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人在黑暗中呆的时间太久，他就会习惯这里，但是仍然渴望外面的环境。
尤其是，他还没有在阳光下行走过的时候。
王城屏住呼吸，等待着那个回答。
过了许久，西德莉羞涩的声音传来：
“……好。”
王城稍稍松了口气，但是就在转眼间，西德莉的声音却充满了落寞：
“王城……或许我只是拿你做我父亲的替代品，即便如此也没有关系吗？而且你比我年长好多，可以接受我吗？”
王城许久没有说话。其实早在表白之前，他就考虑过了，王城今年三十四岁，已经算是大叔了。而西德莉今年十九岁，两个人之间差了十五岁，整整一轮还多。按照世俗的眼光来看，两个人无论如何都走不到一起去的。西德莉会答应的话，能想到的可能性只有一个了。王城身上有阿兹贝尔的影子。
王城和阿兹贝尔应该算老朋友了，从当初阿兹贝尔买过王城木雕开始，两个人有过许多次交流。阿兹贝尔偶尔也会给王城看新的研究领域，询问他一些相关事宜，王城似乎总能知道，他的脑子足够推出上百个复杂式子后得出简单的结论。既然能成为朋友，必定是某方面有一定的相似性，就向王城和勒兰德，最大的相似点就是军人的冷血。
平日里看不出来，危难时毫不留情。
王城与阿兹贝尔的话，应该说气质上比较相似吧。都是那种平日没正经，认真的时候非常帅气的人。西德莉把王城当做替代品的话，也实在无可厚非。这也让王城心里最后的大石落地，他之前一直对西德莉保有一线怀疑，因为他不相信有人那么简单地喜欢自己，也不相信刚刚见面的人能为自己挡下一发子弹。不过这么解释的话，他反而释然了。
“没关系。你救过我，也算我的回偿。”
“回偿吗……”
西德莉的声音听起来稍有落寞，她顿了顿，继续说：
“结婚吧。”
王城顿时就懵逼了。
他本能地问道：
“什么？”
这一次轮到西德莉有些不好意思，气呼呼地说：
“我说，我们，结婚吧。只是男女朋友的话……我怕我还会想起我的父亲。”
这句话说得充满了悲凉。王城的心里一痛，他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那种不甘与落寞。西德莉还是喜欢阿兹贝尔，就算王城带她离开也没用。她需要让自己彻底死心，用这种玉石俱焚的手法让自己忘掉那段不堪的感情，而王城，只是其中的一个角色而已。
这个时候，西德莉突然慌乱地说：
“不、我的意思绝对不是我不喜欢你、只是……”
王城露出笑容，虽然西德莉看不见这个微笑。
“不是说要带你离开吗？想去哪里？”
西德莉想了好久，轻声说：
“威尼斯。我和父亲是在那里认识的，我们去那里吧……然后就像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遇见我父亲那样，遇见你就好了。”
王城缓缓说：
“只要你喜欢，哪里都可以。你好好养伤吧，之后在威尼斯会和就好。”
电话那边传来一声轻声的“嗯”。王城又简单嘱托了几句，就挂上了电话。
一回头，正好看见勒兰德站在自己的背后，似笑非笑的样子。
王城顿时满脸黑线，低声说：
“想不到你还有偷听的习惯。”
勒兰德点上一根烟：
“不算偷听，我一来，实际上你就发现了。你没赶我走，我当然不用走，这是正大光明。”
王城顿时骂道：
“我明明给你眼神示意了。万一让西德莉听见了你的声音或者名字，终归还是不太好，你名气太大。”
勒兰德有些不满地说：
“怎么，结婚这么大的事情还瞒着我？虽然我确实说过你老大不小了，应该找个依靠了，但是你这也太快了，一见钟情？当初我可只是调侃一下啊，没想到成真了，阿卡沙还不得吃了你。”
提起阿卡沙，王城的神色一僵。他刚想说什么，勒兰德打断了他：
“这东西……也确实没法强求。不过西德莉是德国人吧，你们俩平时怎么交流，用英文？还有生活习性之类的……都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说也该考虑一下了。”
王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行了行了，你怎么和我爹似的。”
勒兰德愣了愣，才说：
“在我们美国，没有随便认儿子的习惯……”
王城瞪了他一眼：
“滚蛋。讲道理，阿兹贝尔都进去了，我是不是能轻松点了？去威尼斯度个假，公款报销一下不是问题吧……而且我记得你已经答应过我了。”
确实在车上，勒兰德曾经和王城这样开过玩笑。
看着勒兰德愁眉苦脸地点点头，王城嘿嘿一笑，转身就准备走。勒兰德突然叫住了他，然后问了一个简单的问题：
“你一直在寻找的那个东西，有下落了？”
勒兰德指的是浮游城的事情，不过王城没有告诉他自己在找什么，只是说自己要找东西，可能会被追杀，所以当初和勒兰德达成了保密协议。听到勒兰德的这个问题，王城情不自禁地有些感慨。和西德莉在一起之后，这件事情就必须放下了。勒兰德当然知道，所以最后这么问道。
“有，也没有吧。倒是你……”
“什么？”
“没什么。”
王城想了想，又说：
“好好保重。”
勒兰德倒是毫不客气地说：
“我要是不知道你想说什么，咱俩就白认识了。我没事，年纪大了，一个人过也挺好，你嘛，虽然是大叔，但和我比起来还是很年轻的。时间空间都不是问题，要的是浪漫。”
王城笑了笑，也没说话。
勒兰德曾经有过妻子和两个女儿，但现在一无所有了。战争不但夺走了他的亲人，也让他自己丢掉了一条手臂。就和无数美国大兵一样，他去了战场，翘首以盼归期。年轻的妻子和两个可爱的女儿，全部都死在敌军的枪下，屠杀。
战争，毫无正义可言。
那一刻，王城和勒兰德都像是浴血沙场的军人一样，露出了肃杀的神色。这个眼神，只有同类才能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