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走廊内回荡着清脆的脚步声，推开走廊尽头的大门，房间内四壁环绕着书柜，整齐的摆放着各式各样的书籍，显然这个房间的主人是个学识渊博的人物。
“你不是亲口向我承诺过，原本的记忆已经完美得被伪造的记忆替代了吗？为什么还会出现这种情况？”
艾莉丝一进门就向着坐在书桌上研究资料的中年人发出了暴跳如雷的怒吼。
“淡定，身为阿加雷斯家族的下一任继承人应该时刻保持优雅的风度，别让外人说你没家教，让你母亲蒙羞。”中年人淡定地翻看着手里的论文，“具体的情况我已经清楚了，替换的伪造记忆的确是完美的，滴水不漏，睡了一觉后现在不也好好的吗？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谁是他的恋人？全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为什么昨天路夜晨还是会露出那么痛苦的表情，肯定还有残留的记忆，你没有抹除干净！”艾莉丝双手拍在书桌上。
“阿加雷斯小姐，你又误会了，我只是将伪造的记忆覆盖在他原本的记忆之上，可从来没有做过抹除他记忆的事情，也做不到。”
“少说那些长篇大论，给我个确切的说法！”
中年人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资料，向着身后挥了挥手，两个茶杯从柜子里轻飘飘地飞了出来，落在书桌上，旁边的茶壶又自动飞起来把两个杯子掺满，伸手示意让艾莉丝坐下。
“先喝杯茶，就算是为了恋人，你也得冷静下来，问题有些复杂，你得慢慢解释听我解释，为了避免类似的情况再发生。”
艾莉丝深吸了一口气坐在书桌对面的椅子上，端起杯子轻啜了一口。一股神清气爽的感觉涌上心头，原本怒不可遏的火气仿佛一下子被水浇灭了，想发火都发不起来了。
“你让我喝的什么？”
“产自西天净土的悟道茶，我们恶魔不可能像那帮光头一样无欲无求地去悟道，偶尔当作喝杯茶冷静冷静还是不错的。”中年人喝了口茶，淡淡地说，“如我刚才所说，具体的问题不出在记忆上，而是他内心中更加深入骨髓的东西——本能。”
“本能？”
“内心是一种非常奇妙的东西，即使是全知全能的神也不能彻底看透，本能则是埋藏在内心最深处的东西，连我们自身都无法察觉。一个自幼就生活在杀戮之中的孩子，对他来说杀戮就是已经深入骨髓本能，而伴随着这些杀戮而生的痛苦也一样，无论记忆如何被更改替换，它都无法消失。你能做的只有少让他沾染这些东西，尽量不唤起这种本能，但是以我们恶魔的生存方式来说，有些太过强人所难，尤其是和你在一起。”
中年人说得没错，在恶魔的社会中力量是地位的象征，尽管是现在的和平时期也一样，想不沾染这些东西几乎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和自己这种拥有极强力量的恶魔在一起，很容易引起周围一些人的质疑，向路夜晨发起挑战，而他也不得不应战，伴随着他内心深处的本能和痛苦也会一并被唤醒。
“而且还有一个更严重的问题，这些本能和痛苦对他内心造成的影响，远远超乎了我的想象，原本以为就算有影响也顶多造成一些不安的情绪，可即使把他有生以来的记忆全都被替换掉了，竟然还能不自觉得使用以前战斗技巧，见到血之后会感到痛苦甚至哭泣，很难想象究竟是什么人，以什么方式让这孩子经受了这种折磨，这么强烈的情绪波动也可能造成原来的记忆被唤醒的情况。”
“这个绝对不行！”最后的话，让艾莉丝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悟道茶也没有压住她的情绪，“有什么办法？”
“办法也不是没有，只是需要长期有人在身边安抚他的情绪，比如说你，或者在过去记忆中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虽然想不起来，但是内心的亲近感仍然存在。”中年人说，“这属于心理疾病，不是什么吃药就能解决的。”
艾莉丝下意识地想起了那个女孩的身影，她曾是路夜晨唯一的精神寄托……可是她已经死了，在路夜晨亲眼目睹之下。心中默默地生起了一种失落感，自己并非路夜晨的真正恋人，只是路夜晨的伪造记忆下的虚假恋人。
“我知道了。”艾莉丝说。
“沮丧的表情全写在脸上，应该显得更成熟一点，至少目前表面功夫要做足，不然你怎么保护自己心爱的人，和你在一起可是需要顶着相当大的压力，巴尔家族早就已经盯上他了，虽然他们暂时还不能把他怎么样。”
“什么时候我的感情生活归他们管了？”
“可惜你只说对了一半，如果他们的继承人肯乖乖听话，那么你们的订婚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期盼了一千年终于生出了梦寐以求的最佳继承者，可惜却因为这股强势，最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继承人与家族的关系几乎处于冰点。你去找他帮忙的话，他一定会在学校里多关照一下你的恋人，从好的方面来讲。”
“说出这种话，你是教育家吗？”
中年人摊了摊手，“这是我的私人时间，我的言行不受约束，也没有触犯任何我不该触犯的东西。考虑到这个新生的特殊情况，身为校长我有责任照顾他一下，比如说你忽然带一个昏迷不醒的男孩来见我，叫我洗掉他原来的记忆，在魔界的档案库里帮忙伪造一个合法公民的身份，然后帮他办个入学手续什么的，当然我只是在这里开个玩笑说说而已，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知。我退出魔界政坛许多年了，现在的我只是一个教育工作者，我的一切行为优先于对学生的教育，帮助他们顺利成长。”
“感谢你，梅菲斯特校长。”艾莉丝点头致意，“我此行还有另外一个问题。”
艾莉丝忽然走到门边启动了门上的封印结界，她的声音很低，似乎不愿有人听到。
“看你的样子就知道还有另外的问题想问我，放心这里没有其他人。”梅菲斯特点头，“问吧。”
“你是一个资历高于巴贝雷特的古老恶魔，曾游历过许多神话世界，魔界的智者之一，正好有这个机会，想问你一个关于站在世界顶点存在的问题。”
“这世界上站在顶点的存在屈指可数，但是也不少，他们每一个都占据着世界的一个顶端，其中以神明居多，也不乏其他存在，你想知道的是那个方向或者领域的？”
“囚禁在混沌中的王者。”
梅菲斯特微微一惊，不由自主地坐直了。
这不是一般人能问出来的问题，涉及到世界的某些秘辛，而梅菲斯特曾经游历世界，恰恰就是为了探索这些东西。
梅菲斯特研究探索的是那些在世界上留下过痕迹的存在，或者说是已经被世界埋葬的存在，以及它们以什么样的形式存在的，又为什么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有些问题恐怕只有那些所属世界的至高神明才知道，但是他们绝对不会泄露一星半点儿。
他思考了片刻，最终思索好了回答的方式，“那得先从混沌本身说起，混沌的概念很模糊，有人说它是世界裂缝，有人说它是世界与世界碰撞留下破碎空间，也有人说它通往其他未知的世界，很多去探寻它的人最终都无功而返，因为他们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如果在混沌中真的有被囚禁的存在，那就意味着无论是怎样的存在，它都绝对是灾厄的象征。”
“灾厄的象征？”艾莉丝追问。
“比如说，启示录中的红龙。”梅菲斯特缓缓地说。
艾莉丝不禁打了个寒颤，他意识到自己触及到了某些灾厄的东西，但还没想明白。
她问这个问题，就是想要弄明白巴贝雷特究竟释放了什么东西。那个浑身布满黑色鳞片的怪物，光是在巴贝雷特身上初露头角外形就带着窒息的恐怖，如果是真身的话又会怎样？
“在过去地狱和天堂的战争时期，红龙忽然降临在大地上，它带来的只有灾难与毁灭，天使、堕天使、恶魔、神、炽天使、魔王……所有人联合起来，整个神话体系险些到了灭亡的边缘，最终付出惨重的代价才将它消灭，神在那次战争中死去，炽天使和七魔王也死伤惨重。但也因为它的出现，天堂与地狱在经历了几百年的波折后，迎来了天界与魔界数千年的和平。”说到这里梅菲斯特忽然警醒，中断了话题，“但这些不是你该了解的。”
“你就当额外给我补充一点历史知识，也不行么？”艾莉丝说。
“不是说不能讲给你听，是因为凡是涉及灾厄的存在，在各个神话世界都是敏感问题，只有在你真正足够强大得能够撑起一方世界的时候，你才能真正去了解它，因为它是连神明都忌惮的存在。”
“我明白了，再次感谢你，梅菲斯特校长。”艾莉丝微微点头，退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