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大不了一起死，指的不是斋和与梨黛，而是斋和与伊兰。同归于尽对斋和来说是做不到的，梨黛猜的很准，斋和不得不说出来。
因为他无法看到伊兰受一点点伤痛或折磨。
这个方法梨黛很少用，但是屡试不爽。当犯人不愿意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或者对关键部分有一定保留的时候，梨黛会把他们最为珍贵的家人或朋友带过来，当着他们的面折磨。能够忍受痛苦的人，往往无法忍受别人的痛苦。就像是铁石心肠的人可能会为小说中的一些虚构的人物或情节闷闷不乐许久一样。
因为自己痛苦过，所以同情别人。这份同情就是梨黛最大的武器。
当天晚上，梨黛扯着斋和项圈上的链子，把一只脚踏在他的胸口，听他讲完了整个故事。
“斯坎普莉尔爱着莱昂，这是毋庸置疑的。她为莱昂发了疯，连人也不杀了，就是要等莱昂回来。死人怎么会回来呢。但那家伙就是要等，为此她有时会帮助我，也只是保证这个身体的安然无恙罢了。在米斯特岗，我毫无征兆地撞上了世界上仅有的三个恶魔之一，断了角的恶魔，德莱沃斯，根本打不过。因此那个时候我呼唤了斯坎普莉尔，而她也确实帮到了我，就这些。”
实际上不止这些。
斋和隐瞒了莱昂的意识曾经在自己的身体中苏醒，并且取得身体控制权的事情。这件事情斋和判断出不能告诉远征军，否则意味着这个身体和莱昂仍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梨黛眯起了眼睛，黑色的皮鞋在斋和赤裸的胸口上碾动。
“不止这些吧。”
斋和没有说话，在心里盘算着应对的策略。然而出乎意料地是，梨黛的问题与莱昂意志的苏醒完全不着边际：
“上一次你的对斯坎普莉尔结局的证词是‘回家忏悔去了’，假设你当时的话是正确的，那么……你应该有凌驾于斯坎普莉尔之上的力量才对。当时的你为什么要放走斯坎普莉尔呢？”
斋和凝视着梨黛，梨黛抻了抻手中的皮鞭。伊兰就倒在她的身旁，皮鞭不知道会落在自己身上，还是伊兰身上。对斋和来说，只要一想到伊兰白皙的皮肤会留下红肿的鞭痕，心中就一阵苦涩。
因此，他最终还是说了实话。
“……我认为杀了她也毫无意义。无论手上沾了多少血，无论曾经经历过怎样的过去，每个人都应该有追求未来的权利。哪怕血债血偿，哪怕对死者来说是一种不公，我也觉得……让她亲手还上自己欠下的债务才是应该做的。”
听了斋和的话，躺在他身边的伊兰猛地颤抖了一下。
对她来说，这些话听起来也是一种指向性吧。曾经犯下的过错，每个人都是一样的。
“简直……无视王族律令。”
斋和做好了被打的准备，但是鞭子却炸在他的脸庞上方。只是一声脆响，否则这一下可能会抽碎他的眼球。梨黛把脚从他的胸口挪开，用鞋尖踢了踢斋和染血的脸庞。拷问到这里就基本结束了。但是最后斋和也没有松一口气。
梨黛狠狠一拉锁链，强迫斋和抬起头看向她：
“差不多结束了。下贱的人，彼此温暖对方，度过最后的时间吧。我会向上面报告这件事情的，不出意外的话，一周之内的死刑。顺带一说吧，行刑的估计也是我，到时候也请多指教了。”
梨黛说着，踏出牢笼。黑色的铁栏缓缓落下，插入地上的孔洞。斋和看了一眼倒在边上的伊兰，故意轻松地说：
“他们没拿你怎么样吧？”
伊兰爬到斋和的身边，小心地用手摸着斋和身上的伤口。大颗大颗的泪水落在斋和身上。
斋和很想告诉她眼泪是咸的，等于往伤口上撒盐，但最终还是没说。他不愿意她再自责了。斋和的手依然被反绑在背后，现在的他甚至无法轻轻摸一摸伊兰的脑袋。不过事到如今斋和反而有一种从容了，当初被远征军团团围住，也顺利跑出来了。大风大浪挺过来，阴沟里翻船也算是历史上许多人的结局了。
最后和伊兰在一起的话，也说不上不好。本来在原世界就是自杀的，在新的世界几度濒临死亡，放不下的就是伊兰。
至少在最后……
“和哥、都是我的错……”
伊兰伏在斋和的胸口大哭着。她还想说什么，但是眼泪不住地流淌。
斋和挣了两下，背后的锁链差不多解析完成了，如果用魔力强行挣开的话是可以的，问题是脚上的锁链还没有解析完成，依然逃不掉。
而且就算逃出去了，以后也依然是流亡的生活。
不过斋和并没有显得很慌乱，在刚才的对话中，他说了实话，但也着重把一件事强调了。巴拉亚特以及圣乔伊的高管们应该会三思而后行的。这条命想拿走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梨黛的死刑期估计是一种恐吓，但现在只能等了。
斋和抬起头，看着天花板。火光慢慢摇曳，蜡油发出滋滋声。在这几天中斋和的身上也曾经滴满了蜡油，烫的皮肤红肿。
“没事的。”
斋和慢慢地说。
“救赎从来都是相互的。不要自责了，小伊兰。我啊，能和你度过两年多的时光，感到无比的快乐。这并非是谁的错，是我的选择。两年多的时光，我们都在改变着彼此。”
伊兰的哭声没有停下。
“所以说别哭了笨蛋，我有办法的。”
就在这个时候，牢狱的大门缓缓洞开。站在门口的并非梨黛，而是一个不认识的男人。他走到斋和的面前，把他从地上提起来，伊兰摔倒在他的身旁。紧接着他俯下身，打开了斋和的脚镣，但是斋和的手依然是反绑着的。
男人使了个眼色，对斋和说：
“巴拉亚特大人有话要问你。”
在男人转过身的时候，斋和慢慢露出一线冷笑。
无论是巴拉亚特还是梨黛，都没有轻易处刑他的权力。或者说，他们都不敢轻易动手。没有人能保证自己付得起这个责任，接下来才有谈判的余地。
他慢慢跟着男人身后，小伊兰不知所措地走在斋和的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