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饿。
我拖着我的影子，独自满布在月光之下。
——好冷。
我手中握着一本书，那是现在我唯一的所有物。虽然那本书已经破破烂烂，但是作为文字读物，还是可以卖几个铜板，或者换两个馒头充饥的。
但是我不想这么做。
如果连上帝赐予我的这本《圣经》都丢掉了的话，我还有什么脸面去去见上帝陛下？
我是……一名传教士。我的任务是，让愚昧的人们认识到上帝的存在，让他们的灵魂像我一样得到救赎。
这就是我拖着这身早已不成形的躯壳，四处游荡二十余年的目的。
“上帝无所不能。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尽在上帝的掌控之中。”
“上帝创造了一切，也创造了人类。上帝会给所有相信他的人以救赎，会给所有不相信他的人以惩罚。”
“世界终将迎来上帝的审判，恶人终有恶报，善人死后定会登上天堂。”
无论我走到哪里，我都会用我那嘶哑的嗓音，重复着上帝对我的教导。
我希望我能够启发那些愚蠢的人类，让他们忏悔醒悟。
但是，所有的愚蠢之人都在嘲笑我，拒绝我的启发：
“原来相信上帝的人，就会变得和你一样穷啊！”
总有人在我演讲的时候，像这样插嘴，打断我的传授。
每当这时，我总会听见围观群众的大笑声。
我的游说让这个城市充满了快活的空气……但，这不是我的本来目的。
愚蠢的人拿别人的痛处来开玩笑。
——上帝这样教育过我。
都市里到处洋溢着铜钱的臭味，没有沾染这臭味的我，似乎才是这里的异类。
然而，即使是在这喧嚣而浮躁的都市中，也有不浮躁的生灵存在。
“请您帮帮我吧……我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
我看到了一个瘦小的身影，和我一样游荡在街头。
她用不知哪里捡来的破床单包裹着身体，头发散乱到难以置信的程度。无论哪里都是脏兮兮的的一个女孩子。
看起来，她的生活比我还要艰难。她连工作的能力都没有，只有上街乞讨的份……
但是令我难以置信的是，纵使生活于如此的困难之中，她的脸上没有透露出一丝悲苦的情感。
她的表情是如此平淡，以至于看见她的每个人都生不起同情之心。人们都只是从她身边匆匆经过，只留下她孤独的身影独自徘徊。
在混乱的人群之中，我停下了脚步，同情地看了一眼她。
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一样，在我看向她的一瞬间，她也向我转过头来。
和我四目相对之时，她冲我微笑了一下。
没错，她微笑了一下。
布满灰尘的面颊掩饰不住她上翘的嘴角。我清清楚楚地看见，她冲我微笑了一下。
然而，她的微笑只是如同悬崖边上的花朵。
自顾自地绽放，也终会自顾自地凋谢。
终会……凋谢？
不……
我不能让它凋谢。
“我要守护这个笑容。”
这个奇怪的念头顿时填满了我的内心。
这个念头，坚定到我自己都难以置信。而下一秒，我的脚自己动了起来，朝着那名少女走了过去……
我咬了一下牙，从怀里掏出了我守护了二十年的那本《圣经》，然后颤巍巍地把它塞到了那名少女的手里。
“拿着，去换两个馒头吃吧。”
少女有点不知所措。她看了一眼我递给他的书的封面，顿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之后，她向我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拿着我的书欢快地跑开了。
我看着少女蹦蹦跳跳跑走的背影，一瞬间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温暖。
我就是为此而生的吧。
直到最后，我才想起来……我失去了唯一的所有物。
同时，我也失去了我和上帝之间的信条——那本《圣经》。
我已经和天堂无缘了。我追求了六十年的天堂，只因今天的一个举动便化为泡影。
但是，我不后悔。
起码我的付出能让那个少女多活两天。我守护了她的笑容。
……
但是，只守护两天，就足够了吗？
这么想着，我的腿一软，跪倒在了地上。
我哭了起来。
活了六十年，从来没有这样痛快的哭过。
我现在心里想的，不是一文不名的我到底怎么继续活下去，而是……如何更多的帮助那个女孩子。
如果我能多帮助她一点……哪怕为此赴汤蹈火，也值得。
我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双脚。抬头一看，是个标准的美男子，看起来好像是某个世家的贵族。
值得注意的是，他的眼睛是蓝色的，那蓝是如此的耀眼。就好像发着蓝色的光一般。
他把什么东西放到了我的脸上，遮住了我的视线。我把那东西拿起来一看……
不是别的，正是我刚才送给那名少女的，那本破旧的《圣经》。
随后，那名贵族张开了嘴，说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
“可以贫穷，不可以忘记信仰，年轻人。”
……年轻人？我如今已经年过半百，居然被一位看起来只是二十几岁的人，叫做了“年轻人”？
随后，那名贵族在我的面前洒下了两枚金币。我像是看到了肥肉的饿狼一般，把那两枚金灿灿的金币收入了囊中，下意识地伸出手期待更多的施舍。
“不要贪得无厌，年轻人。贪得无厌只会让你失去更多。”
说着，贵族蹲了下来，伸手从我的囊中取回了两枚金币其中的一枚。
“你是……来救赎我的天使吗？”我没有在意失去的那一枚硬币，而是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听到了我这样的问题，男子嘴角微微上翘，笑了一声：
“你的灵魂已经这等肮脏，还在想着得到救赎？”
“万分抱歉……天使大人。”
“不过，以我个人而言，我倒是觉得没有什么。”
男子冲我笑了一下，随后转身离开了。
他离开后，我在原地呆立了很久。从囊中缓缓取出了那金灿灿的一枚金币。
是金的……金的！
我从未没有见过如此灿烂的金色，灿烂到甚至会让人感到可怕。
这枚金币换成馒头的话……够她吃一辈子了！
我抬起头，寻找着那名少女的身影，希望把这一枚金币送给她。
令人惊喜的是，刚刚抬头，我就看见了那名少女向我奔来的身影，手中举着两个大大的馒头。
“多！”
少女走到了我的面前，一边说着奇怪的语言，一边把其中的一个馒头塞到了我的手里。
我看着那一个白花花的馒头，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喂喂，你知道吗？把这个馒头给我的话，你就会少一个啊。
你现在只剩下了这两个馒头，却要把其中一个送给别人？
独吞掉这仅有的两个馒头，不好吗？
为什么要……分给我一个呢？
我看着少女无邪的笑脸，心中百感交集。
少女则是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双手捧起她手中的馒头，张开嘴，狠狠地咬了一口，然后满足地在嘴里咀嚼着，似乎在品尝着世间最美妙的美食。
我和她两个人的身影停滞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似乎成为了一道风景。
我看了一下我手中的金币。夕阳的照映下，这枚硬币发出的光芒显得越发耀眼。
我咬了咬牙，然后将这枚金币塞到了她的手中。
少女先是疑惑地看我了一眼，随后看了一眼她手中的那枚金币。
发现我塞给她的东西是枚金币之时，她的两只眼睛瞪得奇圆，小小的脸蛋上写满了惊愕。
“咕……呜……”
她看着那枚金灿灿的金币，咽了一口唾沫。
“呜呜！”
少女猛地摇了摇头，然后把那枚金币塞回了我的手中，然后向我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这枚金币。
“为什么……？”
少女似乎没有听懂我的问题，没有回答，只是冲我再次笑了一下，然后转身，迈开步子跑开了。
===
我走进了古玩市场。这是一个充斥着贵族的气息的地方，和我这个贫民形象格格不入。
我进入市场之后，周围的绅士与贵妇人们看见我都皱了一下眉头。
——平民来这里干什么？
他们的心里都充斥着这样的疑问。我摸了摸我的囊中的金币，还好，硬邦邦的，还在。
我径直走向了古玩市场的中心，把贵族送给我的那枚金币放在了位于市场中心的柜台上。请求工作人员帮忙鉴定这枚金币的真假。
那名工作人员先是不屑的看了我一眼。但是他看到放在柜台上的那枚金币之时，他的神情突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的眼神中充斥着一种惊愕，更充斥着一种贪婪。
“收藏家，帮我鉴定一个东西。”
工作人员叫醒正在柜台对面睡觉的老者，那名被称作是“收藏家”的老者顺着工作人员的引领，来到了柜台前。
他本来表情非常的平静，打着哈欠，睡眼朦胧。但他在看到这枚金币之时，他那眯缝的眼睛突然瞪的如同铜钟一般的大，嘴巴大张，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他向工作人员要了一双手套。穿上之后，他的手颤颤巍巍地伸向那枚金币，仔仔细细地把它拿了起来，好像一个不留神这枚金币就会长出翅膀飞走。
他观察了好长时间，直到最后，也只说了这四个字。
价值连城。
这不止是一枚普通的金币。它蕴含的价值简直无法估量。这……简直就是造物主赐予人类的宝物。
“你是从哪里得到这枚金币的？”
那名老者眉头紧锁，以一种极端怀疑的眼神看着我。
“这是天使大人送给我的。”
“天使？”
“是的。”
他没有继续问我问题，而是张开了手掌，摆了一个“五”的手势。
“五万铜钱。我买。”
“……”我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五万铜币……那是什么概念？可以买一个好一点的住处，然后雇上几个仆人，从此一生衣食无忧。
收藏家见我没有说话，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把手势更改了一下。
“我知道了。五万不卖是吗……那我出十万铜钱，”
十……万？
我是在做梦吗？我本以为这枚金币只能换几百个铜钱，就算是几百个铜钱，也可以让我后半辈子没有什么太大的负担。
但是，老板的开的价，开口就是五万，现在加到了十万。着实是把我吓得不轻。
“十万……也不卖吗？”
老者的眼神闪过几丝不舍。那是他现在能开出的最高价格了。
虽然他知道这远远低于这个金币的实际价值，但是他还是希望能买到这枚金币。
“我卖，我卖。”
我猛地点了点头，脸上挂着抑制不住的笑容。
“真的卖？”
“当然卖。”
我用力地点着头，生怕这个致富的机会消失。
十万铜币，对我来说，已经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走出拍卖行之时，我身后跟着一群拍卖行里的小喽啰，他们的任务很简单——帮我搬运这十万铜钱。
走在路上，我突然发现，路上行人看我的眼神，改变了许多。
过去他们看我如同看流浪犬，而如今，他们就好像在看着上帝一般。
“那是哪家的公子哥在装穷吗……”
“真是恶趣味啊。”
“嘘，小声点，别被他听见了，要不然我们可能有危险……”
我听着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心中忽然得意起来。
我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屋子，然后制备了一些家具。而这些只不过花了不到一万铜钱。
有钱就是好啊。钱虽然不能买来一切，但是可以买到很多很多的东西。我用钱买来的这些东西，都是我之前苦苦寻求，却无法得到的。
……多亏了那个天使的资助呢。
如果没有那名天使的出现，现在我可能已经冻死在街头了吧。
我听见了敲门声。
打开门，发现门外站着一个少女。
脏兮兮的，破破烂烂的。但是，她的眼神没有一丝的绝望。
她看见了我的脸之后，先是疑惑地思索了一下，之后“噢”的一声恍然大悟。她把手中的馒头掰了一半，准备分给我。
那个馒头……应该是她乞讨来的吧。
这样挨家挨户的乞讨，总会有那么几家心软，给她点东西吃吧。虽然那馒头早已霉迹斑斑……
她的生活，比过去我的生活要艰苦百倍呢。
就算这样，她还特地把霉迹少的那一半送给我……
“进来吧。”
我打开了大门，示意她进来。
我没有收下她给我的那一半馒头——因为我现在不需要担心吃饭的问题。
她似乎理解的我的话语，蹦蹦跳跳地进了我的新家。她跑到了我家的中厅，四周环顾了一下，像是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看着她，就像是看着我自己的孙女一般。
我背井离乡在外流浪了二十年，就算在家乡里还有我的骨肉，也已经不认识我了。此时此刻，这个少女成为了我唯一的亲人。
我……要保护她。
“你的名字是什么？”
“哦嗯？”
少女听到了我的问题，只是转过头来，好奇地看着我。
她不会说话，无论我怎么重复我的问题，她都是一副没有听懂的样子。
“你的名字！”
“你的……名字？”少女重复着我说的话。
我向她点了点头：“对，名字！”
“名……字？飒……临那！”
少女的嘴里说出了我无法理解的语言，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叹了口气。如果不知道她的名字的话，就没办法称呼她啊。干脆我来给她起个名字好了。
“既然这样，以后我就叫你‘撒琳娜’。”
“飒……临那！”
“对，撒琳娜！”
“飒……！临那！！”
少女似乎有点着急。
我顿了顿，思考了一下如何才能让她明白我到底在说什么。
随后，我用手指指着我自己，说道：“我的名字，路易安。”然后指了一下她：“你的名字，撒琳娜。”
少女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什么，指着她自己对我说道：
“我的名字，撒琳娜！”
就这样，即使语言不通，她最终也明白了我到底在说什么。
如你所见，撒琳娜是个很聪明也很乖巧的女孩子。只花了几天时间，她就能用语言来和我进行简单的交流了。
不知道为什么，撒琳娜她居然会做饭。
明明一直在街上乞讨，为什么会做饭呢？我并没有深究这个问题。
之后的几年里，我和撒琳娜相依为命。撒琳娜逐渐学会了我的语言。那时我才知道，“飒……临那”这句话在她的语言里是“我听不懂、我不知道”的意思。
用这种词语来作一个人的名字，似乎有点不太合适……不过撒琳娜和我都习惯了，就没有再给她起新名字。
……
五年之中，我在一天天的衰老着，但撒琳娜她却没有一丁点长大的迹象。
这非常奇怪。不，不能算是奇怪了。这已经到诡异的程度了。
后来，我询问了她。直到那时候，我才知道。撒琳娜她并非人类，她是生于地面的魔物，但她没有去往魔界的方法，只能在人间游荡。
即使知道了这些，我也没有丝毫抛弃她的想法。
这五年内，我把她当做是我的亲生骨肉来看待。即使得知“她是魔物”这件事，我也不会改变我对她的看法。
我早已背叛了我曾经信奉的上帝，我的灵魂早已肮脏无比，我早已没有办法踏上去往天堂的台阶。
“传教士……您怎么了？”
撒琳娜的话语打断了我的思绪。她的眼睛紧紧的盯着我，好像下一秒我就会消失一般。
……五年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啊。
五年前，我遇见撒琳娜，她在饥寒之中分给我一个馒头的场景，在我的脑海里清晰可见。
她拥有人类都难以拥有的善良。这样的一个善良的心灵，就算是魔物，也理应得到上帝的救赎。
我依然敬畏着上帝，哪怕现在的我早已无法登上天堂。
我想守护撒琳娜的笑容，我想让她跨过天堂的门槛，在那无忧之地永远保持那笑容……
这五年内，撒琳娜的一举一动，我都牢记在心。
——直到那一天，我梦到了撒琳娜作为魔物被人捉走……那是何等的噩梦？
我猛地从梦里惊醒。周围的四周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
——无论是那为了取暖而生的废弃火炉，还是那破旧的床单和被褥，亦或是躺在我的一旁的撒琳娜她的睡脸。
看到她的面颊，就好像看见了整个世界；只要能够听见她的声音，这个寒冷的冬天也会因此而变得温暖起来。
她是魔物，而我是神明的传教士。我们本来应该是水火不容之人，但是相同的窘境让我们走到了一起。
五年前，饥寒交迫之时，我看到了她。
那时候，她只是冲我微笑了一下。只是这一个微笑，便我看到了这个世界的全部美好。
即使是帝宫里全部鲜花盛开，也不如她的微笑一半美丽。
于是，我收养了她。
我的传教士生活本身就已经十分贫苦了，这无疑是雪上加霜。现在火堆里已经燃尽了最后一束柴火，再过不久，我们就要风餐露宿，到时候就可以选择是饿死还是冻死了。
不，只有我会饿死。我会把撒琳娜送往一个富有的人家，让她远离贫寒与饥饿，然后……
让我这个槽老头子，一个人去见上帝吧。
不，我收养了魔物，哪有脸面去见上帝……
但是，上帝陛下一定会理解我的吧？
他一定会理解我这个早已白发苍苍的老骨头吧？
他一定能理解我这个忠心于他大半辈子的古稀老人吧？
他一定不会让我那个噩梦成为现实的吧？
上帝一定明白，我这这不是年少轻狂的冲动……这也不是对上帝陛下的亵渎……这是我发自心底的守护的信念。
如果上帝果真是万能的，他一定会理解这一点吧？
直到那时候，我才终于明白了一切。
上帝，是残酷的，不是慈祥的。
他……从来没有理解过我。
——
门前的这两个女孩子是谁……？
难道她们是是……天使？
那我……又是谁？
我是……传教士吗……？
不，我是……我不是……我是……
我是……
眼前再次泛起了白光。直到那时候，我才终于想起来了。
我是传教士没错，但是我不是这样的一个落魄的传教士啊。
果然……这也是一场梦吗？
我面带笑容地睁开眼睛，面前是撒琳娜的脸。
她看着我的眼神和往常不同。
她的两只大眼睛瞪得圆圆的，眨都不眨。那专注的神情，就像是在我的脸上发现了什么一样。
忽然，一种奇怪的感情涌上了我的心头。我的心头一酸，感觉就像是受尽风雨，终于见到了彩虹。
“撒琳娜……太好了，你还活着……”
不知道为什么，在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我说出了这句话。
我的声音突然变得非常嘶哑，就像是梦中我所扮演的老头在说话一样。
我……是在说废话吧？撒琳娜肯定会感觉很莫名其妙吧？我到底为什么要说这些……
“传教士……？”
撒琳娜的眼睛里突然带着几丝的难以置信，随后她的眼角猛地湿润起来。
“传教士大人……果然是你吗？我果然没有想错……咱就知道一定是你……”
“什么是我……唔啊！”
撒琳娜面含泪水扑到了我的身上，我刚刚想要坐起，就被她再次扑倒，我硬生生地被她用体重压在了被褥上。
撒琳娜的身体离我是如此之近，我甚至能够用耳朵听到她的呼吸声。
“撒琳娜……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不会搞错的！果然是你！传教士……咱就知道你一定没有死……”
我看着撒琳娜坚定的眼神，有点不知所措。
但是下一秒，我又冷静了下来。
“撒琳娜还是这么漂亮啊。”
我再次不由自主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说这话时，我感觉我好像突然苍老了近五十岁，变成了一个年已六旬的老人。
“嗯！”
撒琳娜朝我用力地点了点头，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我也对着她微微地笑了一下。
然而，我的这些话语和动作，都是我在无意识中完成的。
那种感觉，好像梦中那个老头借着我的身体复活了一样。
尚蒂已经被声音给吵醒。但她没有立即阻止撒琳娜对我的暧昧的动作。她只是坐在床边，失神地看着我，脸上带着些许的惊愕。
“这是……怎么回事？”
尚蒂自言自语着，看向了自己身旁睡着的波波。虽然波波是个鸽子，趴在床上依然睡的很香。
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
“传教士大人你知道吗？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咱就知道是你了……”
“所以说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吃早饭时，撒琳娜向我炫耀着她的功绩。而我则是听得一头雾水，不知所云。
“传教士大人，你就不要装傻啦……”
“我没装傻……”
“再装傻，咱就要生气了！”
“所以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做了个梦而已，醒来的时候就成这个样子了。”
“唔……”
撒琳娜啜了一下嘴，然后斜眼看着我：
“话说在前面，就算传教士你不承认，咱也知道你是在装傻。传教士大人是不会忘记咱的。”
“所以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但是，传教士大人到底为什么要在咱面前装傻呢？咱真的想不通。”
撒琳娜已经拒绝听我的辩解了。
算了，她爱怎么想怎么想吧。
我叹了口气，放弃了和撒琳娜解释的念头。
不知为何，从做完那梦之后，撒琳娜对我似乎是百般照顾，好像把我当做了我梦中的那个老人一般。
但是我并不是他啊。
“话说这个饼……是连缨做的？不对，她还没起床，难道是……”
撒琳娜点了点头：“是咱做的，好吃吗？”
“……很不错。”
没想到一个魔王居然会做饭？这家伙用的是人类的食材吗……不过客观来说，这煎饼确实是挺美味的。
撒琳娜这家伙会做饭倒是挺不错。煎饼还剩了不少，那我今天似乎不需要准备连缨的早饭了，只需要刷刷碗，就可以继续工作去了。
这么想着，我站起身来，抬头看了看洗碗池。
眼前的景象把我吓住了。
不只是今天的碗，昨天、前天剩下懒得洗的碗筷，都已经被洗干净了。
“撒琳娜……这些都是你干的？”
“嗯。咱看到不干净的东西会很难受，想要打扫干净呢。……难道咱这么做，反而给传教士大人添麻烦了？”
“没，这倒没有……”
我拿起了一个盘子看了看，干净的简直就像是新买的一样。就连那些难以去掉的污渍也被清扫的干干净净，清洁到这种程度，肯定花了不少功夫吧。
“那，传教士大人，咱有个请求，不知道您能不能答应……”
听到这句话，我才明白撒琳娜这么做的用意。
原来如此，撒琳娜是因为有求于我，才帮我把这些家务活都干了啊。
俗话说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怎么可能会有那种白白帮人打扫，还不收点好处的人呢。更何况我面前这个人还是魔王，怎么可能会好到那种程度？
“说吧。”
“咱……咱觉得传教士大人家里还是……太脏了……能不能让咱再打扫一下呢？”
“哈？”
……
两个小时后，我再次打开我的房间门的时候，我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
我仿佛踏入了另一个世界，家里被焕然一新。地砖刚买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干净过，阳光晒一下还在闪烁着光芒；而墙壁则是洁净到让人不舍得触摸它，就连墙角的死角都清理的干干净净……
“那个，传教士大人……咱还有个请求……”
这时候，我终于知道撒琳娜这么做的用意了。她一定是有什么过分的事情要拜托我，才不得不这么打扫的。
毕竟她都已经把屋子打扫的这么干净了。就算她提出的请求有些过分，我也会碍于面子而不得不答应。不得不说，这个家伙心机真的很深啊。
“那个，能不能以后……这种打扫的活……都交给咱呢？咱一定能胜任的……”
“哈？？”
……
没错，我过去是不相信有专门利人绝不利己的老好人存在的。
直到我遇到撒琳娜时，我才相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