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城从图鲁耶奇身上把喷射飞行装置撸了下来，摁了左数第三个按钮。黑匣子一样的装置就像是解体了一样咔地分成三份，中间有结实的钢管连接。王城把主要部分背在背后，然后把两个像剑鞘一样的长匣别在腰间，长匣间立刻弹出两条结实的皮带，啪地一声彼此相连，整个装置就完全固定在身上了。
做完这个之后，王城从后面的黑匣中拉出了压力表，确认了一下指针，之后头也不回地走了。阿卡沙好像还没有缓过劲来，一只手握着黑刀，一只手搭在纯白的剑柄上，估计原来是想拔剑的。
王城走出去几步，低声说：
“走了。”
阿卡沙这才反应过来，敏捷地跟了上去，同时心有余悸地看了看周围横七竖八的尸体。一种焦臭味弥漫在空气中，就算风吹过也无法完全消散。刚才还声势浩大的四百多人眨眼间被烧的面目全非，就算是阿卡沙也有些难以接受。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些人是敌人？”
王城没有收回口中的烟，因此声音有些含糊：
“算是吧，那个女人一向行事缜密，事到如今不可能有哗变的军队。就算有，估计在浮游城上就已经死了。”
阿卡沙注意到王城的神色有一点不对。
不论怎么说，他毕竟也是应急军的大副。应急军组建有他的一份功劳，如今亲手毁灭了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部下们，心里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所以王城才会在最后的时刻做出类似劝降的举动来，从内心来讲，他还是希望那些人能活下来的……
阿卡沙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但是顷刻间又消失了。
他的内心还有一片区域是柔软的，还没有变成毫无感情的怪物。对阿卡沙来说，没什么比这更值得高兴的了。王城还有感情，有坚守和信仰，也就是还有人性，这也就是她为什么一直对王城念念不忘的原因。阿卡沙活的时间太久了，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他们都会随着时间的改变逐渐变得麻木与冷血，尤其是力量越强，人性越弱。
追名逐利，群雄逐鹿，为了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
明争暗斗，阴谋阳谋，得到的越多越是难以满足。
阿卡沙爱的恰恰是王城冷漠的目光和一低头的温柔。
但是她又很快抹去了这个念头。
能与西德莉一战的，是‘大副’，而非‘王城’。
二者之间，差的就是内心深处的最后情感。
王城在一片空地处站定了脚步。
“是时候了。”
王城回过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啊。”
阿卡沙也笑了起来，但是笑容却带着浓浓的悲凉。
‘大副’是不会笑的……
阿卡沙从衣服内侧摸出纸牌，用袖口擦了擦即将滑落的眼泪。
“要来一张吗？”
王城走到他的身前，蹲下身，一只手在她的头顶摩挲，一只手抽出一张纸牌。
“……”
王城瞥了一眼手中的牌，一时间沉默不语。阿卡沙凑过头，踮着脚看向王城手里的牌。
“诶？”
阿卡沙还在愣神，王城将那张牌放回了牌堆的最上面。阿卡沙眨了眨眼睛。
王城抽到了一张白纸。
王城挠了挠头发：
“白纸啊……是说我的未来无法被占卜吗？或者是说，制作这副牌的人没有足够的实力为我占卜吧。”
王城的声音不大，阿卡沙却是深深的震惊。过了片刻，她像是想起来什么，匆匆忙忙洗了牌，然后从厚厚的牌堆中掀开一个小缝，看了看其中的一张牌。没有将牌抽出来，大概是怕抽到什么不好的牌吧。她看了大概一秒钟，然后放心地把牌堆合上了。王城刚想问她抽到了什么，阿卡沙已经调皮地把牌收了回去，向他眨了眨眼睛。
阿卡沙的脸上洋溢着笑容。
“抽到什么了？”
“好牌哟。呼呼。”
阿卡沙像是笨蛋一样傻乎乎地笑着。
王城拉了拉斗篷的领口。
“那么出发吧。”
阿卡沙点头，从身后拔出了齐身高的巨大黑伞，紧握在手里。阿卡沙小小的身体探向王城，脸上挂着孩子气的笑容，轻声说：
“有没有什么要对咱说的呀。”
王城站起身，深深一躬，把手平伸出去，像是邀请她共舞一般：
“拜托了。”
阿卡沙小小的手掌握住了王城的手，王城半蹲下来，阿卡沙踩着王城的膝盖高高跳起，在半空中打开了手中的伞。和上次不同，伞的骨架变得扁平。在张开的瞬间，漆黑的伞盖开始了华尔兹一般地旋转。看起来就像是魔术一样，黑伞的飞行装置就像是直升机的螺旋桨一样带着阿卡沙与王城摇摇晃晃地升了起来——
“成功了！”
眨眼间，两个人就升到了五六层楼那么高，虽然相当不稳，但是确实在上升。
不过，也无比危险。
与坐飞机或者攀爬升高完全不同的感觉，一点保护措施都没有，小小的一把伞带着两个人摇摇欲坠地越飞越高，一旦伞突然坏掉，两个人就会笔直地坠落。幸亏王城没什么恐高症，不然这个场面足以把人活活吓死。
因为伞很小，在暴风中根本无法稳妥的飞行，一顿一顿，每次都让人心惊胆战。阿卡沙握着伞的手已经开始出汗。
王城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点燃了口中的香烟，俯瞰着下面的世界。
浮游城就在两个人的头顶。
升到二三十层楼那么高的时候，下面的景色已经相当瘆人了。汽车全部都显得很小，冷风吹过，让人后背不断发凉。王城轻轻闭上眼睛，低沉地转移话题。就算是他现在也承受着很大的心理压力，向下看头就会发晕，索性不去看那些东西。
“毕竟是和浮游城同时代的作品，当盾牌的同时还能当翅膀，真是先进的玩意儿。”
“是、是啊，说实话，就连咱也没想到呢。”
阿卡沙的声音已经开始有些发抖了。现在两个人大约升到了四十层高的地方，能够俯瞰整座城市了几乎，车辆完全变成了黑点，极目远眺能看见延伸的海岸线。正片大地都在燃烧，在火焰中。滚滚浓烟一阵一阵地飘来，从他们身边飘过。
这才是真正的惊心动魄。
就算与四百人对阵，阿卡沙也不曾有这么慌乱过。
她在枪林弹雨中依然可以活着，只要身体的破坏程度不超过一个临界值，就能无限自我修复，像传说中的吸血鬼那样不死。但是从这个高度坠落的话，哪怕是钢铁的身躯也会摔成一滩破烂，更何况是血肉之躯了。
维系两个人的，是紧紧相握，而又沁满汗水的双手。
小小的飞行器发出嗡嗡的声音，在风暴中顽强地向上飞着。王城和阿卡沙就像是蒲公英一样在空中飘着，不同的是每一阵风过都会把飞行器吹歪一个角度，随后阿卡沙和王城就像是钟摆一样摆向那个方向，手上传来的力骤然变大，两个人紧紧相握的手似乎随时可能会被冲散。
究竟还需要多远的距离啊……
王城的呼吸越来越艰难。
浮游城如同黑洞一样悬挂在高空，明明艰难前行了如此远的距离，却仿佛依然碰不到它。那一刻王城的感觉就像是西西弗斯一样，总是试图靠近山顶，但是永远无法到达。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伸出手。口中的香烟掉了，王城向下看去，烟头的火星划过漆黑的夜，几秒钟后就与火红的背景融合了。太高了……太高了……
如果从这里掉下去的话会是什么感觉呢？
需要多久才能落地，那种在空中飞速下坠的无力感……
恐惧又开始蚕食他的内心。
那一刻王城突然明白了。
西德莉给他带来的最大破坏，就是把‘大副’变成了‘王城’。就像在游轮上王城曾经想过的那样，与西德莉的相遇让他一度冰封的心融化了一小片区域。他曾经无所畏惧，无论是在枪林弹雨中，还是在万丈深渊里，他都冷漠而无畏。因为那个时候他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正是因为这种无情，他才得以成为世人口中的大副，才能一个人孤胆探寻浮游城二十年，才能在任何冒险中九死一生。
曾经的他对自己的生命怀着漠然的态度，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与西德莉的相遇彻底摧毁了这一切。
西德莉不断地告诉他，王城你并非是孤身一人。我一直都理解你，一直都爱着你，一直都……在你的身边。为了你千难万险在所不辞，哪怕是付出自己的生命。从知道西德莉的心意开始，王城就已经不是‘大副’了，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叔，有感情的凡人。哪怕知道西德莉骗了自己，这个过程已经不可逆了。
要想让温柔的人重新变得残酷，远比让残忍的人变得温柔要难得多。
“王城，看上面！”
当王城把手放在额头上艰难喘息的时候，头顶突然响起了阿卡沙的声音。
王城的头抬到一般，眼睛就被强光夺去了视野。他大概用了几秒钟才恢复过来，之后，眼前就是令人绝望的一幕。
上千发导弹带着绚烂夺目的火舌，从浮游城的身上蹿出来。密集的弹雨从四面八方缓缓汇聚过来，目标就是在风中艰难晃动的王城和阿卡沙。在空中的两个人几乎没有任何机动性可言，因为黑伞单是带着两个人升到这个高度就已经接近极限了。
阿卡沙看着肉眼数不过来的导弹咽下一口口水。
“怎么办王城……这个数量……”
连爆炸都不需要，单是这个数量就可以轻易地把两个人淹没。王城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思考什么内心深处的感情了，就算导弹没有命中，只要有一颗爆炸，就会产生连锁效应。就像是一艘小木舟在深海中遇到漩涡一样，根本不用到达漩涡的中心，激流就可以轻易绞碎脆弱的船。
先前上百架精英驾驶的最先进飞机，毫无反抗地淹没在了爆炸而成的光之海中。
那其中的每一架都做出了拼死的挣扎，但是没有用的。
当第一颗导弹爆炸的时候，上千枚导弹将如同多米诺骨牌一样炸个干干净净，就像是要把这片天空完全粉碎一样。那些集合了无数人心血的钢铁雄鹰，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说话啊王城，现在应该怎么……”
阿卡沙的话没有说完，王城突然一扯她的手臂，借助这个力量抱住了她，关掉了她手中的伞。两个人向上又前进了一小段距离，然后静止在了空中。阿卡沙能听到王城的心跳声，在他的怀抱中听得清清楚楚。一声一声，沉稳有力。时间如同静止在这一瞬，两个人就这么停留在七十层楼左右的高度，没有一点防护措施，下一刻就要向下坠落。阿卡沙已经能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下坠，心脏仿佛要从嗓子中跳出来一样，她慢慢向下看去，隔着薄薄的云，视线完全模糊……
阿卡沙哭了出来。
到此为止了，到此为止了吗。
最后两个人紧紧相拥着，从这里坠落，走完最后的历程。
阿卡沙的耳边响起了王城温柔的声音：
“笨蛋，明明是吸血鬼却不会飞，说出去不会让人笑话吗。就这一次，我带着你，近距离的看看夜空吧。抱紧我，别放手。”
阿卡沙瞪大了眼睛。
——“坐稳了！”
——“抱紧我，小心一点！”
——“准备提速了，出发！”
她曾无数听到王城对她说类似的话，她坐在摩托车的后座，嘲笑着他不换个四轮汽车。在不周山，在北极，在百慕大，在赤道几内亚……王城每次都让她好好抓紧，但是她还是疏忽了。就那么一个小小的失误，她没有听王城的话，没有抱紧他，王城就被西德莉抢走了。
阿卡沙哭着笑了出来。
这一次她不会再放手了。
阿卡沙的双臂穿过王城的脖颈，紧紧地搂抱着他，双腿也自然而然地盘在他身上，就像是一只小考拉一样把自己牢牢地固定在王城的身上。两个人坠落了大约几秒钟，王城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剧烈的喷气声响起！
两个人坠落的势头顿时减慢，阿卡沙的耳边响起王城低沉地嘶吼声，她从未听过王城这般吼叫，如同野兽一般。王城左右两侧佩戴的长匣下喷出白色的气体，整个身体也逐渐向上加速。就在这个时候，千余发导弹也到了他的上方——
既然一枚导弹爆炸就会死亡的话，那么久避开所有的导弹吧。
王城的眼睛中闪烁着明灭不定的光。
此刻的阿卡沙却已经无所畏惧。
她要做的就是，紧紧抱着王城而已……
导弹擦着王城的脸庞划过，现在的王城却已经心如止水。
哪怕在万丈高空，哪怕在枪林弹雨中。
哪怕是孤身一人对抗千军万马！
来吧，来吧——
到浮游城那里去！
王城瞪大了眼睛，脸上开始浮现出扭曲的笑容。
这是他等待了二十年的宿命，这才是真正的战争！
王城灵活地驾驶着飞行装置，就像是随意地挥手那般自然。导弹虽然多，但是王城的身体和这片区域相比实在是太过不起眼了，飞机无法做到的事情，现在的王城却可以。比如行走在大雨中，人必定会被淋湿，是因为雨丝之间的距离不足够让人躲闪，但是换成蚂蚁却有可能。强大的东西无法完成的事情，弱者未必就做不到！
王城感觉自己出乎寻常地冷静。在他的视网膜中投影出那些导弹的身影，在他的脑海中则有那些导弹的轨迹。在无数的血色光芒中，有一个白色的光点穿梭而上，一切就如同电脑屏幕里的躲避游戏那般出现在王城的脑海中。就算不是‘大副’，他也是真正的天才，是那种一般人无法企及，连他的背影都看不到的存在。
太慢了，太慢了啊！
想要杀死他的话，这种数量怎么够呢。
如果真的要与他为敌的话，就拉上三百四十万人与他一决高下啊！
王城发出了低沉地笑声。
“王城……”
怀抱中的阿卡沙红着脸发出轻声的呼唤。王城笑着看向她，那笑容无比温柔，却又带着一种崩坏的意味。就像是毁灭世界的魔王笑着捧起幸存女孩的下巴，轻声问她有没有受伤那种诡异的感觉。
王城的身影穿梭在导弹中，哪怕是几个导弹同时打向他，他也能灵巧的避开，同时把那些导弹引向不同的轨道，让它们避免相撞。
“没事的，交给我就好了。准备好，真正的战争马上就要开始了。”
王城的笑容开始泛着寒意。
阿卡沙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的导弹全部都消失了。王城一只脚轻巧地踩在浮游城甲板边缘的围栏上，像是走钢丝一样站在那里，解开了腰间的飞行装置。长长的匣子吐出最后一点气，笔直地坠落，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王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轻轻一跃，从围栏跳到甲板上。
钢铁的甲板，踩上去却非常稳。明明是在空中，感觉却和踩在结实的地面上没有任何区别。
“又见面了啊。维格鲁茨尼，还有……雅威。”
阿卡沙从王城的身上跳了下来。
现在是二对二。
一方是有着漆黑的凌乱头发，神色淡漠，隐藏在咖啡色斗篷之下的王城，以及个头矮小，漆黑哥特萝莉装带着弹孔的阿卡沙。
对面则是金色长发，笑容优雅，穿着白色礼服的维格鲁茨尼，以及浑身沐浴在圣光之下，眯着眼睛打量着阿卡沙的神明雅威。
西德莉不在这里。
“嗯，又见面了，王城。看起来那个女人说的不错，四百多人的最后武装以及铺天盖地的弹雨都无法阻止你呢。那么我们也彼此开诚布公吧，西德莉就在驾驶室，这里是……最后的试炼。”
王城向前踏出了一步。
“客套话就免了。我倒是想知道，你叛变应急军，是从加入的时候就计划好的，还是后来才实行的？”
维格鲁茨尼的脸上始终挂着优雅地笑容，他举起带着白手套的手，之间指向这个漆黑的城池。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王城。手握重权，号令天下，你想说这样的我为什么要投身一无所有的西德莉那边吗？你还是没有意识到啊，王城，这根本就不是孰轻孰重的问题，我渴望力量，而西德莉能给我，就这么简单。这些年我一直在看着你，看着被耍的团团转的你，这种感觉真的太棒了……就像是从第一集就知道凶手是谁的我，看着你们上演悬疑剧的戏码啊！”
王城的神色不冷不热。
“那你有想过吗？那个女人既然把我当成棋子，那么你也不过是她手里的玩物罢了。你帮助她实现了这个计划，把整个世界都逼到末路，但是反过来来说，你也就是下一个我。”
王城的话还没有说完，身体猛然向后飞了出去，阿卡沙偏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一幕。
维格鲁茨尼一脚踢在王城的腹部，用阿卡沙几乎难以察觉的速度，王城重重撞在身后的围栏上，整个围栏立刻凹陷了一块。要不是钢铁的围栏足够解释，现在的王城已经要从这片苍穹之上陨落了。
维格鲁茨尼不屑的声音回荡起来。
“不要再自大了，王城。如果不是那个女人的计划，我根本不用忍气吞声当一个普通的干事。成为‘大副’让你感到膨胀了吗？让我来告诉你吧，在找你之前，勒兰德是先问我愿不愿意成为总副指挥的啊！因为我拒绝了，他才会退而求其次地选择了你。从一开始，我就比你更强啊，无论是从表现上，还是从‘数值’上。”
王城抬起头，眼神中闪过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王城！”
阿卡沙叫了出来，刚往王城的方向跑了两步，背后就多了一条喷涌鲜血的伤口。
沐浴在圣光之中的男人舔了舔指尖的鲜血，伸手轻轻摸了摸肩膀上啾啾鸣叫的黄色小鸟。
“人类就已经足够卑微了，最终要审判的，居然是更下贱的吸血鬼吗……真是讽刺呢。”
阿卡沙咬紧了牙齿，拔出了漆黑的太刀。背后的伤口飞速愈合的同时，阿卡沙小小的身体挡在王城的前面。
“你在发抖呢，虫子。”
雅威露出骇人的微笑，指了指阿卡沙的手。
阿卡沙仿佛身上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向前栽倒，虽然最后用黑色的太刀勉强支撑住了身体，但是却像是见到了极为可怕的东西，浑身不住地颤抖。哪怕咬紧了牙齿，尽可能凶狠地瞪着雅威，好看的金瞳却蓄满了眼泪。
她害怕，无比地害怕。
那份恐惧仿佛要从身体中喷涌出来，把她啃食的干干净净。
“这也难怪呢，毕竟你是由我们神明亲手打入地狱的种族，一生也无法沐浴我恩泽的吸血鬼啊。从这方面来说，我是完完全全的，你的天敌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