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有什么问题？要问快问吧。”少女深吸一口气。
北岭深棕色的瞳孔像是要刺穿所有隐藏在黑暗里的未知一般，射出锐利的光。“这里并不是‘现实’，对吧？”北岭问道，“那么我的‘现实’是什么状况呢？”
少女闻言，出于惊讶，定了定神，又抱歉地微笑道：“不好意思，我也不清楚。在我生成时系统通知过我，作为‘特待玩家’中的一员，你是一个没有登出过的玩家，并且由于某些指令暂时禁止登出——不要紧，这关过后似乎就开放登出了；所以系统也故意向我隐瞒了一些有关你所生活的现实的事。但可以肯定的是，你所说的‘现实’与目前你所处的‘虚幻’世界，是互不相干的，现实中的你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另外，关于‘虚拟’和‘现实’间的连接技术，这是作为游戏本身的‘最高机密’而封锁的——也许等你登出了游戏，你就能得到答案了。”
“特待玩家”啊，北岭无奈地耸耸肩，是你赢了，金册。但是什么“最高机密”，是连金册都不清楚的东西吧？北岭有不好的预感。但他知道这个问题没有继续下去的意义了。既然“现实”与“虚幻”互不相干，那么我约莫还是在睡觉吧。但是还要问清楚——
“那如果我死在了游戏里呢？”
少女吐吐舌：“这是个游戏嘛，不会有什么太严重的后果的。但是你会要重新开始，积分、财富，统统归零，还包括——我，也会消失。”
“消失？”北岭低下头重复道。这个游戏没有那么可怕啊，北岭想，但他主观上还是不乐意失掉唯一的打消孤独的伴侣。因为这个游戏不同于现实，对于你的人际交往，只有两种情况：一是暂时性的友好，二是相对长久的敌对。这是根据游戏规则而言的，游戏只有两种模式。所以，会感到孤独也是理所应当的。恐怕孤独是沉迷于这个游戏最轻的病症了吧。如果真要一直一直生活在这种地方，那么也不会有什么乐趣，会思念原本的世界，甚至爆发出一系列的心理疾病的吧。
“嘛，不过我——”
少女故意地拖长了音调，非常成功地将北岭的视线引到了自己身上。
“嗯？”
“我一旦死亡了，那么就不复存在了。”少女郑重地宣布道。
“哦。”一个字的叹词。
少女对于这个回应严重不满：“喂！你……就这么不当人一回事儿吗？……”
北岭完全过滤了脑后嘤嘤的烦杂声音，顾自迈开步子向蔚蓝的走廊深处走去。虽然早有预料，自己的现实会以什么形态存在。是在昏睡，还是已经醒来，甚至摘下了头套；是像死尸一样倒在床头，还是失去了有关的记忆继续着生活，还是别的什么。这些不仅不得而知，而且毫无意义——通关至上。自己是以什么形态留存于游戏之中，思考这个也没有意义——通关至上。北岭想要知道的是有关这个“不可能”的世界的一切，不通关，不变得强大，不顶尖，就无法找到属于一切的黑暗的“未知”的答案，所以要通过这关，甚至通过这个游戏所有的关卡。不通关，一切都毫无意义。
垂下的右拳默默地攥紧。是的，我希望把这个世界弄明白。北岭在心里默念了三遍。这个世界的存在大概还是深埋于人类的了解之下的，或许还是非法的，或许本身就是机密：但是它实际上有无数玩家，网络上大约都可以下载得到；它也不是个小游戏，作为一个运用了完全潜行技术、AI技术等超越性技术的游戏，这种游戏应该是现代科学顶尖，或是超出现有科技的。但它却不为人知，这与人的理解相悖。所有出现在这里的人，却没有在现实中为这个游戏留下一点评价和推广，这也相当蹊跷。这是一个大家都知道的谜吗？可能性很小；但是……因为太多的事想不明白，所以一般地，大家都会选择放弃去理解这个谜团。但北岭不愿屈服。他在这里显然是有原因的，似乎是有什么特殊的使命的。所以他要把这个世界鼓捣个一清二楚，他要明白。
“慢着，”少女迟迟不肯挪动步子，“既然你问过我问题了，那么也该换我了吧？”
无视。
“问题很好回答，”少女紧促地跟上北岭，站在他身旁笑得跟朵花儿似的问道，“给我想好名字了么？”
无视。在她说话的时间里，北岭从她身旁又走出了三五米。
“喂！”少女忙跟上来。迄今为止她开始怀恨自己的主人了。“我给了你不少时间了！”
北岭向前走去。眼前骤然一片开阔，密密铺洒在光洁地砖上的蔚蓝色光如今泛出了更趋近于白色的淡蓝。走廊一壁竟凹了进去，成了一间房间。北岭迟疑片刻，走了进去。左手边看上去冰冷无瑕的白色墙面上，粘贴着一张纸。
“喂！喂！你……怎么这么久不搭理……”
“这是什么，阳子。”北岭下意识问道。
“阳……”少女一愣，“阳子？”
北岭突然发现口中蹦出了奇怪的词。这不是他的主观意思，事实上，他并没有思考过自己从者的命名问题。这两个字，就像是什么原有的词语，或是像清晨叶片上的水珠，被理所应当地被摘取叶片的淘气孩子一同带出来了而已。但不知为何，他总无端地觉得，“阳子”这个名字，是最适合的、正属于她的名字。
少女显然喜出望外。在她意识到之前，她长长的翘曲的睫毛已被润湿，一颤一颤，而双颊也泛起了红晕。她的样子，似乎是北岭见过的她之中最可爱的一次，远胜过她的撅嘴闹别扭来得可人。看着她的脸，北岭对她的概念开始模糊。
“嘛……你满意的话，就叫你这个好了。”北岭搔搔后脑勺。
阳子赶紧把双手往胸前一抱，皱起娥眉闭上双眼，却忘了收掉脸上那一团红晕，撇过头去说道：“哼……又不是什么特别的名字，也不是很满意……”
北岭的目光短暂地在阳子身上停留，便转到了那张纸上。“似乎是游戏规则……”北岭看着它喃喃。
l 一，本关为对抗关，共四人参与，最终未出局者获胜；
l 二，游戏场地中有些许“牢笼”，无论是被引入还是自愿进入，但凡踏进一律出局；
l 三，游戏中死亡者出局；
l 四，游戏中不得以任何方式主动泄露或探听对方个人信息，违者出局；
l 五，游戏场景可作为道具使用；
l 六，游戏结束后，最终胜者有权向系统申请任意奖励；
最后一条，北岭瞳孔不由得一缩。
l 七，在本关内，每名玩家获得一种特殊技能。您的技能为：
“光路扭曲。”北岭与阳子的目光汇聚于其上后的不久，这行字消失了。
“莫名其妙……”阳子自语道。
“阳子。”北岭沉着声音叫了一声。
阳子回过头来，却见到北岭隔空用手在她腰上劈过一道，来不及躲闪，只来得及闭眼——
“啊！怎，怎么回事？”
阳子再次睁开眼，便看见自己的腰围大了一圈，不，不只，她已经被拉伸得不成样子了。她试探着自己腰部的知觉，没有太大偏差。
“别担心，”北岭一打响指，“玩了个小把戏。”阳子的身体恢复成原样。
“光路扭曲，是吧。”阳子说道。
“不，”北岭嘴角一咧，“应该是‘图像变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