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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传教士躺在床上，即使是深夜也无法入睡。
“明天”对他来说是一件恐怖的事情。
说起来，这屋子实在是太破旧了，在冬天的时候，甚至会有寒风从墙缝钻进来。
其实，那墙缝并不是很难修补。只是老传教士早就已经花光了他所有的积蓄，已经没有修补那墙缝的结余了。
哦不，那根本不叫积蓄。老传教士从来没有存过钱，或者说，他从来没有挣过钱。
他用来买房子的钱，全部来源于那天别人给他的那枚“金币”，虽然他到现在还不知道那个给他金币的人到底是谁。
而五年后的现在，那不义之财终于被全部用完了。
老传教士知道，家里的柴火即将烧尽，而食材也即将告罄。等到所有东西都用完的时候，一切都会结束。
——“阳光明媚的那天，知更鸟被杀掉了。”——
不知为什么，老传教士忽然唱起了歌。他已经不记得他是从哪里学会的这首儿歌，也不知道这首歌到底有什么含义。
——“小苍蝇挖下了它的眼睛，小鱼儿取走了它的鲜血。”——
一旁的撒琳娜还没睡着，听到了老传教士的声音，揉了揉眼睛似乎很疑惑的样子。
然而，老传教士没有就此停下来的意思。他反而唱的更加带劲了，似乎是因为发现有听众的缘故。
——“屎壳郎为它挖了个坟，小蜘蛛为它做了寿衣。”——
“传教士大人？为什么要唱这首歌……？”撒琳娜冒昧的开口问道。
门外的雪越来越大了。狂风呜呜的声音，仿佛要把人吸到世界另一头一般。
然而，老传教士依然要唱下去，也没有回答撒琳娜问题的意思。
——“百灵鸟给它唱了丧歌，老牛给它抬了棺材。”——
“别唱了啊，传教士大人，这首歌……感觉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很诡异啊……”
老传教士忽然摇了摇头，自嘲似的笑了笑，随后坐起身来，一边戴上眼镜，一边继续唱着。
——“再见了，知更鸟。所有的鸟儿，都会为你哭泣。曾经用刀和利爪迫害过你的老鹰，也是一样。”——
老传教士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呼唤一般，下了床，站住了脚跟之后，一步一顿，蹒跚地走向门口。
“传教士大人，您这是……”
——“‘是谁杀了知更鸟？’‘是小鸽子。’‘是小鸽子。’”——
传教士的脚抖动着，仿佛马上就要倒下一般。
看到这样的景象，撒琳娜想要去扶老传教士一把，但是她失败了。
老传教士已经走到了门口，手已经放到了门把手上。
——“于是，在那阳光明媚的另一天，小鸽子，也被杀害了。”——
老传教士唱完这首歌，猛地一用力，把门打开了。
当他看到门外的人的时候，他甚至有些放松了。
“传教士，你的身体不能下地……”
“快跑！撒琳娜！去找个富裕的人家，躲一辈子吧！”
老传教士看了一眼已经跑去后门的紫发少女。他忽然有一种预感，他以后会和这个少女有所交集。他不会知道，她以后会被起一个名字，叫做“尙蒂”。
“你不怕死吗？”
眼前的粉发少女这么问传教士道。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的名字叫做瑰洱，在这成年仪式之后，会被上帝赋予操控梦境的神奇能力。
老传教士听到这个问题，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低下头去笑了一下。
“死亡并不是令人恐惧的事情。死亡只是每个人都终将迎来的节日而已，无需逃避，也无需过分着急。”
“是这样吗？那么，你知道天界三大酷刑吗？”
“不用说了。想要救她的话，我到底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起码，是归魂吧。”瑰洱笑了笑，“不过看你这个样子，灵魂漂流也是受得住的吧？”
归魂和灵魂漂流，都是会让灵魂消失的刑罚。只是消失时痛苦程度不同而已。最终也都是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神明不会这样残酷。”老传教士摇摇头道。
“不，你错了，上帝他就是这样残酷。”
“神明爱着人类。”
“但是，他不爱那些背叛了他的人。”
……
撒琳娜睁开了眼。
撒琳娜靠着扫把的支撑打了个盹，梦里似乎梦到了老传教士。
她做“魔界清理者”这个工作已经快要三百年了。三百年对人类来说是很遥远的时间，但对身为魔物的撒琳娜来说，三百年和三秒似乎没什么太大区别。
“垃圾，垃圾，不是垃圾，垃圾，垃圾，不是垃圾，不是垃圾……”
撒琳娜在仔细的分辨着她脚下清扫着的一切。她必须把尸体和活物分离开，因为尸体会腐烂变臭，活物不会。
所谓“活物”，并不是完整的生命体，而是撒琳娜脚下踩着的这些魔物的残肢。
这些残肢还有生命活力，如果他们的主人还能活着来认领它们的话，它们还能派上它们曾经的用场。当然，它们的价格也比较昂贵。
这就是魔界清理者的工作。每天都和残肢尸块打交道，来换取生活必须的钱币。刚开始的时候撒琳娜很难接受这样的工作，不过三百年后的现在，撒琳娜已经习惯了。
不过，作为习惯于这样的生活的代价，撒琳娜失去了应有的表情。此时的她，就算真的高兴，也无法笑出来。
“……头？”
撒琳娜突然扫到了什么不正常的东西。
呃，一般来说，魔物互相打斗的时候，是不会把头打下来的。因为魔物的脖子在断裂的时候会自动寻找到自己的身躯，然后自动接上。
但是，这时候撒琳娜扫到的东西，无疑是一个头颅。看形状似乎不是魔物的头颅，而是……类似于天界的东西。
撒琳娜拿起那头颅，左看右看，最后还是无法确定它究竟是“活物”还是“垃圾”。
过了一会，撒琳娜突发奇想，向那头颅之中注入了一点魔力进去。
随后，异变产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