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被人拍了两下，叶羽星睁开眼睛，看到网管正在她面前摆着一张臭脸。
“时间到了。”
叶羽星揉了揉眼睛，模糊的视野逐渐清晰起来。她看了看电脑上显示的时间，6点10分，离第一节课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思考片刻后，她摆出了以前曾经很常用的装饰性微笑，虽然已经很久没有用那张脸来面对别人了，要做出来倒是出乎意料的容易。
“再延长一个小时~~~请帮我拿一条数据线和两盒牛奶~~~”
“……哦，好。”
网管明显有些发愣，此时此刻的叶羽星与昨天晚上来时相比，给人的印象差距实在太大。他返回柜台，很快便拿回来了叶羽星要求的东西，叶羽星从他手中接过数据线和一盒牛奶。
“谢谢你叫我起来，另一瓶我请你~~~~”
“嘿，你这人真有意思，我就是来提醒你下机呗。”
话是这么说，网管还是接受了叶羽星的礼物，态度也变得好多了。叶羽星将手机连上电源，随口向他提了几个问题。
“这几年生意不太好吧？”
“上哪儿好去？有口饭吃就不错了。自从那些个鬼东西从海里冒出来，人都跑没影了，谁还有心情来上网？当年我这店也是赚得很，现在雇的人也辞得就剩一个，俩人轮番在这看店，有时候一个月挣的还不够交水电费。”
“为什么不去内地呢？”
“吃饭的家伙都在这里，哪那么容易说去就去？家里老人年纪也大，经不住折腾。”
“这里开店的经营都这么难吗？”
“那当然是难啊，你没看外面街上就剩下些小餐馆了？那也是自己有店面的，租房子的早都死了。”
“嗯~~~那在内地开店会容易点吗？”
“这我不清楚……你问这么多干嘛？你想开店？”
“如果可能的话，也许想要试试吧~~~”
“嗬……你这孩子真奇怪。”，
网管摇了摇头，转身回到柜台收拾起东西，开来是要准备交班。叶羽星撕开牛奶盒的边角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让她稍微精神了一些。她又浏览了几个网页，快要到七点时，她关上电脑启动了手机，屏幕上一下子堆满了昨天收到的未读信息。
【老师说你不见了，你去哪了？】
【你什么东西都没带就离开了，到底打算做什么？】
【你在无视我吗？因为我把你赶出来生气了？】
【快点回信】
【总之先回来，处罚的事可以再讨论。】
“哎呀……要是班长再晚一些发现我的话，会不会担心到哭出来呢……”
她把几条短信反复读了好几遍，想象着源千雪因为找不到她而紧张，有那么点开心。
离开网吧后，她用手背遮住鼻子，沿着来时的路线慢慢向巷子外走去。快要走出小巷时，一道微弱的声音从脚下传来。
“喵——”
叶羽星停下来向下方看去，墙角边有一个用纸板搭起来的小棚子，一只只有她鞋子那么大的小猫缩在棚子下面，抬起头对着她发出游丝般的叫声。叶羽星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右手微微倾斜，喝剩下的牛奶从纸盒里流出来，浇在猫的头上。受到惊吓的猫发出一声尖叫，身子不住地颤抖起来。
“……噗。”
看着猫那滑稽的样子，她忍不住笑出了声。正打算继续戏弄这只猫时，手机传出了收到短信的提示音，她点开信箱，是源千雪发来的。
【还有五十分钟就开始上课了，快点回基地。】
“放心放心，我不会逃啦……好，发送。”
回复了源千雪的短信后，她将手机收回口袋，再低头看时，发现那只猫凑到了她脚边，正在舔溅在地上的牛奶，湿漉漉的毛随着它的动作在鞋上蹭来蹭去。
“……脏死了。”
叶羽星踢了猫一脚，猫在地上滚了几圈，发出难受的呜咽声。
失去了继续在这里消磨时间的心情，她快步离开巷子，向海群基地的方向走去。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她来到了主楼前，这座楼本来只是行政人员的工作场所，陆之琦决定给驾驶员开授课程之后，将一些用不到的房间改装成了教室。此时学员们正陆续从宿舍或餐厅赶来，一些在叶羽星开始茧居之前就认识她的人看到她出现在这里，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叶羽星没有在意这些视线，在大厅确认了一下各楼层平面图后，淡然地穿过那些同学身边，向上课的教室走去。
“抓到小狗狗了~~~”
忽然有人从身后抱了过来，叶羽星差点反射性地发动攻击。她拨开对方的手转身看去，林优月正站在那里，脸上满是不怀好意的笑容。雪莉今天也和林优月一起行动，她轻轻点头向叶羽星打招呼。
“小狗狗……这称呼是说我？”
“是呀~~~你一直像宠物狗那样，等着主人回家照顾你嘛~~~”
这个充满恶意的评价，放在别的场合一定会引发一场争吵乃至斗殴，而此时起到的效果只不过是让叶羽星稍微皱了一下眉毛罢了。
“你这说法很过分啊。”
“因为人家很讨厌小狗狗嘛~~~什么都不会做，只知道向班长和影儿撒娇，明明可以驾驶机甲却躲在寝室里，拜你所赐人家可是辛苦了好多呢。啊，还有还有，如果你也一起作战的话，影儿也许就不会死了哦？都是你太窝囊的错啦。”
对方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叶羽星也有些呆了。
“……能当着别人的面说这些，你也是挺让人不得不佩服的。”
“坏话当然要当着对方的面讲哦，不然不就没有效果了嘛~~~”
林优月自顾自地跑过来讲了一堆刻薄的话之后，又自顾自地离开了。留在原处的雪莉走了过来，眼神中略带歉意。
“别太在意了，虽说她不是没有恶意。”
“……你讲的话可真奇怪。”
“她只是承受的压力太大，就变得有些坏心眼了。”
“于是就以给别人制造压力作为排解方式吗……我倒觉得我是发自真心地被讨厌了呢。”
“我很喜欢你哦。”
叶羽星不禁语塞，雪莉那柔和的表情让她忍不住想要移开视线。
“只是，如果能更振作一些就好了。我想班长也一定这样期待着吧。”
雪莉说完之后，向叶羽星挥了挥手，也跟着林优月离开了。
“……什么啊，净说些漂亮话，想用那种漫画台词一样肤浅的话感动我吗？”
叶羽星看着雪莉的背影，用力踩了一下地面，像在发泄似的将臼齿紧紧咬在一起。
……不对。
她猛然间被从睡梦中惊醒一般，全身冒出冷汗来。从昨天晚上开始她是怎么了？不对，她不应该是这样的。
（冷静……必须平静下来。）
她知道以自己的做法，如果展开争论的话一定会是理亏的一方，所以她从不反驳指责她或对她说教的人，对别人的话做出必要之上的反应，就意味着她失败了。明明早就明白这一点，为何还会那么在意雪莉的话？
“搬家这事，让我产生动摇了……班长，真有一手啊。”
她深吸一口气，将表情尽数抹去，眼神中的焦躁与动摇也都收敛了起来。她刚刚完成这些动作，叶宪从她身边经过，向她打了个招呼。
“早安，叶同学，你真的来上课了啊。昨天晚上跑到哪去了？”
“早上好，老师。昨天晚上我去网吧了。”
“网吧？你应该还未成年吧？”
“不，我今年十八岁。”
“咦？和源君同岁……”
叶宪颇为意外，源千雪和叶羽星一起出现的时候，给他的感觉就像是叛逆期的孩子与为难的家长。会有这种想法也许和当时刚见了柳泉、柳空母女有些关系，不过无论换谁来评判，一定都会得出源千雪比叶羽星年长的结论。其实这也只是下意识的主观臆断罢了，仔细想想，年龄和心理成熟程度也不见得成比例。
“就算你已经成年，一个女孩子在外面通宵上网也不合适吧。听说这个城市警力薄弱，治安也不太好，一不小心趴在电脑桌上睡着的话，就有可能被强制执行成人礼哦。”
“老师你想多了，连老师都不要的我没人会想上。”
“唉，你呀……总之，源君把你放到我这里，请不要太让我为难好吗？我在源君那里的评价都会跟着降低的。”
“我知道了，我会听老师的话的。”
（话是这么说，其实根本不会听的吧。）
当然，为了避免发生争执，无关紧要的小事上她应该是会守承诺的，“来上课”这个程度也不是不能妥协。
那么，到哪里为止是她绝对不会松口的界限呢？参加作战吗？或者说参加训练？
（为了以后的应对，有必要确定这一点。）
“这样就行了，那现在去上课吧。”
“老师教的是哪门科目？”
“源君没告诉你吗？”
“班长只告诉我在哪间教室。”
“我教的是家政课，大部分的内容其实都集中在怎么做饭这方面。”
“……做饭？”
“别小看了这门学问呐，在战场上能不能吃到食物可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我觉得战场补给和厨艺是两回事。”
嘴上这么说着，叶宪却觉得她似乎微妙的有点兴奋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