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持续行驶了四个多小时，最后在一座山丘前停下了。
小结下了车，一言不发地顺着山道一路向上，而林洛提着袋子跟在她身后。
天空中，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
山道边，一块块整齐排列着的墓碑也因为被雨淋湿的缘故，颜色显得愈发深邃。
关于这一次出行的目的，小结自然是早就和林洛说过了，但就具体细节处，却和林洛心里预想的完全不同。
这一路下来，林洛一句话都没和小结说上，四小时的车程早已把他憋坏了。内心深处，他总觉得今天的少女有些与众不同。
就在林洛被自己的思绪牵引，有些出神的时候，走在前面的小结忽然停了下来，向他伸出一只手。林洛心领神会地从袋子里取出线香，点着之后递给小结。
小结接过香，转向墓碑诚心敬拜。
白色的烟在一片雨雾里袅袅升起，林洛无言地看向墓碑，只见碑上写着“林雪”两个字。
这应该就是埋葬于此的人的姓名吧？可是石碑上，除去姓名以外，什么也没有，包括亲友的名字、乃至祭日在何年何月等等都没有刻上。
小结躬身把香插在墓碑前的香炉上，然后着手开始清理碑上的尘土。
天空中，雨依然淅淅沥沥地下着。
少女的衣裙不知不觉间便被雨淋湿了，裙摆的下边甚至还沾上了泥土。然而少女依然低着头，一心一意地打理着眼前的墓碑。她脸上的表情依旧安详、平静，只是不知道她的心里是否也是一样的波澜不惊。
林洛盯着小结看了好久。少女将墓碑上最后一点泥渍清除掉，然后从地上站起来，转身向林洛笑了笑了：“走吧？”
“林雪……是你的……朋友吗？”
小结愣了一下，随即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随即从石阶上跳下，回到山道上，转身走几步，然后停住，回头看向林洛。
少年没有跟上，只是微微侧目，看向山下的天空。
“怎么了？”小结有些奇怪问道。
“没，”林洛摇头，“我只是突然想，每年清明，文秋是不是也在哪里祭拜着什么人呢？”
……
淅淅沥沥的雨声一直持续入夜。
文秋坐在公交车靠后排的座位上，穿着厚厚的羽绒衣，还围着围巾。
这种过于厚实的衣着与四月早已转暖的天气实在有所不符，车上的其他乘客都或多或少会向他投去奇怪的目光。
然而文秋并没有在意这些，他紧紧抱着胸，即便这样，还觉得有些冷。一副纯白的耳塞式耳机挂在耳间，另一端则则插在手机上。
手机里播放的并不是什么歌曲，1.wav的音频标题在屏幕上悄无声息地亮着。
文秋紧紧锁着眉头，眼里时不时闪过些许思索，些许困惑。
就在这时，公交车恰好靠站停泊。文秋侧目看向站台，只见上面人满为患。
文秋看到，在这人群里，有一名约摸二十出头的女子，正一边撑着伞，一边打着电话。她撑伞的手里除去雨伞以外，还有两个购物袋和一杯奶茶。
在公交车靠站的一瞬间，那名女子的手下意识地抖了一下，手中原本就握得摇摇欲坠的奶茶一下翻落在地。
边上站着的几个人下意识地向边上跳开，那名打电话的年轻女子也微皱着柳眉，弯下腰将奶茶杯捡起来，扔进一边的垃圾桶里。
然后，人群就恢复了最初的秩序，站在女子边上的几人一开始似乎还嘀咕了几句，但随后也就闭上了嘴。
这一切就好像一出无关紧要的小插曲，就好比雨天的天空中没来由地飞过一只燕子，丝毫不能改变雨水的下坠。
文秋微微低头，看向女子脚下的地面。借着车站旁明亮的路灯光，他看清了那杯奶茶留下的痕迹，白浊的液体里，一颗颗黑亮的珍珠显得格外显眼。文秋默然细数，不多不少，正好十七颗。
“否。”他轻轻吐出一个字，然后闭上眼，在座位上悄然睡去。
天空中，雨依然淅淅沥沥地下着，已经下了整整一天，却不知何时才能停歇。
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胡睿微微松了口气。咖啡店的服务员给他端来一杯咖啡，他喝了一口，然后鬼使神差地伸出手，从桌角上那一副拜访整齐的塔罗牌中抽出一张牌。
那是一张大阿卡纳特，序号十六，牌面上绘着被闪电击中，正不断倾坠崩毁着的高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