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另一个凶手是老夫？”克兰德摇头失笑，“这真是个让人难以置信的推测。”
“没错，表面上看起来的确如此。”东方未明看着对面神色平淡，似乎只是略感惊讶与好笑的老人，又问道：“但是克兰德大人，当时受到挑衅之后，您的第一举动是什么呢？”
克兰德道：“当然是立即召集众将，排兵布阵，以应对接下来可能的变化。”
东方未明立刻质疑，“乍看上去，这个应对合情合理，但是克兰德大人，您为什么不即刻动身前往求援呢？”
克兰德神色微动，默然不语。
“聆听风语者……作为这个称号的主人，克兰德大人你的速度在整个斯塔德城内毫无疑问处于是顶尖之列，就算横跨整个城镇恐怕也用不了太久……”东方未明扫了他一眼，继续推演道：“而在那之后，就算您花费了一段时间来安排军团人员调动之后才动身，依旧与最先到达城主府的阿泰尔一行人仅差一步之遥便是明证。那么我们不妨设想一下，如果你没有在一开始耗费多余的时间，局势将会怎样发展呢？”
他从椅子上起身，沉吟之间，缓缓踱出七步，而后道：“或许，安德森一开始就是想让您第一个到达，否则，那个挑衅便是多此一举，因为即使没有那步棋，在发现影猫一族的动向之后，您依旧会动身前往城主府，只是到达的时候必定是在阿泰尔等人之后，或者同时。接着，我们可以暂时以此为前提，推演复原一下他的计划……
“之前，在您与阿泰尔他们到达时，城主被刺杀才刚过去不久，所以如果您没有迟疑，便很可能有机会阻止这次刺杀；紧随您之后，阿泰尔一行人到达，那时的理想状态是城主未死，而您正与袭击城主的刺客大打出手。这时，如果我是安德森，一定会趁机以那位影猫族圣女及其身上的圣器为筹码挑起你们双方之间的冲突，在城主在场旁观的情况下，即便您想要暂时妥协恐怕也不会是那么容易，再加上国家、种族、立场、根本利益的分歧，要使你们不和，甚至争斗虽然不简单，但也并非不可能。然后，如果能让你们两败俱伤，更多的后手便会一步步连环使出，最好是将你们两人都趁机拔除，使整个斯塔德城陷入一片混乱。”
克兰德轻轻点头，“不错，虽然我们之间有过约定，但那只是口头上的约定而已，甚至连一张最低级的契约书写道具都没有使用，因为我们双方都心照不宣，明白对方并不值得信任，所谓约定，也只是在局势还没有发展到撕破脸之前有用而已。”
“那是自然。”东方未明轻笑，“将整只剑兰军团调来，只为了帮助几名国际友人追回失落的圣器，并维护斯塔德城的秩序及帝国子民的利益，这种事换我，我也很难相信。”
克兰德又道：“虽然如此，但你所做的推测也只是基于安德森立场的‘理想’计划推演而已，我们可未必会照他所想的那样做。”
“没错，所以该如何引导你们走上预定的轨道便是安德森所要考虑的事，那记开场扔出的挑衅应该就是他所做的布置之一。但很可惜，如果要对你们这样的强者造成足够的影响，便需要足够强大的‘棋子’与足够强大的‘势’，再者便是抓到足以挟持你们两人的把柄，不过目前看来，他还不具备这样的条件，于是这次他的计划只能说是勉强成功，堪堪达成基本目的而已。”
东方未明说到这里，又将目光转向克兰德，“不过不管安德森的计划如何，克兰德大人的有意拖延导致了城主死亡，这却是事实。”
“有意……这老夫可是不敢苟同。”克兰德轻轻摇头，淡淡反驳道：“据当时的情况，那种挑衅看上去很明显是一个拙劣的陷阱，不是吗？”
东方未明随口接道：“而那种拙劣的陷阱，一般来说不外乎调虎离山或声东击西几种，所以谨慎起见，您决定不理会挑衅，反而暂时留下，静观其变，待局势更加明朗，也就是阿尔那边的消息传来之后才出动对吧……这个理由合乎情理，即使在女皇与上议院诸位大贵族的面前，似乎也说得过去呢。”
“哦，难道不是么？”
“但是克兰德大人，此处并非瞬息万变的战场，剑兰军团诸多精锐也不是什么无帅不行的新兵蛋子；再加上剑兰军团内部绝对不缺乏用来远程通讯的魔法道具，您完全可以先大致吩咐几句，而后再通过传讯道具联系指挥，无需浪费那多么时间。何况安德森也名不过是一句圣域盗贼，一路被追杀过来也没什么突然爆发的反杀记录，以您身为巅峰传奇的身份，真的会忌惮他那拙劣无力的陷阱吗？”
克兰德眸光闪动，淡声否认，“老夫一生用兵谨慎，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也并非没有可能。”
“对，但可能性不大……”东方未明立刻反驳道：“所我所知，你用兵虽慎，却从不懦弱，更善于把握战机，不动则已，动则崩山裂地。当时，您尽拥地利、人和，实力又大大占优，龟缩潜伏实在异常。如今，您面对安德森特意制造的机会却毫不犹豫的果断出手，丝毫不在意这个机会很可能是陷人的诱饵，似乎也正说明了您对其的忌惮有限呢？”
克兰德沉默片刻，深深的看了东方未明一眼，道：“老夫与亚当斯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似乎并没有杀死城主的理由。”
“不不不，您杀他的理由实在是太多了。”东方未食指轻摇，微笑道：“其一，亚当斯与您的政治倾向不同，您是地地道道的女皇党，而从以往的记录来看，他更倾向于上议院那边，所以在其还未进入皇都前将他趁机清除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
“其二，亚当斯虽然已经将行政权暂时交出，但阿布留德家族在斯塔德城多年经营，人脉广阔，根深蒂固，如果在关键时刻插上一脚，比如向上议院打小报告或者趁机争功什么的……很有可能对剑兰军团的行动造成麻烦，所以为免意外，将这个变数清除自是再好不过。
“其三，亚当斯的存在与您的人生观、道德观严重不符。这家伙在之前横征暴敛，恶行累累，就连交出政权之后也不消停，反而更加荒淫无道，用贪污所得日日饮宴，夜夜笙歌，关于他相关罪行的秘告与控诉在您那里想必已经积了不吧？像你这样的正派人物，又怎么可能视而不见，与他那样的污人长期呼吸同样的空气呢？
“其四，行凶手段的轻松与隐蔽。借刀杀人，这一计实在是好用非常，只需要稍微拖延一下，甚至不用自己动手，就能在一个合情合理的情况下让一个大麻烦自取灭亡，这样的好事又何乐而不为呢？”
……
克兰德再次沉默，好一会儿，才盯着东方未明，既不承认，也不否认道：“老夫之前说错了，你远比你的父亲聪明啊……但你知道吗？有时候太过聪明并不是一件好事。”
“我倒是不那么认为……”东方未明与克兰德对视，意味深长道：“不聪明，岂不是要和在下的父亲一样被人算计到死吗？”
克兰德神色陡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