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公主终于找到了王子。
但当她满心欢喜地想要跑过去时，却被卫兵拦了下来。
不能说话的她根本解释不清楚自己要干什么。
并且，公主发现，陆地上的王子根本不什么都不缺。
无论是锦衣玉食，还是金银珠宝，不少面容姣好的女性都想要成为王子的对象。
而自己作为一个不善于行，而且还不能说话的女性，实在不可能被王子看上。
——他值得更好的对象。
最后就连公主也绝望地认同了这个事实。
失去了人鱼的身份，也不能完成自己的恋情。
人鱼公主早已无处可去。
在她流落在沙滩上的时候，她的几个姐妹突然从海底游上了岸。
她们交给她一把匕首，说道：“这是我们用自己美丽的头发向女巫做交易换来的魔法匕首，用它杀了王子，你就能回归人鱼的身份。”
一无所有的人鱼公主看着自己手中的匕首，陷入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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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播怪谈的怪谈。
这种形容真是在合适不过了。
随着林空文的这句话，周浩也下意识地轻轻喊了一声“啊”。
没错，这样想的话，一切就都能解释了。
夜雨是以实现许愿者心愿的方式，传播各种怪谈的怪谈。
所以她才会消失。
所以林空文的做法才无意间成为了伤害夜雨的直接手段。
要知道，与本就选择与现实分野的童话不同，怪谈本身在一定程度上是以现实为基础，以侵入现实来传播恐怖的质感。
而现实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世界不断在发生改变，乃至即便是同一个怪谈，在不同时代，不同地区，甚至不同人的口中，会呈现不同的样貌。
而且，就连怪谈传播的媒介也在发生改变，从口口相传，再到网络。
然而，在这无尽的变化中，只有一点本质是不会改变的。
那就是其故事的背景，一定扎根于世人所处的日常。
一定某些源自于现实的故事、经历。
而所谓【传播怪谈的怪谈】，自然就是让人们实际去经历，演绎，乃至成为怪谈本身。让新的人员、新的地方不断去孕育新的怪谈，就是这样存在的——
一种现象罢了。
所以……
“吴老师……你以前也是人类吗？”韩芳像是在害怕一般地出声询问道。
“是啊。”对此，被问及的吴谈只是带着淡淡的笑意，似是无奈地回答道，“只不过我变成怪谈的时间比你们想象中的长，所以也不知道如果真的失去了怪谈的身份，还能不能活下来。如果不能的话，我就不会变回人类，而是就此消散了。”
况且，也不是每个化为怪谈的人都能像吴谈这样找到自己的归宿。
甚至于大部分怪谈都是诞生于极致的扭曲之中，他们只会任凭自己的绝望而行使着自己的权能。
毕竟，若无扭曲之处，又怎么会经历乃至化作怪谈呢？
所以，只有心怀绝望或扭曲之人才能遇见夜雨。
在那浓密如墨的夜色下，与夜雨相遇，并经历不同的故事。
但，这还不是全部的真相。
林空文继续任由自己的思绪发散着：“但如果是这样的话，夜雨会消散，也就是说，她的本体已经死去了嘛？”
“嗯。”吴谈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这也是夜雨告诉他的，自己只能消散。
“原来是这样，所以说，裂口女的权能才会是残缺嘛。”林空文好似在发抖，“因为夜雨所给她演绎的并非是裂口女的故事，而是蓝胡子的故事。她是出于意外的要素才化为裂口女的。因此才只能在夜雨的故事里行使自己作为怪谈本质的权能，而且还可以篡改部分故事要素，因为她本就是扭曲了蓝胡子的故事而诞生的。但那也就是说……”
——所有的真相逐渐浮出水面。
线索、疑点、伏笔，在此刻逐渐汇聚成令人错愕的真相。
“吴谈老师，你的存在跟夜雨没有关系啊！至少是跟现在的夜雨没有关系，你并不是诞生于她的故事里的。她告诉过我，她和你是在【冰雪女王】的故事里相遇的。也就是说……”
林空文的眼神里充满了动摇，似乎希望吴谈否定他的推理。
但是吴谈却只能肯定他那未能说出口的猜测。
“是的。这个位置已经轮换过几次了。就算现在的夜雨消散了，也会有新的【传播怪谈的怪谈】诞生。我是在很久以前的一次故事中诞生的——只可惜，直到现在我才理解这个怪谈的本质逻辑。”
所以。
夜雨，不过是一种出现的现象而已。
只不过，凡事必有其因果所在。
既然存在水流，则必然会有水的源头。
存在有不断轮替的【传播怪谈的怪谈】，那么自然会有缔造这一怪谈的源头——那是一切故事的开端，宛若神明的存在。
意识到这一点的林空文终于确定了夜雨为什么要离开自己。
“她不会是想要，凭借自己的方式断绝源头吧？”
对于这个问题，吴谈老师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所以，夜雨面临一个选择，如果不想要消散，就必须结束与你的故事，但这样一来必然需要牺牲你，让你承蒙痛苦；然而如果就此消散，那么会有新的人类被选上，然后取代自己。而你们也一定会在她的消散中，承受痛苦，变得扭曲——这样一来，身负扭曲的你们很有可能会被视作下一个怪谈的主人公，与我一样堕入怪谈轮回的地狱。”
换言之。
无法自己向别人解释自己的夜雨，亦无法解释自己消散的原因。
在必然会伤害到自己珍视之人的现在，身为现象，身为怪谈的夜雨——凭借着自己的感情，驱动着自己的行为，向缔造自己的神明，发起了反击——只是为了林空文，她做出了这样的【回答】与【选择】。
在场的众人，都不由得感到了自己的无力。
对于这种几乎是既定的法则一般的事实，他们深刻体会到了身为人类的脆弱。
就连吴谈老师都忍不住感叹：“或许，这就是身为怪谈之人的终局吧。毕竟，哪怕是童话，其实换个角度看，也不过是黑暗的故事罢了。悲伤这种事无法避免，或许这才是真相。”
然而，预料之外的反驳却打破了这异样的寂静。
“这才不对吧！”
众人回望过去，看向了声音的来源。
正是明子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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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子怡不懂自己为什么这么愤怒，在这巨大的真相面前，她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但是，但是啊——
情感在心中激荡开来，她任凭着胸中涌动着的那股巨大的愤怒说道：“为什么非要换个角度？为什么非要按照黑暗的角度解读童话呢？为什么不去相信童话的结尾呢？”
为什么呢？
为什么非要去怀疑王子和公主不能过上幸福的生活呢？
如果故事非要一个悲伤的结尾，那根本没有必要去写这种话。
悲剧也好，正剧也罢，那些东西任凭众人胡乱地去解读也好，胡乱地去认可也好，都无所谓。
但为什么要堂而皇之地去把这种事情认定为真相呢！？
才不是！
就算不记得事情的全貌，但是经历过“金钥匙”事件后的自己，单纯地，朴素地明白一点——
这个世界上，是有救赎存在的。
无论是谁也好，无论是在什么样的处境也罢，总归会有一刻，人们以单纯到极点的期待，去渴求着救赎。
或许这个世界，有不少的悲剧。
或许这个世界，存在有扭曲到不能理解的事情。
或许这个世界，根本不会理会自己现在脱口而出的言语。
但是——
即便是神明，也不应该有夺走大家期盼救赎，获得救赎的机会。
明子怡依然在诉说着，凭借自己的感情，将自己理解的事情化作语言，向在场的人诉说着：“夜雨她绝不应该以这样的结局结束——因为、因为，她明明是一个比谁都渴望救赎的人，却努力地救赎着自己所遇到的那些扭曲的人啊！”
是的。
明明是传播怪谈的怪谈，却并没有去让许愿者们堕入怪谈。
恰恰相反，夜雨选择去演绎童话。
即便最后童话依然会被现实侵染，依然会有大部分走向几乎可以说是命定的悲剧收尾，但夜雨依旧在给那些徘徊在无边黑夜之下的那些扭曲绝望之人，以童话故事的演绎，而非是怪谈的侵袭。
而且，即便隐隐知晓故事与人物会朝着不可避免的悲剧滑落，她却依旧给了他们一个回答和一个选择的机会，依然会借由故事的隐喻试图让他们看清自己的扭曲和错漏之处，让他们在这个故事中有着回旋的余地——她一定是希望，有人在理解了自己的罪恶亦或者极端之处后，做出不一样的选择，或是正视，或是改变。
即便历经无数次的失败，她依旧在寻觅着。即便无数的童话最终依旧堕为了怪谈，她也没有放弃。
——那可能并不存在于自己希冀中的美好童话。
身为确确实实体会到救赎的人之一，明子怡不希望这个故事就此结束。
所以，她大声地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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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了明子怡的发言，周浩回忆着自己曾做错的事情。
就算不是自己直接参与，他也确实和裂口女合作，给一个名为小林的女孩心中，植入了扭曲的故事。
这个名为小林的女孩曾听夜雨聊过一点她自己的事。
她可以在接触到别人的时候，可以知道对方的过去于现在，以及一点点未来——夜雨有着这样的能力。
当时得知这一点的周浩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这个【小红帽】能成为夜雨后续决定自暴自弃的弱点。
——这是专门针对温柔如她这样的人的，以此威胁。
知晓了小红帽过去的夜雨，自然意识到是自己和裂口女害得这个少女走向了扭曲的终末。
同时，这算是裂口女间接地表示，自己已经寄宿在了周浩的【杰克与魔女】故事中，并修改了魔豆的权能。
——如果夜雨不满足她的要求，那么可以想见，她会利用周浩和魔豆，制造更多如同小林那样的悲剧。
所以，夜雨才会在当时那样痛苦。
因为，她意识到了，这份扭曲的悲剧是因她而起的。
——自己不再是旁观者，不再是故事的推进者。别说是救赎他人了，甚至还连累了无辜之人。
然而，如果这都要怪罪到自己的身上的话，那么周浩显然更加罪无可恕。
实际上，周浩不打算推脱自己的责任。即便就结果而言，他只是被胁迫的帮凶，并且还帮助了林空文等人。
但是，周浩依旧很清楚，自己的身上也背负着小林的罪。
所以，他也想要救下夜雨——虽然这算不上赎罪，但是，如果这就是他自己现在能做的唯一一件事的话……
“吴谈老师，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嘛？”
他向前迈出一步，询问着。
吴谈却只是摇了摇头，看着那扇被夜雨关起来的门说：“我试了很多办法，也没能打开这扇门。或许只能让我用尽全力来试试看了，但是……”
“门？”
这时，一直沉默的林空文，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脱口而出了一个词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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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已至此，就连吴谈也开始隐约升起了这些孩子或许真的能改变什么的预感。
所以，当林空文结束了思考，带着坚定的神情看向他的时候，他在心底默默感叹——果然，这个看上去最普通的人，才是最特殊的。连同自己都比之不过的，特殊。
“打得开！”
林空文斩钉截铁地说道：“我能找到打开这扇门的钥匙！”
“在哪！？”明子怡顺势提问。
“在哪里，我现在去找。”周浩也表现出莫大的兴致。
窗外，夕阳将至。鲜红的余晖从窗户照射在这栋废弃的楼里。
相比于众人地激动，林空文的语气却显得很平静：“可以实现愿望的金钥匙。用它就一定能打开这扇门！”
“那是什么？”韩芳有些疑惑地问道。
但是没有人回答。吴谈老师失望地垂下了头：“那个道具确实可能打得开这扇门。可是……”
“可是，金钥匙不是被夜雨折断了嘛？”
明子怡接过话茬：“现在已经不存在了。”
“对。”谁料，面对二人的反驳，林空文却意外地肯定了这点，“但是现在的我可以去拿到那把钥匙。”
“啊！”
韩芳和周浩同时反应了过来。
韩芳从脖子上扯下来那条项链，将之举了起来。
能够跨越时空，改变过去的魔豆在众人面前熠熠闪光——
林空文看着这道光辉，仿佛理解了一切那般开口道：“原来，这就是为什么当时我能胜过沈涵，当选学生会长的原因啊……”
对此，周浩只是微微一笑：“我就知道你也是借助外力上位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