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六节
“你，你这家伙到底在说些什么！？”
“所以说了，我是来自首的。”琥珀不耐地再次重复道，“那个卡奥斯，是我杀的。”
“胡说八道！你不要来捣乱，快点离开！”
“……所以说和低贱的人类说话真的很麻烦。”琥珀摇摇头，叹气道，她的长发随着脑袋的动作左右轻轻摇摆，她的动作非常迷人，就像是哪里的贵族小姐一样。但是，贵族小姐可不会来这种地方。
“第九部不是随便就能进的地方，快点离开！”其中一个守卫去抓她的手臂，试图驱散她。可是，下一秒却发现手臂掉在了地上。
“什……唔啊！！！”
“不要用你的脏手碰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琥珀已将剑举到了空中，带起的鲜血洒落在地上，没有人看清她是什么时候挥剑的。而开始尖叫的守卫则被她一手抓起来，向前一丢。后者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向后飞了出去，最后砸在了第九部的大门上。
剩下的守卫们完全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
“虽然杀掉低贱的人类是很有趣，不过能不能先让我进去呢？我明明说了是来自首的为什么就是没人信呢。”琥珀无奈地耸耸肩，脸上满是戏谑的表情。
“来人！快来人，允许开枪！！”
不过终究还是第九部门的守卫，他们即使双手颤抖他们还是能很快地举起枪按下扳机。
无数的子弹组成弹幕飞向琥珀，她的表情却毫无变化，连翅膀都没有使用，只是用尾巴拍打地面，就让身体腾空，轻易地躲开了弹幕。
“不许动！”
可是她的动作太过随意并且缓慢，在她落地的那一刻，赶来的数十名警卫已经逼近，将枪对准了她的头。这个距离，子弹从离开火枪到进入她的脑子，几乎能在同时完成。
这个厄齐纳斯娅已经没办法在有所行动了，按理来说这是绝对的。可是大家的枪口都紧紧地盯着她，面色严峻，总感觉忽然会有什么意外发生。毕竟，她刚才一手抓起人类的力量，可不是一般厄齐纳斯娅所能拥有的。
“……我投降。”可是，琥珀却举起了双手，摇了摇头像是决定放弃抵抗，可是表情却很平静，“抓住我是没有关系，但请一定不要开枪呢，我很害怕呢。”
“……”
众人一愣，随之松了一口气。
他们将此认为制服成功，因为即使是再强壮的厄齐纳斯娅，也是经不住子弹的威力的吧。
九组会议因为这位厄齐纳斯娅的突然出现而中止，原本的议题里，还有关于近期厄齐纳斯娅违法造事的案件不断增加的处理。不过在现在的第九部看来，没有事情是比卡奥斯被杀一事还要重要的。
离开中央塔，七组到九组的三位组长和部长快步前往审问室，其他人没有被允许同行。
“那个自首的厄齐纳斯娅呢？”
“正在进行。”审问室的室长向拉里部长敬礼，认真地回答道，然后带着一行人进入审问室最里面的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使用特殊的硬化钢材建造，是专门用于审问危险度高的犯人。
进入铁门，四人透过玻璃观察到了正在被审问的厄齐纳斯娅，她的双手被铁栅栏扣着，上面还缠绕着数条铁链，身体也是相同的情况，双脚也被四条铁链拴住。见到如此大的排场，部长意识到来者不善，于是皱起了眉头。
“所以说了，卡奥斯是我杀的。和那个叫艾欧的，还有叫祈羽的厄齐纳斯娅没什么关系。我是在他们走后进入的，那时候卡奥斯还昏迷着，我就把他杀了，用的就是刚才那把刀。”
“刀呢。”监听着里面被审问者的话，拉里部长询问道。
“在这里。”在室长的命令下，一位工作人员抱着一把大剑走了进来，他向部长和三位组长展示了一下那把剑，开始说道，“根据刚才的分析，这把剑使用了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金属，比第九部制造的钢剑还要锋利，刚才在门口，她轻易地砍下了一名守卫的手臂，所以推断如果使用全力，砍下卡奥斯的四肢的确是做得到的事情。而且根据她的描述，她的确是正好在现场发现者进入之前离开的，并且……关于怎么分尸卡奥斯的细节她也说得很详细。”
室长在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咽了一口唾沫，他想起刚才琥珀仔细描述分尸卡奥斯的话，就觉得有些不舒服。分尸的事情他自然没少见过，但是能够一脸平静地仔细描述自己分尸他人的细节，实在是让人胆寒。
“那你觉得她可能是凶手吗？”第八组的组长插话进来。
“她能够极其详细的描述自己的犯罪过程，我觉得可能性很大。”室长点头回应道，他属于第八组的属下，所以自然得对组长表示足够的尊敬，“但是，也不排除会有顶罪的可能。”
“犯人自己提供的证据算什么证据！？必须得证明当时她的确在场。”安德鲁这时叫了起来，“而且自己跑来自首的人，一定有问题！”
“她的黑翼就是最好的证明，忘记贝特里尔小姐提出的证据了吗。”拉里部长不悦地反驳道。
“谁规定黑翼的厄齐纳斯娅只能有一只？”安德鲁倒不以为然，“你傻吗？说不定有一群黑翼的厄齐纳斯娅在哪里商量着做坏事不行吗？”
“……总之你们继续审问，尽量问得详细，事后写份报告交给我，人就先关押起来！”
拉里部长一时无言，只能转过头选择转移话题。
“是，部长！”室长点了点头，对着属下开始吩咐任务，这时候，忽然有一个人摇曳着黑发擅自闯入。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家伙啊。
审问室里，他的双手交叉顶起下巴，看向桌子的对面那个拥有琥珀色眼睛的厄齐纳斯娅，心中没来由地紧张起来。
他当审问官也已经有十年，24岁进入第九部门后就一直从事这项工作，几乎把自己的所有精力都投入其中，因为优秀的成果一直受到组长的夸奖。他审问过无数的犯人，他对人的心理研究得相当透彻，在加上拥有丰富的经验，如今的他几乎能够随心所欲的诱使犯人说出自己所想得知的任何情报，厄齐纳斯娅也是同样。
今天说是来了一位自称杀害了卡奥斯的厄齐纳斯娅在门口闹事，可他一开始本来有些不愿审问，因为他认为这只不过是近期频繁发生的厄齐纳斯娅刻意造事的情况之一而已。
可是因为是室长指派，所以他还是接受了。
他本以为这是和往常一样平淡的审问，但是他错了。
一般情况下，审问官刚开始会进行一些毫无关系的闲聊，透过只言片语来分析犯人的性格，并尽量获得关于对方的情报，然后选择合适的谈话方式以放松对方的警惕，最后在忽然转变话题开始说明他所犯罪行的情况，让对方原本放松的心猛地吊紧，接下来再进行重要时期的问话就很简单了。
如果遇上极端的犯人，他也有在这个基础上准备了各种相对应的处理方式。他对于自己的工作效率是相当有自信的，整个审问室大概都没有人技术能够超过他。
但是，那些他引以为豪的技巧，在这个自称琥珀的厄齐纳斯娅面前，完全没有用处。
她完全不为审问官的话所动摇，对于一切似乎都毫不在意。那看向自己的眼神，明明是平视，却像是从什么高高在上的地方在看着自己，又像是在看低贱卑微，只要用一只手就能按死的蚂蚁一样。
实际上，审问官已经有好几次觉得，这个厄齐纳斯娅是能够轻易扯开身上所有的铁链，然后用两个手指头就捏死自己的。
这个厄齐纳斯娅，散发着可怕的气场，并且完全就没有把人类看在眼里。
可是好在对于杀死卡奥斯的部分，她虽然不耐烦，却也还是会回答，到这里为止都是好的，除了她细细描述分尸人的场景令他感到脊背一阵冰凉之外。
这时候，审问室的门被敲响了，那特殊的敲门声，意思是有话要和他说。他为短暂的能离开这个房间而感到高兴，在得知室长的请求后，却又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那个……琥珀小姐，再问一个问题，就可以结束了。”
“哦，是吗。”琥珀用冰冽的声音回答道，依旧满不在乎。
“那么，我就直接问吧。”审问官从鼻子吹气来赶走不安，开口道，“卡奥斯的胸口部分，你为什么要特意取下一块？”
“算是留恋吧。”琥珀的目光第一次聚焦在审问官身上，随之却又耸了耸肩，“我也是第一次杀卡奥斯啦，觉得很有趣，所以就取下一块做为纪念咯。”
她随意的说着这样血腥的话，却像是在说什么无关痛痒的小事，似乎分尸和杀人，都和因为好玩拔掉昆虫的头想看看会发生什么一样。
“那么，为什么要取下那么大块呢？”
“啊呀，不小心就切下那么大块了呢，不行吗？杀人分尸难道还要在意别人怎么评价好不好看吗？自己开心就好不是吗。”琥珀妖媚地笑了起来，那的确是能令人心动的笑容，但是审问官可不敢产生这种想法。
“……”
审问官感觉无数恶意凝聚成冰冷的风袭向自己。
“我可以问下为什么会提出这种问题吗？”
“这个……对不起我不能解释。”审问官尽力保持冷静，回答道。
“啊呀，是吗。”琥珀似乎早就预料般回应着，然后转过头，望向了一旁的玻璃。从这里向外看，本来应该什么都看不到的才对，可是她的目光却锁定在一处，头定在那个位置，回答道，“那就不为难你了。”
夜色渐深。
祈羽一如往常坐在旅店的天台上。
她习惯性地低头望向街道的人群，可眼神似乎早已飘到了远处。
昨天托雷斯的话给她造成了太大的影响，以至于到现在她的脑子里都还是双神教的事情，金色的翼神的事情，以及……
“翼神的孩子么？”
祈羽喃喃自语着，手轻轻抚摸着自己引以为豪的漂亮银翼。她很喜欢自己的羽翼，那柔软的触感连她自己都能沉醉其中，可是现在她却想着“这也是母亲赋予我的吧？”。
本以为，会花费很大的功夫才能查清自己的身世，毕竟除了金色的羽毛没有任何情报了。但是现在忽然得到了这样重要的情报，祈羽反而有些接受不了。
这个结论太过惊人，并且从另外一方面来说，反而引出了更多的问题。
如果自己的母亲是翼神，那么父亲又是谁呢？还有自己的母亲现在又身在何处？又为什么要将自己丢在厄齐纳山的神殿里呢？
一个问题之后是更多的问题，令祈羽的思绪四处延伸扩散，最后首尾打结，成为一堆无用的乱麻。
她忽然很想找个地方飞行，在空中翱翔的感觉她很喜欢，自由自在地触摸云朵，没有任何拘束。可是艾欧说在城镇中厄齐纳斯娅是不被允许自由飞行的，说会造成秩序混乱，严重者会被第九部门罚款。但是这一点令祈羽很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厄齐纳斯娅，却偏偏得按照人类制定的规矩来生活呢？这实在是奇怪。后来艾欧以毕竟是逃犯不要做太引人注目的事情为由，祈羽才勉强认同。
但是看着天空，想到这样晴朗的日子却不能飞行，祈羽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她轻垂下头，却在视野里发现了奇怪的东西。
旅店外面的墙壁上，有什么白色的人影。他戴着白色的头盔，身上奇怪的铠甲也是同样的颜色，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竟然徒手在墙壁山攀爬，那流畅的动作，就像是一只壁虎一般。
祈羽没来由地觉得有些恶心，同时产生了敌意，她下意识地伸出尾巴，拍打在那个白影的身上，白影就这样掉了下去。
“那是什么东西……”祈羽皱起眉头，可是却马上发现对面的墙壁上忽然有一把黑色的剑刃刺入其中。她开始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了……
只见白影借助绳索到达对面的墙壁，双手的深褐色手套似乎有着特殊的能力，在接触墙壁的那一刻便牢牢吸住，然后他就可以自由地在上面攀爬了。
对面的楼比祈羽这边的高，白影爬到一定高度，然后后仰跳跃，就落到了祈羽的面前。
因为已经猜到对方身份，所以祈羽只能全程白着眼看着他。
“艾欧，你又在搞什么花样……”
“什……被发现了吗？”铠甲里的人露出明显的动摇，惊叫起来，“本来还想吓你一跳的。”
“就你这样，最多只能恶心我。”
“哎呀哎呀，失败失败。”艾欧摘下头盔，尴尬地笑了起来，“本来想着吓你一跳，让你开心一下的。这个是我之前在学院还没完成的一个装备，穿上去后活动能力可以变强不少，还能飞檐走壁哦。”
紧接着又听到艾欧口中时不时吐出几个专业名词，祈羽没在听，反正只要知道是艾欧又发明的什么怪东西就是了。
不过，她在想其他事情。
艾欧大概是从托雷斯那里听说了些什么，然后打算来安慰自己。考虑到这一点后，祈羽想要感谢和居然要艾欧来安慰自己的心情纠结在一起，不愿老实来低下头道谢的她只能沉默着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啊对不起，说这些东西你不不会感兴趣吧？”艾欧一愣，但是又笑了起来，“这样吧祈羽，我来给你讲个故事。”
“故事？”祈羽眨了眨眼睛，疑惑地问道。
“没错，就是故事……”艾欧微笑道。
祈羽这才发现对方在转移话题，似乎是想要让自己不尴尬。她总感觉最近的艾欧相当善解人意，心思也细腻不少，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让他开了窍。
只见他忽然间表情又变得认真起来，望向天空的眼睛里似乎倒映出了遥远的过去。
“关于翼神的故事。”
第九部地下的大型监狱深处，有着用于关押重要犯人的特别牢房。
琥珀做为杀害卡奥斯的嫌疑人，自然受到了最高级别的待遇，被关押于此。鉴于她超越普通厄齐纳斯娅的可怕力量，监狱长特意为她加装了好几条手腕般粗铁链，将她的双手紧紧地固定住，连尾部也用了特殊的铁拷。
大家都觉得这样已经是万无一失了，可实际又如何呢？
“真是讨厌呢，这种拘束感。”坐在监狱里的琥珀百无聊赖地晃着脑袋，从外人看来，这样一个柔软的女孩被这样监禁，大概会觉得第九部相当无情吧。
不过，如果得知她真正的可怕之处，所有人都会觉得这种程度是完全不够的。
“晚上快点来吧，那样就不会无聊了呢。”
说着，琥珀伸了个懒腰。
那她暴露度极高的黑色礼服，柔嫩的细腰随着这个动作勾勒出优美地弧线，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些轻易破碎的丑陋而漆黑的铁链。
为了不发出声音，她张开翅膀接下来了这些已经成为废铁的垃圾，然后轻轻放到地上。
她躺进羽毛，决定好好地休息一下，为了晚上的狂欢而准备。不过一想到能够肆无忌惮地虐杀那些低贱的人类，琥珀就兴奋得尾巴不断颤抖。
那些浓厚得比夜还要深的恶意在人们的梦乡中酝酿，在泥中之下深根发芽。
翼神在上，光芒洒耀大地，生机盎然。
可是那些泥土之下的黑暗，却早已腐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