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真是……精明啊。”
巴拉亚特许久才发出一声叹息，但是眼神中没有太多妥协的意味。
“你猜的不错，现在我们拿你毫无办法。你想要什么？”
斋和露出了笑容。
“我虽然不会读心，但是巴拉亚特队长在想什么还是知道的。”
斋和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等到他到了无法触及这座大殿的时候，就把他做掉’。是这样吗？”
巴拉亚特沉默了。
“那么，让我们彼此做出退步吧，这样对双方都好。”
“退步？向你这种人类的叛徒？”
慎真愤懑地双臂抱怀抱怀，坐在椅子上。
虽然这么说，但是他没有动手的意思。
只要斋和还在这座大殿中，慎真就只能乖乖坐着。
斋和自始至终都挂着从容的笑意。
“我应该说过了，我对莱昂和你们的瓜葛没什么兴趣，或者说就算有现在也没了。我对人类和魔族的战争也不怎么关心，对我来说，找一个地方安安静静地做武器就是最好的选择。我想过的不过是普通的生活而已。”
“这个，我们没办法承诺。”
巴拉亚特敲了敲桌子。
“现在已经不是你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的程度了，一旦你的事情被人类知道，整个远征队就会颜面尽失。”
“为什么？”
斋和提出疑问。
“莱昂已经成为了人皆唾弃的大叛徒，放走恶魔的事情不是一死了之的。爱丽公主也卷了进来，世界的齿轮很可能因此而朝向错误的方向转动。莱昂的罪孽太重了，重到必须由你代为偿还的地步。”
巴拉亚特说的丝毫没有商讨的余地。“没什么好说的，你自己找棵树吊死吧”，言语中传达出这样的含义。
“那么，如果我替他偿还了，我的旅伴可以获得安全么？”
这条路没有回旋余地，立刻退而求其次。
“保证搜查官的性命安全，但是要受处分，估计会少个胳膊之类。两个魔族，一律处死，毛驴充公处理。”
一旁的武士抖了一下身上的铠甲。
“是嘛。”
斋和低下了头。
妥协了吗？
看起来，也不像是能拼命的样子。
巴拉亚特看向知布，后者则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顺便说一下，如果你不肯接受制裁的话，那个搜查官也会死的哦。”
轻浮的男人用食指在空中画着圆。
已经施加了足够的压力，如果他出手的话，就是与整个人类为敌。
量他也没有这个胆量，低下头去，乖乖接受制裁吧。
斋和整个人没有散发出一点点的危险性，现在的他就如同睡着了一样。
巴拉亚特看了一眼知布，知布咬着拇指的指甲盯着斋和。
——啪！！
然后，斋和重重一拍桌子。
突如其来的声响让每个人都惊了一下。
慢慢站起了身子。
“好。好。巴拉亚特，我来问你，你所谓的第一远征队的颜面是什么？”
“外御强敌，内肃军政。”
巴拉亚特闭上双眼，骄傲地挺起胸膛。
整个人似乎都陶醉在一种荣耀感与使命感之中。
“你还要你那张老脸么？”
巴拉亚特震惊了。
不光是巴拉亚特，在场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从来没有过一个人，感对巴拉亚特队长说出如此放肆的话语。
如果把军衔换算成贵族，巴拉亚特是圣乔伊顶级的大贵族之一。旗下的权力人脉无数，虽然巴拉亚特不喜欢插手政治，但是在整个国家甚至整个世界都有无与伦比的影响力。加上巴拉亚特超群的领导力，整个远征军对他说一不二。
而现在，站在面前的，不过二十六岁的男人毫无顾忌地辱骂了他。
巴拉亚特一时间气的说不出来话。
“放、放肆——”
“放肆的是你们！荣耀？颜面？见鬼去吧。我问你们，近百年来人类的领土萎缩了多少？”
巴拉亚特的脸抽动了一下。
“六十万平方公里。这是最保守的数字。北面那个图兰特尔，国土都只剩下原来的一半了。除了号称鱼盐大国的北海与躲在后面的圣乔伊，整个近海基本都送给了魔族，我说的可对？”
“这，这不过是权宜……”
巴拉亚特结结巴巴地说。
“权宜？没错，倒还真的是权宜。魔族的实力有多强我就不想说了，仅仅是一个地区长，就能轻松屠城。三百个精英说死就死，整个人类都找不出一个能与她单独抗衡的。我来问你，巴拉亚特、第一远征队的诸位，外御强敌，你们御在哪里？！”
巴拉亚特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但是，你不得不承认，魔族实力这么强，我们还苦苦坚守着，这么长时间了人类也没有灭绝。这不都是圣乔伊的功业吗？这不都是我们第一远征队的功劳吗？”
“哈？”
斋和发出嘲讽的笑声。
“巴拉亚特啊巴拉亚特，你还真是越老越不知廉耻啊。魔族不把人类赶尽杀绝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中土太过辽阔，对他们来说难以吸收消化。就像烈王朝一样，仓促地一统必定带来长久的分裂，所以他们选择了蚕食。而人类这边呢？常年战争，几乎所有的国家工业产业都严重畸形，简直沦为战争的机器。不过是因为‘双方都不能立刻将其击败，不能立刻结束战争’这种可笑的谎言罢了。魔族用这个谎言来韬光养晦，人类用这个谎言自我麻痹。而你，巴拉亚特，居然称这是远征队的功劳？真是能给自己脸上贴金啊。”
“我……”
“住口斋和！也许你说的的确有道理，但是你这是僭越的行为，你没有权力对巴拉亚特大队长指手画脚！”
露琪薇恩看了一眼咳嗽不止的巴拉亚特，对斋和说。
“大队长？那种职位在我们的世界小学生就能当了。我当年也是大队长。”
“什么意思？”
“别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啊，巴拉亚特队长。我们再说内肃军政。我问你，现在的天下是否太平？”
“对外、不敢说。对内，一切都在圣乔伊的管理之下井井有序地运行着。”
“厚颜无耻，一派胡言！我问你，三百难日两年了，除了毫无作用的王族巡礼，你们可有搞过有意义的活动？可有选拔人才，可有扩招队员？大国争雄已成定局，天下起义随时可能爆发，你可有准备？”
“我，我忙于军事，对政治……”
“好！今天我们来谈军事。三百难日的全责都推给了莱昂，在座的心里都舒坦了吧？事不关己了吧？你们良心能安吗？我问你们，梅里斯校长的儿子瓦克·梅里斯死的时候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为什么？
是谁！是谁进行的这场战斗的决策！为什么敌军实力不清不楚的情况下，把整个精英卫队全部拉出去送死。为什么！
谁给你们的权力，让你们一边喊着正义的口号，一边命令那些家里有人翘首盼归的队员们冲上前去舍生取义？谁给你们的权力让你们对整个世界的青年们洗脑教育，把他们变成战争狂人？谁给你们的权力，让你们失败之后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莱昂只是一个人，失败的永远都是战争的决策，绝不可能是一个战士！
而你们呢？一边在心里想着‘啊，都是那家伙的责任啊’一边心安理得地活在这个世界上，这就是你们第一远征队的荣耀吗？
而现在，你们不问是非、不论情由，张口处死闭口制裁。一群丧家之犬，还好意思在我这里数黑论黄、搬弄是非！你们哪里是人类的精英，我看不过是一群苟且偷生、欺软怕硬的草包罢了。”
巴拉亚特一口血吐在了桌子上。
红色的血珠在白玉案上微微颤动。
一口气说完的斋和，立刻迎来了慎真的高声痛骂。
“斋和！你根本没有权力对我们指手画脚。你就和莱昂一块死，去死！！”
慎真浑身的黑雾骤然增长，仿佛要包裹住整个房间一般。
“住手慎真！！你想让那个人把大殿拆了吗？”
知布全力大喊出来。
“住手……慎真。我没事。”
剑拔弩张的时候，巴拉亚特疲惫地挥了挥手，把脸转向斋和。
“斋和……你说得对。我们每个人，都在自我欺骗而已。但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我们，我们太弱了啊……”
巴拉亚特老泪纵横。
“我的妻子和儿女也是死在魔族的手里，第一远征队的很多人都是。大家对魔族怀着的深仇大恨，却从来没有大仇得报的一天。我们根本碰不到地区长，碰不到魔王。我们……”
“队长……”
知布小心翼翼地看着巴拉亚特。
斋和长舒了一口气，又坐回了原位置。
“巴拉亚特队长，您明白就好了。现在人类的一侧明显要弱，这个时候算旧账，不太好吧。”
“那你……”
斋和用手敲了敲白玉案。
“我没什么要求，保证我和我同伴的安全，不再插手我们之间的事情。然后如果人类真的出现大危机的话，我会上前线的。说不定莱昂也会，说不定我那份借来的力量的主人也会。我想对各位来说应该没什么损失。”
巴拉亚特大口喘息着。
“就按、你说的做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