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一辈子太过漫长，那些人生中的坑坑洼洼磨去了你的心志，而忘了最初的目标。也有人说这辈子太短，一眨眼就过去了，当别人问起你都做了些什么，你却只能站在原地吱吱唔唔地说不出个所以然。
很难说一辈子有多长，因为挂在嘴上说的人，这一辈子都还没走完。
那么按照这个论调，没有一个人可以给出答案。反而回首看着自己十几二十几的岁月就觉得遗憾和不舍。
“狗娘养的！为什么我要遭这罪！小二！小二！小二呢！快给老子再来瓶威士忌！”张骁坐在吧台上猛地拍着桌子，嘴里大吼大叫着。但是这里本来就是个吵闹和宣泄情绪的地方，所以这也多见不怪。
“张骁，别喝了。你每年这个时候都这样，三年了，你腻不腻啊！”云小凡一把抢过张骁手中的酒杯，扔到了一边。
“小凡？呵呵。你要和我一起喝啊，早说么。我们一起喝，嗝，一起喝，来来来。小二动作快点，还有，再拿一个杯子过来。”
“我叫你别喝了！”
“啪”地一声，云小凡对着张骁那张早已烂醉的脸打了一巴掌。
张骁感受着脸上的疼痛，趁着酒吧昏暗的灯光，静静地看了看云小凡那张清丽，但此刻却有些愤怒的脸。他盯了一会，不做声，片刻又再次趴在桌上，手用力地拍着桌子，嘴里还咕哝着“上酒上酒”。
“张骁！你振作点好不好！那个女人已经跟着她的取款机离开你三年了！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不要再喝了......你别这样糟蹋自己，你自己不担心自己的身体，但别人还是会担心的。”说到后来，云小凡声音里带着点点复杂。
“谁说我是为了那个女人这样的。今天我高兴！我爱喝多少就喝多少，用不着你们这帮女人在一旁多管闲事！我可爱惜自己的身体了。你说别人会担心我，谁啊？嗯？难道是你？原来你担心我啊，说！是不是喜欢我啊！”张骁轻轻晃着脑袋，眯着眼睛，用一只手挑起了云小凡的下巴。头慢慢的靠近她，沉重而带着酒味的喘息吐在了她的耳侧，最后一句话几乎是贴着云小凡的耳朵说的。
“张骁！”云小凡一个用力，推开了靠在自己身上的张骁，“你不要太过分了！”
她此刻的神情充满了羞怒。
其实云小凡和张骁从小就认识，他们和周倩，三个人是初中同学，读同一个高中同一个班，然后随着高考的分流，原本一个班级的同学全都向着全国各地迸发。然而这三个人却仍然在同一个大学里。
也就在他们初三那年暑假，张骁和周倩，两个人牵着手告诉云小凡，他们在一起了。谈了三年的朋友，吵吵闹闹，甜甜蜜蜜全部都有过。云小凡作为他们两个爱情的见证者，或多或少的也知道他们经历了些什么。然后在大一开学的那天，开学典礼结束，张骁带着周倩跟云小凡汇合，准备一起为了自己的大学生活好好庆祝一番。
那个夜晚，张骁一个人先去外面订了饭店。在等着的时候，周倩先来了，带着一个一身名牌西装的男人。
她双手挽着那个男人的手臂，一脸甜蜜的样子，站在张骁的面前。张骁就坐在桌边，惊讶的看着他们两个。还来不及等他开口询问，周倩就告诉他，她已经不喜欢他了。她和他在一起了，至于他们之间，就这样算了吧。
那个瞬间，张骁四周的人仿佛全部都消失不见，他的眼里只有站在身前的那对男女。桌上的水杯里的水在轻微晃动，水杯与桌面因人的颤抖而发出“咳咳咳”的声音。张骁在呆愣了片刻之后，一股怒火涌上了心头，青年人特有的冲动，让他没有任何顾及地从凳子上跳起来，抬手就要向那个男人打去。然而，周倩却放开了那个男人的手，拦在他们之间，一个巴掌响亮的打在了张骁的脸上。她瞪着她那双原本漂亮的眼睛，对着张骁说着狠话，让他不要在最后做出让她看不起的举动。
张骁看着这张认识了六年的脸，一瞬间全身的力气仿佛全部被抽空了。他颓废地坐在凳子上，头微微垂着，对着他们两个挥了挥手，告诉他们，你们可以走了。周倩你自由了。但是他们仍然站在原地，那个男人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叠纸，他撕了一张纸头下来，拿起笔在上面写了几个数字，塞到了张骁的手里，告诉他，这算是她替周倩给他的补偿。
张骁捏着那张支票，心中的怒火又一次升了起来。他永远也忘不掉，当时周倩和那个男人看着自己的眼神，原来三年的感情在金钱面前那么脆弱，脆弱地几乎不堪一击。他站起身对着周倩大声说着，他不是那种可以用钱来衡量的一个人，这种东西他不稀罕。他当着他们的面，把支票撕的粉碎，同时也宣告着他们之间关系的决裂，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饭店。
云小凡从开始到结束就一直站在饭店门口，但是张骁并没有看到，他直接从她的身边走了过去。云小凡看着张骁那个落寞的背影，一动没动，她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看到这个原本阳光的青年哭的样子了。
“小凡啊，你说说看，这辈子怎么那么长啊。”张骁摇着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被子里晃荡着，折射出一些神秘的色彩。张骁就盯着里面的酒，自言自语似地说着。
“说起来还真是讽刺，我和她三年相识，三年相恋，分手到现在也已经三年了，九年啊。整整九年，一晃就过去了。但是为什么我还忘不掉她呢。嗯？明明时间过的那快，为什么我现在却好像度秒如年啊......”
“张骁......”云小凡在一旁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知道张骁心中的难过，但她何不比他更难过呢？看着他一次次举起酒杯，就犹如一把利剑一次次刺在自己心中最柔软的地方，然而更可悲的是，自己只能这么看着他，其余的什么都做不到。
“不管它不管它，喝喝喝，我们一起喝！醉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说着，张骁举起酒杯，一口气把里面的酒喝光了。
*
当夜晚过去，必将会迎来新的一天，时间不会随着谁的意愿而停下脚步。
窗外的阳光从窗帘间的缝隙中漏了进来，正巧打在了张骁的脸上。此刻，躺在床上的张骁感觉自己的头痛的快炸开来了。昨天酒的后遗症，一下子就占据了张骁的整个感官。他挣扎着睁开眼睛，撑起自己的身体。
这不是自己的房间。
张骁看了看这个朴素但却很熟悉的房间，真的一点都不像是女人呆的地方，他嘴里这样咕哝着。手轻轻一抬，碰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他低头看向了身边，只见云小凡睡在他的身边。
他下意识的看看自己的衣服，再看了看云小凡。松了一口气，衣服都是完整的。但是下一瞬间，认为自己这么敏感，简直就是神经病。
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帮云小凡盖好被子，打开房门，径直走向了卫生间。
这个房子他很熟悉，甚至在这里，还专门有一间空着的房间随时等着他来住。自从上了大学以后，云小凡就不再住在家里了。为了方便，而是选择在大学附近租了一间小小的公寓独住。就在入住的第一个晚上，张骁就很幸运被甩了，于是情绪低落的他被领到了这里。
从那天起的一个礼拜，张骁在这个公寓里足不出户，所有的生活所需要的全部是云小凡在帮他准备。当他稍微恢复了一点精神，才又回到了学校宿舍。只不过因为这样，时不时地张骁还是会来到这间公寓来享受一下校外的生活。
张骁走进厨房打开冰箱，看着冰箱里除了几个鸡蛋意外空无一物，他皱着眉头：“开什么玩笑，竟然只有这点。这女人平时都吃些什么东西啊。”一边说着，一边取出了两个鸡蛋。
他拿起锅子用水冲了冲，盛了半锅水在里面，开了火，准备烧水。同时还在橱柜里拿出了两包泡面。这里什么都可能没有，但是泡面这种救急的东西，云小凡向来是常备的。随着水开始“突突”地沸腾，张骁将两个鸡蛋扔到了水里，滚好鸡蛋，将泡面也扔进里面。片刻两碗泡面已经好了，他端着它们，来到了大厅。
就在他刚刚把碗放在桌上，就听到了房门打开的声音。
云小凡身上还是昨天晚上那件衣服，只不过因为穿着它睡了一个晚上的缘故，衣服褶皱了不少。她一脸还没睡醒的样子，揉了揉眼睛，松散地看着张骁。
“看什么看，还不快点去刷牙洗脸，然后过来吃面。”
“哦......”随后云小凡进入了卫生间。
等到云小凡洗漱完毕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张骁基本上已经解决了大半碗面了。“别站着，快过来，再不吃要涨了。”嘴巴里因为还有面的缘故，说话不清不楚的。
云小凡走到了桌边，坐下来。拿起筷子将已经有点发涨的面搅了搅，也开始吃了起来。一时间，整个房子里只有他们两个吃面“嘶嘶嘶”的声音。张骁解决了面就在一旁等着她。熟悉的人，熟悉的脸，连那表情也是那么熟悉，看着她，张骁总能回忆起自己的从前。看到她放下碗筷，他端起两个空碗，走向了厨房，打开了水龙头“刷刷刷”得开始洗起碗来。
这些动作看起来都那么自然而然。
云小凡站靠在厨房的门口，看着他洗碗的样子，问道：“你今天打算做什么。”
“不做什么。大四了也打算出去做做实习，还有论文什么的也要准备起来了。说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张骁头也不回地回道。“你呢？”
“我？我也没什么好干的。准备继续好好睡一觉，昨天晚上睡的我一点都不舒服，都是你让我喝了那么多酒。结果你最后还要让我把你扛回来，到最后自己也不行了就直接睡过去了，真作孽。”说着，她活动了活动她的脖子。
说到这里，他们两个都没有提起关于昨天对话的内容。因为这样夜晚，也不是第一次了，他们心里都清楚的很，所以都不会放在嘴上说。
“嗯，真是不好意思。既然你准备睡觉的话，我也正好回宿舍看看。等会我全部收拾好了，直接走了，就不叫你了。”
“好。”说完，云小凡又关上门回到了房间。
张骁全部收拾好以后，看了眼云小凡的房间，犹豫了一下，抓起钥匙就出了门。
......
云小凡进了房间以后就直接扑到在了床上。她抱着被子发了一会呆，鼻子嗅了嗅，“真臭。”发出了这样的感想。她滚了半圈，仰面朝上，看着天花板，这个时候她的脑子已经不知道飞到了哪里。过了一会，听到了关门的声音，她回过神来，知道张骁已经走了。
她下意识的又紧了紧被子，突然觉得这个房间有点冷。她逼着自己不要多想，快点睡着，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了。就在她迷迷糊糊马上就要入睡的时候，房外又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有人进来了”，云小凡有点紧张，但是没有出门。因为这个屋子里的钥匙，只有她和张骁有。几分钟后，开门关门的声音又响起，再此以后就再也没有了动静。
睡意随着这个动静，再也没有回来。辗转反侧的云小凡，决定去外面看看，刚刚张骁回来到底干嘛的，难道是忘了东西？她带着这样的想法，打开了房门。
在她看见桌上放的东西的瞬间，她知道自己的心再也平静不下来了，因为脸上出现的湿痕已经是最好的证明。她走近了桌子，看到了被压在外卖下面的便签。
“你冰箱已经空了，没什么可以吃的。虽然不是很好，这些你醒来后将就吃吧，中午能填饱肚子就好了。真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啊，连自己都不能好好照顾。”
上面就写了这些，甚至在最后，云小凡感受到了张骁对自己深深的嘲讽。但是云小凡却不是很在意，她捂着嘴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不知道这到底算个什么事。
“笨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