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世强从沉睡中醒来,窗外夜色正浓,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落,在地板上印出一个轮廓。
他偏过头,望向窗外,双目失神,聚焦涣散,嘴唇想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该怎么办?
此刻,他满脑子都是这样的疑问。
从早上醒来时他就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听着那个烦人的娘娘腔说明着。
右腿的伤势复发,还有……蛋蛋被压烂了,没有一点办法恢复。
还有他居然在给我说明那劳什子的变性手术,我当时就该一把将他的头给拧下来!
可是好累,真的好累,忙碌了快半辈子,再加上下身的疼痛,让他甚至骂不出一句话来,只是看着周边发呆。
不知道为什么,他想逃,越远越好,最好没有人,什么都没,只有自己……这好像是死吧?是挺轻松的。
然而,这个念头不过刚刚冒头便被掐灭了。
他一下又想起了还在山村中的母亲,那淳朴的愿望,只是希望他有出息,多赚些钱改善家里的情况,而自己却要逃避吗?
张世强啊张世强,没了男人的玩意就不算男人了吗?你TM现在算个屁!
到现在,他的脑海中依然还残留着当初他离开村子,站在那凹凸不平的水泥坝上,望向村口时,母亲单薄离去的背影,看似没有多少语言,实则个中牵挂是常人无法理解的。
这个景象就像一道烙印,深深的印在他的脑海之中,久久无法忘怀。
不过就此结束吧,张世强,你到底还要惹多少麻烦?走吧,赚不了钱的,你不是周润发或周星驰,你只是个太监!
呵呵呵……
阴影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笑他,他的懦弱,他的无能,他那轻而易举的屈服。听着今天早上那个男人的恶心挑衅,他那时觉得真正恶心的是自己才对。
想到这,张世强的心就变得狰狞起来,这一切,都是那个姓龙的随意为之!他怎么也想不到,仅仅只是一句不轻不痒的抱怨,他竟然就敢这样在众人面前把他踩成太监。
摔落在潮湿的地上,裤子被人脱掉,耳边传来他那放肆的笑声,他心中的惊恐,一脚脚踩上时的剧痛,直接昏厥,愤怒的火焰就像是野火,纵横遍野,熊熊燃烧……
复仇!我一定要复仇!
他在心中放声怒吼,现实中却只是平静的躺在那,身下传来的阵阵疼痛却不及那鱼贯而入的记忆,望着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下身,清瘦的面容上没有一丝波澜。
昏迷之前的那道剧烈疼痛似乎是道开关,一但触及便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他,至少现在还是“他”,脑子里多了另一个人的记忆——一个女人的一生,姓陈名裹字如梦,出生于官宦世家,从小女扮男装,本来是继承家业,却在大婚当晚跟人私奔,等再出现在世人,那便是号称“袖雪月中剑”的武林盟主了。
好半响,他才喘了几口粗气,强压下心中的那份激荡。他本就是一个自制力较强的人,再加上那莫名其妙的一生,便是说雷打不动也行,唯二的缺点是他变得冷淡了许多,不管待人处事,还有那下意识的兰花指和走姿。
这又算那门子因祸得福?
他知道,他那想要复仇的心从来没有变,即使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虽说在工作时并没怎么和龙老大接触,但这才是他担心的地方——自己现在总不可能是一时兴起而做的吧?
现在的他是如此的清楚,如此的明白,想要复仇的全部倚仗都在这份记忆里,那怕这份记忆并不是个好东西。
不过也该起程了,对吧?陈如梦。
对着那镜子里的自己笑笑,而此时天也朦胧发白,黑夜彻底散去。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阮恺等了许久,这间私人病房才开门,不过也不意外,再过几天接触下来也就习惯了。
“我想找你说点话,嗯,我个人名义。”阮恺见见他憔悴发白的脸愣了愣,说道。
虽然习惯了点,但这冷淡得怪异的脸却还是会让他有些不习惯,就算是他今早刚醒来时也只是惊慌之后骂了一下。
“坐吧。”那人指了指椅子,然后看着阮恺又说:“我不会自杀,我还有事情要干。”
见对面如此回答,眼神也不似作假,他也算是终于松了口气。
“我……”
“我不需要任何心理辅导,我现在很清楚。”
还没说些什么就被打断了,他的目光也定格在了那有些女性化的坐姿上,但下一句话却彻底让他傻了眼。
“我同意变性手术,资料我已经了解,但只接受下体变性。”他冷漠的说着,仿佛这是一件不太重要的小事。
“你……”
阮恺从医时间不长,但也算久了,一时竟无话可说。
“也正合了那姓龙的意思,看那高傲的样子,不就希望我变女人吗?再说了,龙大善人还给我发了十万赔偿金呢,不怕没钱了。”
“不要冲动。”
心中的千般言语吐出来时到只有这一句话,简直是愧对他身为医生的职责,可不管怎么懊恼,一但对上了那双眼睛却只能如此。
“别回来了,这里太危险,那人的水太深。”如此说着,阮恺最终又叹了口气。
他点点头,拿了个花篮上的橘子剥开。
这是他相熟的几个朋友合伙送的,那几个没什么钱,又怕报复,就托护士把这花篮送来,上面还贴着张字迹扭曲的字条。
祝平安。
说不上多暖,就是想起那几个家伙的傻样确实会让他开心些。
“你先准备两个月,我也会先把你移出私人病房,这样开支会小一点。”
“也好,钱就钱吧,能少见点人。”
手指划过他那稍长的头发,看那神态举止,阮恺一时竟真觉得这个还有点胡渣的家伙是女人。
“你以前想过要变性吗?变成一个女人。”
“当然没有,我一正常人,谁会是那种傻子?”
“那你现在呢?”
“老子本来就是女人,就是之前忘了,谁叫这生活太累,这么重要的事都给忘了。”
“我不太信。”
“呵呵,由不得你。”张世强捂嘴轻笑,眉目间仿佛是另一个人,独坐,孤身,温柔中尽带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