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一节
在特羽拉大陆的中心地带，距离新羽第一学院三百公里的东部。有一片面积巨大的原始森林。
这座森林被称之为起始之森，是厄齐纳斯亚的诞生之地。
可是在三百年前，这座森林有一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洞。
这个洞的大小远超人们的想象，就算将厄齐纳山脉整个丢进去，都无法填满。
据说，那是三百年前，人类和厄齐纳斯亚的战斗后而产生的。
那之后，人类的文明出现了断层，许多高科技因为卡奥斯的大量死亡，以及极度减少的卡奥斯觉醒率而消失，最后，只留下一些断绝时代的文明遗产。
人类曾经一度科技处于辉煌闪耀的时代，因为能够造成这样大的破坏也可以相信。
但就算如此……科技文明远赶不上人类的厄齐纳斯亚，又是使用什么东西和人类战斗，并最终让人类废除厄齐纳斯亚奴隶制度的呢？
这样的问题，也伴随着三百年前的大战，完完全全地失去了答案。
后来，这里受了诅咒，洞的周围不在生产任何植物，而人类则是这么称呼它：“终焉之地”。
终焉之地的存在，告诉着人们战斗的血腥和可怕。因此后来的三大国，奥斯，德贝拉，因特德伦，签署和平条约，一切问题都应尽量以和平解决，将战争放在万不得已时才使用。若有一国违反这个约定，将被受到另外两国的联手攻击。
但是，在无人愿意接近的终焉之地深处，却有着一座建筑。
这座奇异的建筑用黑色的岩石建造，因此很难被察觉，若是没有进入终焉之地中，一定是发现不了的。
里面的构造和厄齐纳山脉上的神殿有几分相似，只是全部都是黑色的。一种特殊的石头设立在大厅的四角，发出暗紫色的光芒，照亮四周。这种光线所能维持的光亮实在太过渺小，完全不是人类所能习惯的地方。不过厄齐纳斯亚的话倒不会介意。因为他们天生有夜视能力。
大厅之中，有九个厄齐纳斯亚的身影，他们俯首跪在地上，领头的赫然就是那个袭击祈羽和艾欧的黑翼。
他拥有的力量，足以令人畏惧，就连祈羽和他战斗，也没有多大的胜算。因此他的狂妄自大也的确是有所资本。然而，此时他却跪在地上，浑身流出冷汗，头完全不敢抬起来。
“艾德拉，我给你下的最后一个命令是什么？”
大厅中，一个沙哑厚实的声音在大厅里传响。只有仔细听才能发现，声音的源头来自神殿上的某物。
那和艾欧所看见的金色的羽毛卵极像，同样也散发着特别的光芒。
但是，是黑色的。
那是一颗通体漆黑的羽毛卵。从它内部，有规律的不断散发出暗紫色的光芒，那光芒带着不详的气息。
“是让我不要做引人注目的事情……父亲大人。”
“不要叫我父亲！”带着强烈怒气的命令声，令黑翼的全身都忍不住抖了一下。
“对不起……赫诺大人。”
“那么，你为何违背我的命令，擅自去做了些多余的事情？”
“是，我认为那个银翼的厄齐纳斯亚将是阻碍我们计划的威胁，所以打算处理……”
“我有叫你做这事吗？”
“我是以为……”
“闭嘴！回答问题！”对于艾德拉想要解释的行为，令赫诺更加不满，那愈加明亮起来的紫色光芒似乎在暗示着他的忍耐力已经到了极限。
“……没有。您只叫我不要引人注目，等待命令。”艾德拉的手使劲地按着地板，以此抑制身体的颤抖，但他还是不甘心，继续解释道，“可是我认为，翅膀有‘颜色’的厄齐纳斯亚，毫无疑问将会是一个威胁，所以我才当机立断决定杀她，而且那个银翼很有可能和……”
“就算如此，那又怎样！？”
那一瞬间，艾德拉感觉身体整个变得沉重起来，那颗已经低得很低的头，被无形的力量打压着，他如果不使劲昂起脖子，大概就会被那股力量将头按在地板上。
“我在意的是，你违反命令，擅自行动。我的计划自然我自己心中最有数，用不着你来替我担心！还是说，我的命令已经没有能约束你的力量了！？”
随着赫诺的话音落下，身后传来了清脆地骨头碎裂的声音。
艾德拉惊恐地转过头，离自己最近的厄齐纳斯亚整个人趴在了地上，身体像是被巨石压扁了一般，翅膀也折成两半，鲜血从肉中流淌出来。
“擅自行动，还不报告，只引起了人类不必要的注意。现在，还敢顶嘴?在你眼里，我是这么宽容的人吗!?”
“不……不是……对不起，赫诺大人。我罪该万死！我罪该万死！”艾德拉本还想说话，但是他意识到自己此时如果再多话，自己的部下也许还要再死。
最后，他只能选择把头贴在地板上，磕头认错。
“那个银翼的厄齐纳斯亚，我自然会处理。你只要听命令就行，知道了吗？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真是一条没用的狗了。”
“我会听命令的！对不起！父……赫诺大人！所，所以请不要抛弃我！”
“……”赫诺没有理会艾德拉的话，沉声道，“现在，我暂时饶你一命。不要再给我做多余的事情。滚出去。”
“……是的！赫诺大人！”
艾德拉连忙再次磕头，身上的重负终于被解除。他立起身，但是头还是低着，然后剩下的厄齐纳斯亚抬着同伴的身体连忙退出了大厅。
尸体自然是不能留在大厅的，否则赫诺大人必定会再次再次生气的。
“琥珀。”等到艾德拉离开大厅，赫诺朝着无人的房间里喊道。
“在这，赫诺大人。”
从其中角落的一根柱子后，走出了一个女性厄齐纳斯亚。和艾德拉一样，她的翅膀也是完全的漆黑之色。而同样颜色的长发略微卷曲，披散在两肩。
“从现在开始，你盯着艾德拉，有事情随时跟我汇报……该死，我早该这么做的，你说得一点也没错，艾德拉根本就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蠢货！”
“不，赫诺大人，是我的错。”名为琥珀的厄齐纳斯亚恭敬地低下头，用自责到极点的语气说道，“我应该早点向赫诺大人进言的。”
“抬起头来，这件事情与你无关。是我的判断失误。”听到琥珀的话，赫诺原本的怒气也不得不收敛起来。
“可是，艾德拉是我的弟弟，作为长辈的我也应该受到责罚。”
哼……姐弟吗？
倒是忘记这种“设定”了。
不过，艾德拉那一方倒是很不喜欢琥珀的样子。
两者的性格差异为何会如此大？要是艾德拉能够像琥珀这样听话就好了。
“我说可以了。琥珀，你有这份心就行。”
“……是，既然赫诺大人这么说。那我只能接受了。”保持着跪下的姿势，琥珀抬起了头，但表情却依旧沉重，像是犯下大错的不是艾德拉，而是自己一般。
赫诺忽然想到，那表情究竟是发自真心，还只是为了迎合自己的演技？但对他来说都不重要，只要能够按照命令行动，完成任务，那便足够了。就这一点来说，琥珀还是让赫诺满意的。
而如果想要违逆自己，收回他们的力量，在杀掉就是了。
“先告诉你吧，计划要开始进入第二阶段了。”
“终于可是进入第二阶段了吗！？那真是太好了！”琥珀眨了眨眼睛，流露出激动的神色，头也是再次深深地低下。
“嗯。所以，我要你去联系一个人。”
巨大的黑色羽毛卵渐渐发出更加明亮的光芒。
在卵中，有什么令人感到不详的东西正在膨胀。
天空被晨曦染成金色，就像是黄金一般耀眼。
祈羽忽然那感觉身体变得很轻松，就像是被夺走了重量一般。她的脚下已经没有大地的影子，取而代之是大片洁白的云彩。
而在远处的云朵之上，有一个身影。
她背对着自己，金色的翅膀比晨曦还要夺目，同样颜色的长发，在风中轻轻摇曳。
——祈羽……
她唤着自己的名字，轻轻地侧过身，那模糊的脸庞，似乎有晶莹的液体滑落。
然后，她朝着自己伸出手。
——你一定要……完成我没能做到的事情。
祈羽拼命扇动羽翼，想要接近她，却越离越远。
谁，你是谁……
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又为什么……
满脸悲伤……
随着那个身影渐渐离去，祈羽感觉自己的心也缺失了一块。
然后，晨曦渐渐化为黄昏，黄昏又被黑夜吞噬。
大量涌入视野的黑如同潮水，将祈羽吞没，使她窒息。
祈羽心中涌出莫名的恐惧，浑身无法停止地战栗，她本能地感觉到，有什么不好的东西正在过来。但是自己却好像被关在了笼子了，无处可逃。
下一秒，无数黑色的触手从祈羽四周的地面伸出。
祈羽动弹不能，只能看着那些触手的头部变化成尖锐的形状。
然后……猛地刺向自己的羽翼，将它整个彻彻底底地贯穿！
“不要！”祈羽从梦中惊醒，受到惊吓的她忽然睁开了眼睛。
可是眼前，有一个戴着眼镜的脸，她瞬间意识到对方不是艾欧，随即视线下移，却看到了一块又一块油光瓦亮肌肉……
他裸着上半身……
“啊，你醒了啊？”肌肉跳动了一下，对方露出自以为很和蔼的笑容。
“……“
祈羽脑子空白了一秒，然后……
“肌肉变态！”
随着祈羽的话语，男子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线，然后落地滚动两圈，撞上了一颗大树。
林中的鸟儿受了惊吓，四处逃散。
…………。
后来，似乎在艾欧回来前，两个人都一直在打架的样子。
虽然大部分都是托雷斯在单方面的被打而已……
“祈，祈羽！他是我的老师和监护人啊！”
听到声响而赶回的艾欧，连忙强硬地插入两人中间，这才制止了一场悲剧的发生。
好像也要庆幸托雷斯的身体结实才行……
三人的现在是在起始之森之中，距离终焉之地有一定的距离，所以这里的植物还是可以生长的。
“所以呢，这个肌肉变态又是哪里出来的？”
就算了解了托雷斯不是可疑分子，但是祈羽不悦的表情依旧没变过。
“托雷斯是对终焉之地附近的生态环境进行调查，是这样没错吧？”
“是，是的没错……”
“那个，能请你别躲在我身后吗？”
“这个暴力女太可怕，艾欧你要护着我才行啊！”
暴力女……还真敢说啊。
艾欧在心中为托雷斯的勇气感到佩服。
与此同时，祈羽则是死死盯着艾欧的眼睛，眼里的透露出“你让开，我打死这货”的表情。
“他是在附近的河旁边看到了我们，所以把我们救了过来。他是我们救命恩人啦……”艾欧举起双手，往前挥着，示意祈羽冷静，“还好那个峡谷下是河，不然我们可能早就死了啊。”
“哼。既然是因为河才得救，那不是完全没这个肌肉变态的事情吗？”
“不不不，他是从河里把我们捞起来的，要是我们一直随着河漂流下去，就不知道会死在哪里了。”艾欧帮托雷斯解释道，“还有，祈羽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我可不想连自己的身世都不知道就死掉。”祈羽把视线撇到一边，就算艾欧解释道这个地步，她似乎还是不喜欢托雷斯。
“唔……”虽然是这么说着，可是她刚立起身体，就有些痛苦地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艾欧连忙上前扶住她。
“翅膀好像受伤了，感觉……不没什么。”
就像是被尖刺穿透了一般。
后面这句话她没说出口，因为她想起了刚才的噩梦，这大概只是错觉吧。
“在多休息一会吧，你昏迷一天了。”艾欧扶着她再次坐下，然后看着祈羽，忽然沉默了一下，像是要积蓄力量一般，又接着说道，“祈羽，谢谢你那时候救了我。”
“又不是特意的，只是你还要帮我调查身世，所以当然不能让你死。”
祈羽拍开艾欧的手，倔强的表示要自己站起来。
“哎呀哎呀，关系真好呢。”
“并没有。”祈羽又瞪了托雷斯一眼，“虽然艾欧说了那么多，但我还是觉得你很可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终焉之地旁边有什么好调查的？”
“祈羽，别这样……”
“啊没关系，艾欧。你要是感兴趣，我就告诉你我在调查什么吧。”托雷斯意外的大度，明明以前要是被别人叫肌肉眼镜，都是跳起来想打人，现在却相当有耐心的开始解释起来。
不过目光一撇，他发现托雷斯看祈羽的目光有些独特，这时候才想起来，托雷斯也是相当喜欢厄齐纳斯亚的人。当初还曾经拉着自己，要制作女性厄齐纳斯亚的美貌的排行榜。
只见他从包中拿出了一个玻璃瓶，里面装着一株小草。
“你看见这个了吗？”
“不就是草吗。”祈羽不以为然。
“是草，但这是我在终焉之地的附近发现的。”托雷斯将瓶子高高举起，对着阳光，细细观察着。
“终焉之地周围不是都不会有植物生长吗？”艾欧有些惊讶起来。
“是啊，传说中这里受了诅咒。在翼神的信徒，新羽教之中，都是这样说的。草木因诅咒枯萎，人们不能接近，否则将会染上不详。”托雷斯振振有词，看起来一半已经忘记祈羽的存在，转而自己投入科学的海洋了，“但实际上，诅咒什么的根本就是乱说。那附近只是正好土壤土质不好，所以能够生存的植物很少罢了。”
“那托雷斯调查这个是要做什么？”艾欧来了兴致，从托雷斯那里取来瓶子，也学他的样子对着太阳。
“证明新羽教的某些说法是假的。”这样违背翼神信仰的话被随意说出口，但是艾欧却也毫不在意。
因为托雷斯以前就这样，说他信仰翼神吧那是毫无疑问，但是比起信仰，他大概是更喜欢科学。
另一边，祈羽则是抱起双手，有些无语地看着两人。
“三百年前那场大战结束后，人们和厄齐纳斯亚和平相处，并且开始出现信仰翼神的人。新羽教从那时候开始崛起，我们的学院也是新羽教的教徒创立。随着时间，新羽教的势力越来越大，他们将信仰传播大陆，将一身伟大的传说告诉世人。但是，那些传说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呢？我觉得这是个值得调查的事情。”
“所以你才会从终焉之地开始调查？”艾欧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你居然敢怀疑新羽教，也是不怕死啊，虽然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异端审判了……”
“这可是追求真理所必备的品质。”托雷斯引以为豪地挺起了胸膛。祈羽则像是见到白痴一样地摇了摇头。
“而且，新羽教毕竟是在奥斯国的扶持下才渐渐壮大的。掺杂了国王的意愿而形成便于统治的信仰和传说是很有可能的。其实，新羽教的所说的翼神的故事中，有很多地方都是值得怀疑的，比如那个什么翼神派下来帮助厄齐纳斯亚的使者，这个使者的形象就模凌两可的，有好多种说法，所以，我才想要调查真相。”
“好像很有趣！我可以和你一起调查吗？”艾欧的眼里一下子就发光了，以前也是这样，托雷斯一说到关于翼神的事情，他就会激动地缠着他要他带自己一起研究。
但是艾欧说出这话的时候，他就感觉脊背一阵阴凉，不用想也知道祈羽此时正瞪着自己……
“艾欧你还是和以前同样的德行呢。”托雷斯笑了起来，可是笑着笑着却忽然表情严肃起来，“不过现在，可不是悠闲调查的时候吧。我可听说了哦，你在埃米拉越狱了。”
“诶……那，那是形式所逼，战略性转移……”艾欧一惊，吞吞吐吐地回答道。
“那你到底急着做什么？以至于都没办法好好接受调查，来证明自己是清白的？”托雷斯站了起来，看向艾欧，“还是说，因为你就是凶手之一，所以才会急着逃跑？”
“这个……”
艾欧后退一步，开始思考应该如何回答才合适，因为他发现托雷斯的目光似乎变得认真起来了。
“艾欧。”托雷斯用手推了推眼睛，“第九部门说你是杀了卡奥斯的凶手，而且现场也有证明你去过的证据，以及卡奥斯随从的证言。所以……”
与此同时，祈羽靠近艾欧，脸上目光充满了警惕……
“所以，我来帮你吧。”
“哈？”忍不住叫起来的是祈羽，而艾欧则是苦笑了起来。
因为在最后，他看到了托雷斯的眼神变得熟悉起来，那是和过去一样目光。总是在艾欧无助的时候才会出现的，虽然严肃，却又温柔。
托雷斯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监护人，比起照顾人，他脑子塞进更多是书本，但艾欧知道，托雷斯一直都很努力地在照顾自己。
所以，就算是身陷这样的境遇，他也依旧是无条件相信自己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