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九节
永夜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心脏正在剧烈的跳动着。
这自然不是因为剧烈运动，说到底她也只是做了几个刺剑的动作而已。
虽然完完全全不愿意承认，但原因其实很明显，永夜内心在害怕。
这个女性厄齐纳斯娅身上的体香和浓重的血腥味混杂在一起，漆黑的翅膀因殷红的鲜血而具有了更加鲜艳的光泽，她浑身上下散发出可怕的气息，仿佛就是“死亡”的化身。
从刚才不断得到的报告中，即使没有身临现场，也足以让永夜想象她到底拥有着多么可怕的力量，刚刚虽然仅有短暂的交手，永夜成功用盾牌挡下了她的攻击，但是她的仍然受到了可怕的冲击，若不是在瞬间做出判断将整个身体靠上盾牌缓解力道，她持盾的手也许就断掉了。
永夜所持有的盾牌名为银蔷薇，是父亲曾经使用过的武器，据说是由过去的某位卡奥斯所制造，拥有极强的防御能力，连子弹也可以挡下，可是面对琥珀的拳头，却显得如此吃力，可见琥珀的力量之可怕。
本来她和格斯的判断是速战速决，一开始便拼尽全力对她造成伤害。
也就是说，刚才的袭击他们是拼上了全力的攻击，永夜利用下坠的力量刺击，格斯则是在极近的距离使用散弹连射。
出其不备，加上两人的爆发力。两者都已经做到了，可是结果却是残酷的。琥珀毫发无伤，只是站在那里大笑着。
“我的名字是琥珀，我会杀了你的。”
她的眼里满是戏谑，对永夜来说要堵上性命的战斗在她眼里不过是一场游戏，而她是注定的赢家。
扑通，扑通……
永夜清楚地感受着心脏跳动，脸上却没有一丝动摇。
她很清楚，若是陷入正面对峙自己的胜算几乎为零，但是，她不会服输。
必须在这里挡住这个怪物。如今第九部的各个部门都收到了突如其来的攻击，所有人都抽不出身，如果再让她在这里乱来，第九部就会沦陷。所以，她必须在这里拖住琥珀。已经让托雷斯老师已经叫增援了，只要能等到他来，也许就还有转机。
第九部保护着人们和厄齐纳斯娅的安全，若是它倒下了，受难的必将是无辜的人民和厄齐纳斯娅，永夜不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人的一生，总有些事情是得拼上性命去守护的，对永夜来说，那就是人们的幸福。
所以，就算对方是怪物，她也要上前！
而且，自己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越过琥珀，永夜看到了站在对面的格斯，他面色严峻，却毫无退缩之意。格斯是绝对值得信赖的伙伴，哪怕永夜迈进的方向是万丈深渊，想必他也会面色平静地跟着跳下去。而且就算永夜先逃跑了，为了她能成功逃走，格斯相必还会留下来拖延琥珀的吧。
“怎么？害怕了？”琥珀其实并不在意会消耗多少时间，在她看来第九部的沦陷只是时间问题。她对眼前这个少女感兴趣，所以并不介意多玩一会。
于是做为回答，永夜架起长剑，以想要将地面踩裂的力量蹬地，朝着她猛冲过去。
她将剑刃藏在巨大的盾牌后，在最后一秒才忽然刺出，这个动作的特点是出其不意，往往能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便刺穿他的身体——不过这是对普通人所使用的技巧。
“速度这么慢的话，藏哪都没用的啦。”
琥珀侧过头，轻易地躲下这一击，随即一拳又朝着永夜的腹部砸去。
盾牌下滑，永夜压低身体，利用全身来吸收冲击力，持盾的手被震得发麻，但是永夜咬牙狠狠地握紧盾牌，随后将它挥出。
现在的状况下，其实盾牌的攻击反而比剑高。
琥珀的手和盾牌相碰，盾牌发出沉重的闷响，因为盾牌的面积太大，她无法通过侧身来躲过，所以不得不接下。
而在这么近的距离下，琥珀是无法自由伸出双手的，永夜一看有机可乘，马上向前迈步，逼迫琥珀得不得使用双手阻挡，这个瞬间，格斯子弹再次上膛，双枪齐射。
“真是烦人。”
琥珀用力推开永夜，回过头对着格斯伸出手，于是和刚才一样，所有的子弹都在她的身前掉落。
看到地上的子弹，永夜忍不住咂舌，她根本无法理解琥珀到底做了些什么，究竟是使用了什么样的能力才能这样无视子弹的威力呢？如果无法明白这个，那么对琥珀的胜算就根本没有。
这时候，琥珀迅速地冲到格斯面前，挥出的拳头带着可怕的风压袭来。格斯马上想要向后跳开，却被琥珀的尾巴缠上，关键时刻，永夜突入两人中间，使用盾牌挡下了琥珀的攻击，格斯马上跟上，枪口冒出一串串火花，琥珀被迫后退，永夜再次突进，强制将她与格斯的距离拉开。
两个人默契的配合似乎弥补了一些实力的差距，永夜的内心松了一口气，开始有余裕去思考更多的东西。
比如关于琥珀究竟是如何卸去子弹力道。
永夜觉得这一定和刚才她最初扇动翅膀使周围下陷的能力是相同，但是却还是看不清这个能力的真相。
永夜再次架起盾，对上琥珀冰冷的眼神，与她开始周旋起来，期间格斯依旧在周围游走，不断找机会开枪，因为十足的默契，他总能及时打断琥珀的动作，并且又不会影响永夜。看来子弹虽然不能伤到她，但是却能影响她的行动……
可是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不出一会自己和格斯的体力就会消耗殆尽，到那时候的下场就必将是死亡。
思考，必须思考。
永夜神情严肃，向后跳开同时躲开了琥珀的尾巴，这时后者猛地逼近，竟然是跃起朝着永夜的上方袭来。
躲不开了！
永夜在头上架起银蔷薇，在盾牌和对方的拳头撞在一起时马上跪下来进行缓冲，可就算是这样，她还是觉得那一瞬间，仿佛有一座大山压下下来，沉重得让她以为自己会被压扁。
“这盾牌真是烦人啊。”
这时候，耳旁响起了琥珀的声音，她感觉盾牌被什么所牵引，那可怕的力量她根本无法抗衡，居然就这么被琥珀带了过去。
琥珀抓住了她的盾牌，坚持不放手的永夜也被带到了空中，她不能放弃这块盾牌，否则就没有能够和琥珀抵抗的东西了！
“大小姐！”
格斯第一次着急地叫了起来，举起双枪迅速射击，这时，琥珀却露出了轻蔑的笑容，她忽然甩动手臂，竟是将盾牌连同永夜一起砸向了格斯。
“不，不要！”
子弹还在空中飞舞，永夜将会成为琥珀的肉盾，那一瞬间，无数可怕的画面浮现在格斯眼前。
他连忙狂奔向前，接住下坠的永夜。
“大小姐！您没事吧！！！？”
“没什么……大不了……”
永夜挣扎着抬起头，向格斯示意了一下手中的盾牌，在空中的那一瞬间，她扭转身体用盾牌挡下了格斯的散弹，虽然四肢还是有擦伤，不过并不严重，就是有些头晕目眩。
“对，对不起！大小姐！！都是我的错！！”不过这样的伤势在格斯看来，就已经相当担心了，他不停地道歉，眼神里满是愧疚。
“快闭嘴啦！”无法忍受格斯这软弱的模样，永夜忍不住叫了起来，格斯一惊，忘记了说法，看到他这样的反应后，永夜才无奈地叹气，“比起这个，虽然还不清楚她的能力，不过也许能对付她了……格斯，把‘那个’东西给枪装上！”
“什么？可是那个是用来……”
“相信我就是。”永夜从格斯的怀里站起来，用盾支持起身体。
“哦，话说完了？”
一旁的琥珀叉起双手，饶有兴致地看向两人。
“是呢，让你久等了。”永夜毫不示弱地回应道，随即压低身体，开始发动第二轮进攻。
她已经意识到琥珀也完全不在意时间，甚至还站在一旁等待，大概是想要彻底将自己击垮，以此来平复自己最初被偷袭的愤怒吧。如果是这样，永夜便有更多的机会了。
她俯下身体，将银蔷薇变为缩小的形态固定在左腿上，剑也收入鞘内。
这样的状态，她将能发挥出自身最大的速度。
“我来了。”
话音落下，她以几乎贴着地板的方式向着琥珀疾驰而来，在瞬间将两人的距离缩短为零，然后这一刹那，她猛地拔出银剑朝着琥珀的左上方刺出。
这一神速的刺击就让琥珀吃了一惊，不过她还是成功的躲避开来，然而攻势并没有就这样结束，在琥珀抬手防御的同时，她将身体顺转360度，其间拔出左腿上的银蔷薇将它恢复为原形状，带着劲头狠狠砸向琥珀的腹部，这一击，琥珀因为太过在意银剑而来不及防御了。
“唔……”琥珀忍不住发出了小声地低吟，差点倒地，但还是很快恢复了平衡反手就是一拳。这一次，永夜没有后退，反而顺势抬起盾牌撞向她的拳头，右手的剑则再次发动快速的刺击。
一剑，两剑……永夜的刺击越来越快，逼迫琥珀不得不进行防御，于此同时左手的盾牌也紧紧贴着琥珀。虽然看起来是压制住了琥珀，但实际上并没有造成多少的伤害，而且这样的刺击将会很快消耗光永夜的体力，意识到这一点的琥珀开始不慌不忙地进行防御。
她眼里闪出嘲弄的目光，开始期待着永夜耗光体力后脸上的绝望之情。
可于此同时，哪怕是呼吸越发的急促，永夜的剑却没有停下，她还是继续着这只能拖延时间的无意义之举。
第十二剑早已化为一道银光，贯穿了空气朝着琥珀的身体刺去，但是却在接触她肌肤之前停了下来。
“心满意足了吗？”琥珀双手抓住银剑，抬起头，笑道，“那么这场游戏也该结束了吧？”
“是啊，是该结束了呢。”永夜气喘吁吁的回复道，也笑了。
没有看到想象中的绝望之强，琥珀满是不解，可是下一刻，有什么东西中断她的思路。
那是一种早已陌生的感觉……
“什么……”琥珀皱起了眉头，感受着那股疼痛，才忽然发现自己居然中了子弹！
“果然，只要不让你使用那个‘能力’，子弹还是能够打中你的。”
“你……”琥珀正想要说话，永夜便再次挥动盾牌进行攻击。为了争取让格斯更换装备的时间，她耗费了不少体力，但这全然不是问题，她依旧凭借着意志开始全力挥击。
琥珀被迫进行躲避，但是身后又传来了疼痛感。
怎么回事？为什么我听不到子弹的声音？
琥珀紧皱眉头，一边防御永夜的攻击，一边却还要躲避没有声音的子弹攻击，她开始慌张起来了。
“是消音器哦。”最后一次用尽全力地挥盾，永夜再次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她以剑撑地，大口大口地喘起了气，泪水顺着银剑滴落在地面上，但是她本人却得意地笑了起来，“通过刚才的战斗我明白了两件事情，一是你无法在跟我战斗的同时使用阻挡子弹的能力，二是你的能力是在子弹快接近你的瞬间才能使用。所以，如果我妨碍你战斗，并且让你无法判断子弹到底有没有射过来，你就无法在那个瞬间使用能力了。”
同时滴落在地面上的还有琥珀的鲜血，格斯将子弹换成了射程较远的普通弹，并且躲在了远处的柱子后进行袭击，在配合上永夜极力的干扰，因此她至少中了四枪，是比较严重的伤势了。可是她低下头，只是久久的沉默着。
“哈。”最后，却忽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像是坏掉的传声机一般，诡异地笑声不断传响。
与此同时，永夜发现本来已经消失的不安更加强烈起来了。
“是不错的推理呢。不过，谁告诉你，我的‘能力’只能在那个瞬间使用呢？”琥珀抬起头，笑意越发浓厚，“永夜是吧，真不错，你大概是第一个能让我认真起来的人。”
她又一次扇动翅膀，翼尖暗紫色的光芒涌动，颜色比之前更加浓厚了。
永夜睁大了眼睛，她意识到自己也许并没有找到打败怪物的方法，而只是单纯的激怒她了也说不定！
她用力地向后大跳，可是已经身体的疲倦却在这时候为她带来了副作用！她露出痛苦的表情，半跪在地上。
最靠近琥珀的银剑，在这一瞬间忽然变得沉重异常，它脱离永夜的手，狠狠地砸在地上，然后诡异地扭曲，弯成了两截。
……沉重？
永夜的脑海里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占据，但是在明白那就是真相后，她意识到事情更加严重了。
她朝着永夜丢出盾牌，可是盾牌在空中便改变了抛物线，直直地坠落在地面上。
“你的能力其实是……控制重力！”
永夜不敢相信地说道，难怪她能无视子弹，她只要改变身体周围的重力，就能让所有东西都在她面前臣服！胆敢靠近她的人，都将被无形的重力压成一张纸！
“唔！”
琥珀周围的重力场不断扩散，终于压倒了永夜的身上，她的脸撞在地板上，像是被一座山压在下面一般，而且这股力量正在不断加强，不出几秒，她就会被压成一滩面无全非的肉泥！
“格……斯……快跑……”
身体再也无法动弹，永夜用尽全力叫喊道，他还在较远的地方不会受到重力场的影响，至少自己的同伴，不能死在这里！
“放心吧，我只是对你感兴趣而已。”
欣赏着永夜变得苍白的脸庞，琥珀满意地笑了起来。
“接下来，你应该可以让我好好享受一番呢。”
她说着，抬起头，掌心凝聚出一个暗紫色的光球。控制重力能做到的事情有很多，而这个正是当初艾德拉将祈羽击落峡谷所使用的。
琥珀随意的摆了摆手，光球缓缓地朝着永夜飞去，它飞得那么缓慢，就像是孩童手里的气球一般轻飘飘的，但是在永夜的眼中，却是代表着死亡的可怕之物……
最后的最后，一个人影从柱子后狂奔而出，挡在了永夜的身前。
光球触及人身体的那一刻，忽然爆炸开来，血肉早已失去原有的形态，扭曲成无数的碎屑。
永夜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脑袋一片空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