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地内浓烟四起，能见度差到了极点，连视线最好的场地四角的裁判席也没办法完全勘察。普雷的第一波攻势就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二号位。”
领路夜晨进入场地的那位年轻裁判员透过通讯窗口向其他观察岗位的裁判员喊话。
“这里是二号位。”
“普雷身上的静置是否还有效？”
“静置没有问题，观测仪器上的数值都没有超出指标。”
“一号位和四号位呢？”
“一号位，没有问题。”
“四号位，指标正常。”
站在三号位的年轻裁判员再看了一遍自己手上的术式指标仪器，也没有任何问题。
“随时注意仪器的数据变动，尤其是在普雷施展强烈攻势的时候，出现异常立刻中止比赛。”
“收到。”
年轻裁判员细细观察场地中央狂笑的普雷，那张扭曲的面孔，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稳。
就在这份不踏实还没平复下来的时候，刺耳的张狂笑声戛然而止。
一块石头不偏不倚地砸在了普雷的额头上，原本已经笑得已经笑得站立不稳的他，挨了这一下直接栽了一个跟头，后脑勺精准着地。
滚滚浓烟中响起行进有序的脚步声。
路夜晨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浑身焦黑，除了一些烧伤和擦伤之外，从外表看来并无什么大碍。
“为什么……”
普雷坐在地上捂着摔破的后脑勺，起初张狂的声音消散殆尽，变得十分低沉，像是蓄积怒气。
“为什么？！为什么要白白浪费我宝贵的愉悦时间！老老实实地躺在地上，让我踩着你的脑袋，看着你痛哭流涕的样子，听着你求饶的声音！好过分啊……我明明即将赢来人生中最愉悦的十九分钟，就不能让我好好享受一下吗？！”
怒视着那张脏兮兮的脸，金色的鲜血沿着捏紧的拳头滴落。
“因为我没有必要做你那荒诞理由的牺牲品。”
也许是因为怒火掩盖了他的基本判断，在听到这句生冷的话，才彻底清醒过来，那双眼睛充满了漠视，如同变了一个人。
普雷注意到路夜晨的身上残留着一些石末碎屑。
在他转变攻势，操纵残余的火流魔力绕过岩壁的时候，路夜晨用吸附魔法将碎石包裹在自己的身上，承受住了爆炸的冲击。但是即便如此，在那么剧烈的爆炸之下，受到伤害仍然在所难免，尽管从外面看不出来，也很可能已经伤筋动骨。
原来是这样啊！
普雷又一次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得莫名其妙，不明所以。
“这样啊，原来是这样啊！原来那个嚣张的女人，喜欢这一套！这下子，就算是我脾气再好，也难免会有些窝火啊！”
他的手并拢挥了出去，包裹着熊熊烈火，化为一道炎刃，沿着地面切开一道深不见底的口子，驱散遮挡视线的滚滚浓烟，在宽阔的决斗场上撕裂出一道恐怖的伤疤。
热气以他为中心蔓延开来，所过之处只剩一片焦痕，光是被那股热气从腿下擦过，路夜晨就感觉脚被浸泡在沸水中。
普雷张开双手，任凭热流风暴托起，背后张开一对熊熊燃烧的火焰之翼，火羽飘洒，正如传说中凤凰展翅翱翔的姿态。
“我要把你焚烧殆尽！残渣灰烬都不留！”
展动雄伟的火焰之翼，普雷席卷着裂火凶焰和狂暴的飓风呼啸而来。
他认真了！
汗毛倒立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的神经中枢，那是大脑依靠本能发出的紧急信号，告诉路夜晨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回避过去。
路夜晨立刻转身就跑，哪怕喉咙早已干涸，被脱水弄得意识模糊，也要绷紧每一根神经，活动每一块肌肉，压榨所有的魔力，不计代价也不能被他抓住，手上一刻也没有停止刻画魔法术式。
只要被碰到一下就完了！
路夜晨平均每走出三步，地上就隆起一块岩壁，挡在直面扑来的普雷的面前，又在下一秒如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下。
普雷狂笑着，被火焰包裹全身，伤口不断撕裂又不断愈合，每一块岩壁都被他硬生生地用血肉之躯撞碎。他的表情疯狂到了极致，完全是一个疯子。
“好疼啊！好疼啊！快跑！快跑！快跑！碰到一下完啦！碰到一下就被烧成灰啦！”
路夜晨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岩壁魔法的施展间隔也渐渐边长，在无节制的消耗下，他的体力和魔力都迅速枯竭。相比之下普雷除了笑得有些喘过气来之外，显得相当松散，攻势丝毫不减。
抛开战术经验不谈，双方在综合实力上已经不是一个次元的问题了，路夜晨只会被这样荒唐的消耗战给活生生的拖死，而普雷仅仅只需要继续重复这个步骤，对菲尼克斯的不死之身而言，一点阻碍都没有。
在普雷撞开的最后一块岩壁的时候，路夜晨已经跪在了地上，身心俱疲，这是个毫无悬念的必然结果。
“怎么了？你不是挺擅长速写术式的吗？继续啊，不要停！”
他的手指已经触碰到了路夜晨额头，就差那么一点点。
下方忽然传来轰然巨响，一根尖锐的岩柱拔地而起准确地顶在了普雷的胸口上，带他刺入高空。
扭曲的笑容被硬生生地拉扯为扭曲的狰狞，那份终生无法忘怀，撕心裂肺的痛苦再次窜进脑海中——一根黑色的利刺直直地插入胸口贯穿后背，将自己牢牢地钉在柱子上，黑色的利刺如同涂抹着深入骨髓的剧毒，流进了身体的每一根血管，刺痛着每一根神经，脑子感觉快要炸开，像是头骨内有一双手正在搅碎脑袋！
好疼啊，疼得想要敲开颅骨，将那双手连同每一根神经和血管都拔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想将那根刺胸口里拔出来，可身体无论如何都不听使唤。
哪怕他知道插在自己胸前的不是当年的那根刺，也挪动不了半根手指，因为身体根本动不了。
只能瞪大金色血丝密布的眼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胸口，任凭自己被挂在上面……
路夜晨无力地倒在地上，喘着粗气……终于成功了。
场外三号监视位的年轻裁判员，暗自松了一口气，所幸他担心的突发状况并没有发生，也许只是他紧张过度而已。
“看样子胜负似乎已经分出来了。”年轻的裁判员说。
“似乎是的。”一号位说。
“同意。”二号位说。
“接下来只需要等待六十秒即可，如果普雷·菲尼克斯丧失战斗意志，我们就可以判定比赛结束了。”四号位说，“学校硬逼我们接了这么一个麻烦的差事，所幸能这么轻松收场实在难得。今晚喝酒，老大请客。”
三号位的年轻裁判员耸了耸肩，“我可不负责把你们送回去，出了门别倒在路上睡着了。”
“同意，只要老大请客，我睡垃圾桶都无所谓。”二号位说。
“今晚把老大喝到倾家荡产。”一号位说。
“没想到普雷·菲尼克斯竟然有这么一个弱点，当年菲尼克斯家族想方设法隐瞒当年那件事的细节，原来因为这个原因，血管里明明流着不死鸟的血液，却被刻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痕和心理创伤，要是传出去的话，菲尼克斯家族的名声一定会受到很大的打击……我说的对吧，老大。”四号位说。
“我们只是负责维护比赛公正秩序的裁判员而已，这些关系到参赛者隐私的问题，我们还是不要掺和进去比较好，不然麻烦这种东西会像个跟屁虫一样与我们纠缠不休。”年轻裁判员说。
“不趁机从菲尼克斯家主那里捞点好处真的好吗？总觉得这笔买卖稳赚不赔，这点麻烦算什么？”一号位说。
“否决，菲尼克斯家主是出了名的老谋深算，只怕我们好处讨不到，还会被调职到边境去挖矿，老大的话没有错。”二号位说。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年轻裁判员说，“敲诈这个主意最好谁都不要去打，谁要是忍不住，我不负责给他擦屁股，你们好自为之。”
年轻裁判员看了一下计时器，距离六十秒倒计时结束仅剩十秒。
“不用看表了，老大，胜负已分。”一号位说。
话音刚落，决斗场内忽然传来了剧烈的震动，仿佛附近整块区域都在摇晃。
挂在尖锐石柱上的普雷仰头朝天，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升腾起熊熊火焰，强烈的魔力波动向四周炸开。
“怎么回事？！”
“老大，快看魔力测量仪器！”
年轻裁判员看了一眼手里的仪器，上面的仪表各项指针瞬间窜到了临界点，所有的峰值全部爆表！
“快！出手中止比赛！”
所有人快步跃起，想要直接强行闯入决斗场地。
却被一堵无形的透明墙壁拦在了外面。
“是谁布下的结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