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五分钟。只剩五分钟。车内乱成了一锅粥。五分钟后车子就会驶进站，大概游戏就结束了。这时候场景发生了微小的变化，电车的脚下似乎不再铺着轨道，就是在公路上行驶着。前车的外观也开始发生剧烈的变化，向窗外望去，轨道也不知何时消失了。车子正在加速，车内的人不禁一个趔趄，北岭更是险些从座位上摔到地上。这不是电车了！大家都注意到，这分明变成了一辆公共汽车！看起来游戏是不愿意留给他们那么久，或者说，因为五码的速度谁都撞不死，所以游戏系统自动更改了设定，以便把我们一起销毁吗？撞毁这车来解锁？简直讥讽得不能再犀利了。但北岭没有屈服，因为没有屈服，所以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要啊！”女孩伏在窗边大叫，“这是明明白白要我们的命啊！”
另寻方法？不，来不及了。程序编好后能否成功侵入系统，这都说不准。北岭绞尽脑汁思索着，害怕自己有遗漏的线索。
这时，前车传来了乒乓的敲击声。窗玻璃又被从内砸开。“不要——”前车也在轰鸣中化作焦炭。“明知会死，”女孩禁不住发抖，倒在地上注视着前方痛苦地哭泣，“为什么还要……”
“他们已经放弃了。”女人说。
北岭望着眼前这一切。如今放弃犯不着敲破窗户，静等着就行了吧。北岭苦笑。前面没有车开着了。那两辆车，似乎都恰好走在我们之前，但就像两个包袱，又被相继丢掉了。但是它们的存在有意义。第一辆车，不是给了我们提示吗？那么第二辆上的人，如果完全按照我们的方式进行游戏的话，它能告诉我们什么呢……北岭凝视着翻倒在路边的电——不，公交车，看着它燃烧的躯体下的每一个角落。上面没有任何人存在过的痕迹，像是被完全抹消了一样。
“可恶！”男人重拳砸在键盘上，“这种时候居然出错！”
“我问一下，”北岭转过身来望着男人，“你之前的木马软件还在吗？“
“在！”男人回答，“一旦系统的权限被获得，我敢保证，这玩意三秒就能制服那个破系统，停下这什么破车！”
“不行了……即便如此也没有用了……”女孩抱着头跪坐在地上啜泣，双肘收在胸前，“输掉了啊……已经输掉了……”她的身子因为啜泣而止不住地颤抖着，楚楚的样子让北岭感到心寒。
“别这样说啊……”北岭安慰道，“还没有结束呢……别说丧气的话啊。”
“差不多了……”女人直视前方。她似乎很镇静，但两眼迷茫。“歇会儿吧。”
歇会儿……北岭心底一热。什么叫歇会儿！看着绝望的三人，北岭脊背只感到气愤。还没有结束呢！北岭让思绪飞转，头脑因为极速的思考似乎在发热，简直要冒出烟来。“我说啊，”北岭在众人之中直起身来，“你们明白什么叫作弊吗？”
三人的目光，焕发着光彩，霎时集中在他的身上。北岭感到满意，继续他的发言，“所谓作弊，不单指破坏游戏的规则；不按游戏的任务线进行，不按常理出牌，这也算作弊。
“比较显而易见的，游戏给我们两个限定：要么制动停下公交车，要么破门逃出车厢。而我们开辟了另一条路，也就是侵入公交车系统。这三条路一定都是通关的办法，而第一条路显然行不通，第二条路是在逼迫我们自相残杀。既然你保证我们的程序能够停下公交车，那么只要获得它的操作权限，我们其实就赢了，游戏就结束了。大概这个权限就是最后一关了：毕竟时间只剩这么一点了。”
“现在不是高谈阔论的时间！”女人打断道。
“我知道，”北岭微笑着取下了安全锤，整辆车间里响起了刺耳的警铃声，“我们已经赢了，因为我可以破解游戏的系统权限。
“你们发现了吗？前车的人，总是做出我们下一步要做的事。这也太巧了吧，所以我猜测，那些公交车上根本没有乘客，它们是游戏的一部分——提示。”北岭捏着锤柄的手指翘起一只，以搭配他脸上掩不住的微笑，“如果把它们的处境当作和我们一样，那么前车是在提示我们，我们可以用自己的力量‘毁掉’这辆车。”
“别说傻话……”男人插嘴道，“最后人影不是都没了吗？”
“不会出事的。”北岭瞥去一眼，“其实这游戏的一切情节都是由我们来选择并编辑的，你们留意过没有？车子也许本来不会把我们撞死，谁知我们那样相信它会，因此游戏的结局就变成了这样。你不是做程序的吗？你试想一下，系统会根据什么来判断车子是否撞毁？”
“你是说，他会根据一个车子被撞毁的时候一定会出现的事件来判断吗……”男人思考了一会儿，恍而明白过来，“是这样吗，这样就行了吗！”
哼。北岭对着窗外轻笑，就像是对着游戏系统一样。哪怕是讥讽的话，被当真了之后也噎住了自己吧！
“只要一样东西出现了，那么电车即可‘视作’毁坏，即使它并没有真的报废。而且那个地方一定是安全的，不可能将炸弹起爆装置装在那里。那就是……”
“安全气囊！”四个人的声音，此刻交织在一起——异口同声。
在安全锤落在驾驶座前的气囊上之前，北岭突然想到，“我有些明白了。这个游戏真正的名字应该是——
“CHEATING WORLD.”
手起锤落，弹指间，灰飞烟灭。
不出所料，只要破解了权限，那么游戏就视作完成了呢。
四周升起一团浮动的亮光，将北岭围在其中。北岭长舒了一口气。提示音在头顶响起：
“游戏通关。请稍候……5，4，3，2……”
第一章 完
下章预告：
北岭睁开眼后看到的，居然是自己的房间里那张床。熟悉的房间啊，二话不说，他便扑倒在床上。
身体已经疲惫得无法支撑了，但头脑仍在运转。他清楚一件事，那就是他并未从游戏中逃脱。
“要是逃脱了的话，睁开眼应该看到的是天花板才对。自己是躺着的，在游戏中身体不会运动，所以应该还是躺着，才不会像这样。啊啊啊，金册，等我出去了，有你好受的。”自顾自这样发着牢骚，作为入睡的前奏。但他事实上，意识到了更深层的东西。
系统承诺了，下次游戏会赠送从者给我。北岭脑海里回忆着。那是什么东西呢？大概是某种AI吧……有些期待和它在游戏里相见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