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苍背对着程鑫，听着程鑫讲完了报告结果，她微微低下头去，沉默了一会儿，又突然毫无征兆地笑了起来，这让程鑫困惑无比。
“端木教授？”
“原来如此。”端木苍转过身来，露出了一个释怀的笑容，
“姐姐，我不是很明白。”端木依有些不解地问道，“难道说这个实验室里又什么特别的存在。
“没错，这个实验室里，充满了活着的SAR病毒。”端木苍转过身去，拿起一个装满病毒溶液的试管，“这种病毒和星源体一样，它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意识体，无论怎么分裂，它都存在有自己的意识，能做出属于自己的判断。那一天，我们不小心把装有病毒溶液的试管给打碎了，其中的病毒逃逸出来，它们主动去感染一切人和物，包括程部长。”端木苍将试管重新放回了试管架上，“也就说，程部长，治愈你的并非我给你注射的病毒，而是充斥在空气中的这些病毒。接受病毒的方式必须是意外的被动感染，而不能是有意识地主动接触。它们或许无法正确意识到自己被改造了，但自始至终，它们有着自我的意识，那便是主动去感染人体，毁灭人类的意识。”
“那，应该怎么办？”程鑫其实完全没听懂端木苍究竟再说些什么，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问端木苍一些很现实的问题——接下来该怎么办。
“主动注射是不可行的，只能采取被动感染的方式，也就是将病毒释放在空气中。而且不能采取主动释放的行为，因为病毒会察觉到我们是在主动释放它们，我们必须让它们以为，我们是因为失误而无意识地让他们散播到了空气中，也只有这么做，这些病毒才会去选择感染人类。”
“抱歉端木教授，我还是没怎么听懂，你能不能更直接地告诉我应该如何处理？”
“比如：我们驾驶一架飞机，上面载满了病毒溶液，然后假装飞机坠毁，病毒泄漏，只有这样，这些病毒才会主动去感染人类，从而起到改造基因的作用。”端木苍想了想，“目前来看，我们只能这么做。”
“我觉得可以。”端木依插嘴道，他打开了自己的智能手环，一副地球的全息投影投映在了空气中，“找一个热带气旋，我们驾驶飞机，假装坠毁在这个气旋里面，这样一来，飞机上的所有病毒溶液就都将泄露出来，SAR病毒本身的传递速度惊人，气旋加剧的大气运动更将在最快的时间内将这些病毒扩散至全世界，这样一来……世界就有救了！”
一旁的端木苍点头表示赞同，“我们现在改造的病毒已经够我们用了，现在我们还需要的两样东西就是——飞机，还有热带气旋。”
程鑫面露难色，“飞机很简单，但是热带气旋这种东西。”
“也很简单！只要有钱，天气也可以被买到。”
端木依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容，随后走出了实验室，找到守在门口的方茉莉耳语了几句，方茉莉朝着端木依竖起了大拇指，用感慨似的语句回应了一句，“有钱！任性！”随后便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
“程部长，飞机就拜托你了。”
程鑫点了点头，他知道，此时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对面前的这对年轻的小姐弟报之以无条件的信任。
也就在两个小时后，西太平洋的海面上，三十几艘大型货轮一字排开，每台大型货轮上，都装载着一台巨大的半球状仪器。
“微波发射机能产生强烈的电磁流，电磁流再发射出频率为3-30兆赫的声波，声波在短时间内就可以绕地球好几圈，并与大气发生摩擦，产生风暴。”那位贩卖军火的少女指着货轮上的那台半球状仪器解释着，“算了，我知道你也听不懂，讲了也白讲！不过你还真是认识了一个大土豪啊茉莉酱！”少女掏出一个卡片大小的超薄显示器，仔细数着显示器上的那个数字中零的个数，“出手太特么阔绰了！有钱真任性！”
“钱不是问题，好好干才是真的！”方茉莉递给那个少女一支烟，然后又帮自己把香烟给点上了，她看了看远处正在慢慢聚集起来的云层，“环！我们准备走了！”
站在方茉莉背后的那台机甲慢悠悠地蹲下身来，伸出手接起了方茉莉。
“茉莉酱！涂装的颜色不错哦！有审美！”那位少女朝着方茉莉竖起了大拇指，“改天带上你那个土豪小男朋友一起来喝茶啊！我请客！”
少女用手掌在眉骨上搭了一个小小的天篷，目送方茉莉搭乘那台机甲消失在了远处海天交界的地方。
端木苍小心翼翼地将一瓶瓶病毒溶液放进了箱子里，合上盖子，她抬起头，看着将整个实验室挤得满满当当的几十个装有病毒溶液的箱子。
“姐姐。”
端木依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端木苍转过身来，朝着自己最心爱的弟弟露出莞尔一笑，“小依，你真的长大了啊。”
端木依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
“你跟我过来，小依。”端木苍示意端木依跟着自己，朝着实验室的一个角落走去，在那个角落里，露出一个不大的把手，端木苍轻轻转动那个把手，实验室角落的墙壁突然也开始跟着转动起来，露出了一个一人高的入口。端木苍率先钻了进去，端木依也紧跟其后。
那是另一个实验室，整个实验室摆放着各式各样端木依完全不认识的仪器，在实验室的中央，摆有一个巨大的胶囊形状的机器，机器的一半由质地极其牢固的特制玻璃弧面组成，在机器中，一位身穿着天蓝色连衣裙的少女安详地沉睡着，端木依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少女。
“这是！”
“这是姐姐的本体哦，小依！”端木苍转过身来，紧紧地抱住了端木依的腰，将自己的脸颊贴在端木依的脸上，“如果有一天，姐姐和你分开了，你一定要记得把这个机器带着啊，小依。”端木苍的手指温柔地抚摸着端木依的嘴唇，“一定要记住！你明白了吗，小依！”
“姐姐……”端木依将端木苍抱得更紧了，端木依将端木苍整个人推倒在了那台机器的玻璃弧面上，“不会的姐姐！我不会和你分开的！无论是下地狱还是什么，我都会和你在一起的姐姐！”
端木苍脸上露出了幸福而欣慰的笑容，“傻孩子……”她抱住端木依的脸，“姐姐爱你，永远……永远爱你……”
端木苍将自己的嘴唇重重地吻在了端木依的唇瓣上，两个人拥吻在一起，失去控制的身子一同从机器的玻璃弧面上滑落下来，慢慢地滑落到了实验室的地板上。
端木依是在一阵微寒中醒来的，他发现自己正躺在地板上，端木苍趴在他的胸口，脸上带着笑容，眼角却有隐约的泪痕。端木依伸出手，轻轻擦去端木苍的泪痕，随后起身，将她抱了起来，送入休息室。
替端木苍掩好被子，注视着自己姐姐清秀的容颜。
姐姐还是十一年前的少女模样，温柔娴静，让人怜爱。
“我究竟做了些什么……”端木依感到无法言说的罪恶感如同这夜深的寒意般拥簇而来，让他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我究竟做了些什么。”收回想要抚摸姐姐脸庞的手，端木依逃似的离开了房间，离开了实验室。
端木依来到地面，最先引起他注意的，是刺耳的枪声。他有些惊讶，下意识地屈下身子，却发现枪声似乎还有一段距离，对他无法构成威胁。端木依好奇地抬起头，张望远方，在远处枪声，哭喊声还有若有若无的爆炸声重叠在一起，原本黑色的夜幕也被火光映照成了火红。
“希望我们并没有吵醒你，端木依。”
端木依回过头去才发现，程鑫站在他的身后。
“抽烟吗端木依？”
端木依将程鑫递来的烟推了回去，“这是在做什么程部长？”他望向枪声传来的方向，哭喊声变得愈加剧烈起来。
程鑫没有作答，只是低下头去，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抽了两口，又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这玩意儿果然不是什么人都受得了啊。”他苦笑着将香烟扔到了地上，踩灭了，“端木依，你杀过人了吧。”
端木依一怔，想起在伊甸园大楼天台上发生的那一幕，想起那个在自己怀中停止了呼吸的少女，他只是感到一阵心痛。
“人类这种东西真奇怪，明明是为了救人，却要去杀人。”程鑫眺望着远处，枪声变得零散了起来，哭喊声也消隐，“这群人他们等不了了，但即便如此，对于他们意图冲击这里的行为，我们却很难做出宽恕。”程鑫没头没尾地讲着端木依不好理解的话，“你能理解吗端木依？”他转过头来，看了端木依一眼，露出一脸苦笑，“人类其实不值得你去拯救，无论是我还是他们。”
端木依没有应声，只是默默眺望着远方，他看到火光中，有个人朝自己这边冲了过来，怀里好像还抱着一个小孩。
距离这边好像只有不到两百米的距离了，他清楚地听见那个人的喊声，“端木依！救救我女儿端木依！求求你救救我女儿！疫苗，给她疫苗吧端木依。”
几声枪响，那个人好像因为惯性又往前移动了几米，然后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端木依听见了小孩的哭声，穿过那嘈杂的枪声和爆炸声传递过来。
那哭声如此清晰，让人觉得仿佛那一刻，整个天地之间只剩下了那撕心裂肺的哭声。
借着爆炸产生的火光，端木依看到有几个士兵朝那个倒地的家伙走了过去，他则背过身去，望着那一望无际的五湖，一阵风从湖上吹来，带着隐隐的水腥味。
几声枪响，小孩的哭声消失了。
充斥耳膜的，又恢复成了那枪声、那爆炸声、那哭喊声。
“好黑啊……”
端木依看着那片被黑夜笼罩的五湖，黑暗如同恶魔吞噬着他的精神，让他感到害怕。
“不过，天应该快亮了吧……”
……
飞机是在凌晨六点的时候停落在机场的，
在此之前，搭载和溶液的货车和端木依他们已经在机场等待许久了。
“端木教授，我还是坚持您不应该上飞机！”程鑫始终反对端木苍上飞机，即便已经快到登机的时候了，他还是做出一副决不让步的态度，“你是全人类最后的希望了！不该去冒险！如果失败了！”
“如果失败了，我们也没有第二次机会了。”端木苍朝着程鑫露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时间已经不够了，如果这一次我们失败了，也就没有任何别的可能性。”
在场的人都一副愕然的表情，没有一个人敢插嘴多说些什么。
端木苍看着程鑫，“所以，为了让这次成功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你们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我上去，否则，说到底，你们是在毁掉你们自己的未来。”
众人自知多说无益，只好乖乖地让了开来。
“姐姐，我和你一起。”
“不！小依！你听我说！”
“姐姐！”端木依粗鲁地打断了端木苍的话语，他紧紧地握住端木苍的手，“姐姐，我不想再和你分开了，再也不想了！”
端木苍愣愣地看着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弟弟，随后露出了温柔无比的笑容，“既然如此，小依，那就让我们一起去杀掉上帝吧！”
（PS：《世界倾坠之时》番外卷《苍的世界》正在连载中！将向大家展示端木苍等人的另一面人生，还请大家多多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