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德雷提供地图【号角】纂抄了一份。上面标注了那个山坳及周边的地形和之前驻军的大致分布情况。
上次赫德雷潜入是依靠W雇佣兵的炸弹引开驻兵。
同样的手段可没法用两次。
所以这一次，也就是根据白天会议里确定的战略方针来看，【典范军】和【自救军】两波杂鱼的主要作用就是吸引驻军的注意力，为【罗德岛】和【赫德雷小队】潜入提供保障。
四盏带着风罩的油灯放在了地图的四个角落。
而众人就围在围在铺开的地图周围，用几个杯子、破木头块演示着战场情况。
“好消息是，对方没有重火力。”
“坏消息是，我们也没有，而且对方占有地利。”
“你们看，这个山坳是一个葫芦口的造型，这意味着萨卡兹只要保证占据住这个位置，那么即便我们有再多的兵力对他们而言也无法形成压制效果。而且对方必然在通道中修建了防御工事……”【号角】作为风暴突击队队长，自身的军事素养自然不用说，很条理清晰的把作战要注意的问题说了清楚。
“不过好在我们的作战目标并不是攻下这个要塞，而是吸引对方驻军的注意力。不是吗？”希勒少尉虽然是医务部，但好歹也还是科班出生。
“这也算是个好消息。”
我看了两眼旁边被灯光照亮的女孩脸庞开口：“这也是一个让众人熟悉战场的好机会。”
“伦蒂尼姆自救军的一部分成员自愿加入我们的队伍中。”维娜开口。
“嗯，再加上我们这一路收拢的各个公爵的残兵，想要参加战斗的难民和自救军这些民兵，我们大概有六七个连的兵力。推进之王……我们最好正式建立典范军的军制，任命军官，这样我们的指挥体系才能……”希勒少尉试探的提出。
“希勒少尉，这并不是一支真的军队。‘维多利亚军队’。”维娜冷静的开口，“的确，我们有一些士兵……但除了你和戴菲恩带领的温德米尔残部，其他的只是想要战斗的普通人。工人、农民、商人，当然还有街头流氓。”
“如果我们强行把他们编进一两个战斗小组里面，再塞给他们一把武器，就要他们听命于军官们的指挥，我们和那些公爵有什么区别？【典范军】是个好名头，我认为祂应该给人们带来纯粹的希望。或者说，别把话说那么大，给人们带来一些公爵战舰带不来的，虚无缥缈的事物。”
“【典范军】不该是由手握国剑的王国继承人统领的英雄军队。我想当反感这些名头。”
“……”
希勒少尉一脸茫然的抬头看看【号角】，然后又看向了我。
我看出了希勒少尉的不知如何与维娜解释，或者说维娜这种想法离谱的让人不知该如何应答。我同样看了一眼属于成年人的【号角】小姐。
【号角】小姐。
斯卡曼德罗斯小姐陷入了沉思。大概也有不想触逆维娜这个事实上就是王国继承人的维娜。
心里叹口气，开口：“按你们的想法，怎么指挥？”
“要说军事行动，我们队伍里大部分人连正规的军事训练都没有接受过。入乡随俗吧。就像之前在切特雷镇做的那样，在伦蒂尼姆自救军做的那样。我们还是和自己熟悉的人，用自己喜欢的方式，去杀那些萨卡兹。”戴菲恩开口。
这。
大概也就是我和【号角】没有直接开口反对的原因。
就一晚上。
今天塞进来的【自救军】、布伦特伍德镇红眼的，都来不及入册，能数个数量已经是极限了。就像戴菲恩说的：要组织这些人根本不现实。倒不如任由他们自己发挥，说不定更好。
但是。
“我没什么意见，但是——必须确保每一个去战斗的人都是能够战斗的人，而不是只是热血上头连一轮冲锋都跑不了的人。维娜，你认为我们队伍是一群试图复仇和夺回家园的人民我不介意，但这是战争。”
“战争是会死人的，的确我们不拦送死的，但我们别做出那种把人当炮灰的举动！能避免的牺牲我们理所当然要避免。”
维娜挑眉，格拉斯哥帮的小鬼露出了不快的表情。
“不高兴了？”
“维娜，你当然可以不高兴。你认为我在污蔑或者说你认为你在做的事情并不是我说的那样。”
“但客观的事实就是，我们确确实实……”
“Loster！”
【号角】小姐冷声制止了我的话：“不要说这种话。”
“……”
我与【号角】对视，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低下了头，在沉默的气氛里沉默片刻开口：“是我有些激动了……我去和后勤部的人联系一下，起码要在明天早上之前把所有参战人员的名字和身份确认下来。最起码等一切结束的时候，能够有块刻下他们的名字的石碑。而不是……”
“【无名】”
说着我推开了门走了出去。
我点了烟。
火星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我是个外人，不适合说的太多，一方面要维护维娜作为首领的威严，另外也不能给维娜这个年轻人太多的压力。只是，这种拉了一波人就上战场，短时间随意也能理解。但言语里未来没有要做出改变的样子着实让我有些不快。
维多利亚到底要去往何方？
我能看到那些难民们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陌生人。
他们大概知道我是什么人，只是我们没办法站在一起。不得不承认王维娜的身上有着领袖的气质，让人信服。我知道另外一个一样能够让落魄之人向往的人，就在前不久还见过。
那就是塔露拉。
曾经切尔诺伯格的感染者们也是这样崇拜着她。
这就是政治，无非是利用人们的愤怒和一腔血勇。能有什么区别呢？我能够预见他们的结局：赢得胜利，夺回了伦蒂尼姆，夺回了家园的他们被矿石病折磨，而后在绝望中死无全尸。
而且，在死亡和漫无止境的折磨中，他们将会化作社会不安定因素。
战后的伦蒂尼姆根本没有足够的财力和社会基础来安置他们——他们用性命夺回的家园里没有他们立足的地方。
可是。
家园就在眼前。
一切又不那么重要了。
我忽然感觉自己隐约感受到了凯尔希的那种无力感。我们不论贫贱富贵，都被绑在了这浊世红尘之中不得自由。不论能力高低，都像是对着破破烂烂的生活缝缝补补。竭尽全力的让祂更好些。
我又点了一根。
夜风吹的我头疼。
【无名】的财政开始赤字了。【无名】是资本，但不是政权，不是收税的。尤其是如今整个维多利亚陷入了战时经济危机之中——虽然靠着危机收拢了很多不动产但那只能说是为未来的发展打下了基础。但那对资金没有任何好处。更何况这种经济形势下，不论是原料还是成品的运输成本都疯涨。
餐厅里吃饭的贵族都少了。
这段时间也就往叙拉古走私兵器这笔买卖勉强回血了。一想到后期可能还需要资助伦蒂尼姆的复建就感觉要死。尤其是伦蒂尼姆这是个无底洞，短期内根本没办法回本。我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决定？
唉。
一个意外的人影走了过来。
“老师，号角小姐并不是针对你。她只是想要团结队伍。毕竟如果我们领头的人都矛盾，我们是没办法走下去的。”
“抽吗？”
我不废话，只是将手中的香烟递了一根。
维娜皱了皱眉却还是接了过去，我俯身为她点了一根。显然她并不会抽，只是皱着眉头抽了一口便咳嗽了起来。
我看看盒子里所剩无几的香烟苦笑一下又叼了一根。
“维娜，你已经有了王的潜质。”
“知人用人，只是在王的这条道路，我遥遥看不见尽头。却便是荆棘。王来，王背负——这可是千万人的性命福祉。一但踏上，就不是你一条性命能够偿还的了。我知道你不明白，不，你会明白……”
“但不是今天。”
维娜皱着眉头沉思，而后轻轻吸了一口：“那是那天。”
“每一天，每一天你都在明白。”我苦笑。
“这些只有老师你能明白，所以老师请继续教导我。”维娜熄灭了烟，目光炯炯的看着我。
“我尽力。”
洛洛、菲斯特……这两个自救军一把手未来必然是伦蒂尼姆重建的工人领袖。也许自己也应该让玛娅也过来，毕竟如今站在这片土地之上的人必然是未来伦蒂尼姆拥有话语权的人。
至于【无名】，机构运营已经有了体系，让玛娅交给培养出来的心腹吧。
或许这本来也就是自己打算。
而我总有一种预感，【我】的事情并没有到了完结的时候。汐斯塔海底火种基地、骑士与猎人深山，不知为何，有一种预感从自己的心底升起。恐怕【自己】的曾经会以自己一种难以预料的方式追上自己。
我抚摸着自己的胸口。
【我】
是因为他吗？还是因为自己和凯尔希的接触？
罢了。
明天的行动并不轻松，还是要休息一下的。决定了，典范军并不适合自己继续呆着。让无名相关人员全部留下。自己和赫德雷小队去见识一下那个和古老的存在吧。总感觉必须去看看——我摸着胸口将凯尔希给的药又吃了一颗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