点救，何必直接掀了桌子，把人的脑袋砍了治病？毕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
——
开工厂。
建学校。
培养人才。
从根本上一点一点的改变这个社会的疾病，让上层自行蜕变，避免整个社会动荡。
——
但是，来不及了。
维多利亚已经在乱了，我逃不开，而那些贫民、感染者必然被卷入，必然会流离失所。而我整个势力将会被卷入，整个商业体系将会被贵族们撕扯吞噬——如果我退了，他们还等得到下一个捡起旗帜的人吗？
我必须抓住机会。
既然民众注定被裹挟，被利用，那为何不能是我，为什么不是我带着他们去更好的未来？
所以。
要绝情。
毁灭一切希望，把他们逼上绝路！
会死。
会被打压。
但这是必须的——维多利亚百年未有的变局就在眼前。错过了这个时机，在漫长的舔舐伤口中慢慢灌输思想，深入民众，待到改天换地又是何年何月？
【整合运动】
【深池】
一切的一切告诉我，贫困者、感染者他们不能再等下去了！
而被贵族压迫的资产阶级也告诉我，不能再等下去了！
——
绝情。
我要——把感染者、贫民推进火坑！
烧！
烧死他们。
——
“我是不是太绝情了，玛娅？”我面无表情的坐在餐桌上一边看文件，一边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晚饭。
玛娅切着牛排。
“没有……”
“只是忽然有一种感觉，哥给我一种要杀身成仁的感觉。”
“……”
翻阅文件的手顿了顿。
玛娅丝毫没有注意到的继续开口：“我们如今也算是老哥你说的那种剥削者吧，虽然老哥和那些商人们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但还是改变不了本质。”
“……”
“还不至于。”我插起一块沙拉放进了口中。
玛娅刀叉顿顿，瞥了我一眼又切了起来：“哥，你不是第一次了。总是把自己放在牺牲的位置。”
“……”
我顿了顿后挥挥手让呆在一旁的仆人们离开了房间。
待到大门关上后我开口。
“玛娅，你帮我想想计划中还有没有什么遗漏。这么大范围的起义，我们要把流程安排好，否着乱起来一切努力就付之东流了。”
玛娅深呼吸了一个。
哥又岔开了话题。
待到心中的怒气暂时从肺叶中排出后玛娅开口：“虽然按照预计之中，伦蒂尼姆的局势一到大部分驻军和军舰会和大公爵一同去往伦蒂尼姆，但当地一定还会留下一些驻军。”
“只怕抗议的人们会被轻易镇压下去。”
我点点头。
“所以——比起什么游行抗议，直接武装反动更靠谱。直接拿下城市的那些市长、贵族更好。”
“嗯。”
“但是武器这一块我们不可能出资——没钱。”玛娅冷冰冰的开口。
我点头。
“那就探明城市武器存放的地方，先把那个地方抢了，然后把武器发下去——需要【无名】做好一切准备，并且带领众人，不然会像个无头苍蝇。”
玛娅点头。
“这还是第一个问题。”
“待到人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城后还要面对剩下的维多利亚地方驻军……谁能保证不会再有像汉密尔顿哪样的蠢货？”
面对玛娅的目光。
我点点头开口：“这个问题不大，那些顽固不化的议员和贵族就是人质。让人们占领贵族的府邸和市政府，在哪里驻扎——炮轰贵族和市政府，那些军方怕不是找死。”
“……”
玛娅摇摇头：“哥，你说过，永远不要低估人的愚蠢。即便对方因此有所忌惮，一群工人你指望他们和维多利亚的正规军作战吗？”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
我摸摸下巴。
“我们需要能够指导战役的人……我会让塔里木负责一部分，另外除了抢过来的装备，也可以让杰克斯准备一批，集中装备几个城市的人。”
“剩下的……通知【红刀】。”
“收拢贫民，和军方势力周旋，没有人比整合运动更熟悉。”
玛娅想了想，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只是擦擦嘴。
“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大公爵还在，只要大公爵翻回来那么一切都是废话。在军舰的面前再多的人都是枉然。”
“……”
贵族的统治之所以长久不衰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他们手中拥有武力。而维多利亚的士兵，尤其是大公爵们手下的军队，都是精锐。
蒸汽甲胄更是闻名泰拉。
武力对抗大公爵级别的敌人就不用考虑了。
不过……
“埃尔维拉主持军舰修复，可以让他在军舰里做些手脚。如果大公爵真的要武力平叛，那就让他们的军舰直接瘫痪。”
“另外。”
“把从贵族哪里抢来的东西都分发下去，把城市中大部分粮食抢走。”
“没吃没喝，我看那些家伙能撑多久。”
“不过，我们并不是整合运动。文明倒退回荒原并不是长久之计——所以这是鱼死网破的做法；这是一份威胁，我们要摆在桌面上的威胁。我们要告诉他们，我们即是掌握了后勤物资，也是后勤。”
“如果所有工人和农民都不工作，瘫痪了城市，他们就是孤岛。”
“以此挟持。”
“只要摆清利害，为了他们在伦蒂尼姆和特雷西斯和彼此之间斗争，起义军就不会被直接剿灭。”
“这是彼此之间的制衡。”
“他们只能咽下这口气，否则不等我们和他们交锋，他们就会被退场。”
“……”
“所以那个时候，比起派兵，他们应该会更倾向与排使者来谈判。”
“……”
玛娅愣了愣，老哥这说不定真的能成。
老哥……
是不是早就想好了一切？
塔里木。
杰克斯。
埃尔维拉。
胡尔达。
整合运动。
【红刀】。
没有一步闲棋，环环相扣。这就是从无到有建立了【无名】，再维多利亚开辟了偌大商业帝国的人所拥有的能力吗？
事情到了那一步，伦蒂尼姆谁是胜利者还重要吗？
更可怕的是——
如果一切顺利。
那么老哥这个一手掀起了维多利亚惊天剧变的人——仍旧在明面上如同从未出现过。
明明什么也做了。
但却又仿佛什么也没有做。
学到了。
玛娅无奈的点点头。
晚饭已经吃好了，但是玛娅和我都没有离开和叫仆人收拾的想法，而是继续商量了起来。
“罗德岛呢？”
玛娅拐了一个话题，在老哥的计划里，从头到尾都没有罗德岛的影子。
“不用管。”
我从仆人的推车上拿起茶壶，为我和玛娅各倒了一杯红茶。虽然谈公事喝咖啡最舒服，但是刚刚吃完晚饭，还是茶水更舒服一些。
“不用管吗？”玛娅皱起了眉头。
在这半年的经历看，老哥对罗德岛还是比较在意的。
而且之前回维多利亚也要罗德岛的一部分原因，哥怎么换了副模样？
面对玛娅的疑惑。
我舒口气：“玛娅，如果说我的这所有计划中有什么不稳定因素，那么罗德岛就是哪个最大的不稳定的因素。”
“……？”
我卖了个关口。
“我想你应该见过罗德岛的三个话事人了吧？”
“嗯。”
“你对她们的感官如何？”
玛娅回想了一下开口：“哪个凯尔希医生看我的目光很奇怪，不过在罗德岛上那位说一不二。”
“阿米娅，是一个很能干……能干的让人往往忘了她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而博士……感觉是一个很阴沉神秘的人。整天藏在帽兜里面。不过挺别的干员说博士还是比较平易近人的人。而且很博学多识，指挥能力也很强。”
叙述的顺序，就是玛娅印象深浅程度。
凯尔希交流最少，但印象最深。
我点点头：“这里面哪一个人都很厉害。论起长远的布局和深谋远见我远远比不上凯尔希——在我的眼里她就是一个未知数。”
“我永远想不出她在维多利亚到底布下了多少暗手。”
“……”
我端着茶杯目光空洞的望着前方：“要知道，她可是作出让罗德岛这个小船深入维多利亚，要在八大公爵、深池、摄政王中间，在伦蒂尼姆最混乱的局势里，刀锋起舞的这个决定的人。”
“我根本无法想象要怎样才能做到。”
“所以。”
“如果有谁会影响到我的计划，那么大概率是她。”
“而比起凯尔希，不管是阿米娅还是博士，都是在她已经制定好了的大框架下行动的工具人。”
“她就像我一样。”
“所以——她和我都注定无法成为那种带领所有人冲锋的那个。”我看向了玛娅。
玛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我叹口气收回了目光：“但这还是只是影响，还谈不上不稳定因素。只有把另外两人算进来才是。”
“就像你说的，阿米娅成熟的不像一个孩子。”
“谁让阿米娅本来也就不是一个普通孩子……王的记忆、王的意志、王的力量。阿米娅她有王的气量。”
“不论是凯尔希还是我，还是博士，都不具备阿米娅那种感染人的力量。”
“所以阿米娅能团结身边的人，带领身边的人。”
“而我们没有。”
我侧侧身子，把身体压在了一侧的扶手上：“我们做了规划，但实施到每个城市很难说，反而需要借助【红刀】和整合运动的人来领导。”
——
“有了规划。”
“有了领导——”
“这还不够，只能说充其量比【深池】强。但【深池】对我的影响也有限。所以在最后还有一个相当重要的。”
“就是战无不胜。”
“有深远正确的规划，有信念坚定的领导，还有战无不胜的指挥——那么就能够化腐朽为神奇。让那些不可思议的想法成为现实——就会让整个格局出现不可预料的变化。”
“这就是不稳定的因素。”
玛娅皱起了眉头：“那个博士真的像哥你说的那么厉害？”
——
我感慨的叹口气。
想了想。
有抬起了头来：“我提起过，你也知道。如今罗德岛上的那个博士是一个失忆的人。”
“而我见过曾经的他。”
“当时的我们并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因为工作的岗位的不同也几乎没有说过话。但是在卡兹戴尔后的每一场战斗后我都试着复盘过。”
“五万对十五万。”
“李代桃僵、借尸还魂、声东击西……曾经的博士可比现在厉害多了。”
我露出了苦笑。
——
卡兹戴尔的战斗可不是如今罗德岛的小打小闹，那可是博士高光的时刻，一手神出鬼没将摄政王的军队玩儿的心态炸裂。
几人摇旗呐喊，把近百倍敌人引进埋伏。
人们相信他。
而博士的眼神也越来越冷漠，整个战场真正的变成他的棋盘——即便是我也为之心生寒意。
兑子。
切割战场。
水火无情。
“……那可是【巴别塔的恶灵】啊。”回忆的目光中透漏着忌惮。
“……”
“说实话，玛娅。如果我们这边也有那样的人。我又何必用各种手段来胁迫，借局势来制衡？”
“直接拿下伦蒂尼姆不好吗？”
我俏皮的笑着。
然而玛娅却没有对我的想法做出什么赞许，反而挑挑眉毛：“哥才不会干那种事情。太麻烦了。”
我笑了。
“就是——麻烦死了。”
混吃等死不好吗？
翻翻桌子旁边的文件，这段时间忙死忙活可真是够了。
“其实在我看来，罗德岛本舰还是不要进入维多利亚的好。”
“但毕竟是外人……”
“嗯。”
玛娅也点点头。
“我的布局在整个维多利亚，在这之后也许并不会所有人和我们一起走。但有一部分就足够改变了。”
“罗德岛布局在伦蒂尼姆，希望不要相互影响……路线确定好了吗？”
玛娅点点头。
“因为很重要，是我亲自操手带人做的。”
“尽可能经过的领地少一些……不过局势会越来越紧张，所以比较正常一些的名义怕是不太容易通过。”
我点点头：“名义不重要。”
玛娅润润嘴唇：“所以我用处理垃圾和废料的由头做申请，以防万一我用了不同渠道还额外申请了一些申请来混淆视听。估计一半个月就可以全部下来了。”
“到时侯让我们的人送过去就可以了。”
再次点头。
哈。
“辛苦你了玛娅……”
两只手揉揉脸颊，我整个人松弛了下去：“大致框架已经有了……能做的我们也已经做了。”
转过头。
屋内的明亮让屋外显得一片漆黑。
“……”
“想休假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