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里？帮什么忙？”
“到时候跟着我来就知道了。”
古墨田到场边用毛巾擦掉脸上的汗水，右手放到崔潽的腰上：“走走走，叔叔请你吃晚饭，让你今晚好使劲。”
晚自习时，崔潽抄完自己想交的那部分作业后趴桌睡觉，脑海里毫无预兆地出现许翎北的身影。这才想起，自己曾经有一个多星期没去过“火神”了。他想起她的耳朵，她的小腿曲线，自己的手机......溪水停止流动，蝴蝶也不见了。那些曾让他血液产生一个个沸腾的气泡，流窜全身的电流也不再噼啪作响。
李笑观把修正液涂在课桌的桌脚，再用打火机点燃，差点把木制课桌和书本一同烧着，引发了小骚乱。还好这时监理晚自习的老师不在教室，李笑观拿桌上的一瓶饮料浇灭火。不过散发出的难闻气味还是引得班上的女生抱怨连连。
目睹这场小闹剧后，崔潽就听到放学铃响了。他一站起来，就被经过的古墨田抓住手臂：“走吧。”
古墨田和崔潽走进学校后面的巷子，整条巷子只有树上有一盏黄色的白炽灯亮着，还有不少虫子绕着它飞。
“抓稳。”古墨田启动摩托车，崔潽坐在后面。摩托车启动的声音打破巷子的安静，循着车头灯转出繁华的大街。
这辆四冲程水冷的本田cbr600，车主是陈阅荛，古墨田借来开两天。
一路无话，车子在工人医院附近停下。这座医院承载了古墨田很多的童年回忆。古墨田就在这里出生，在这医院的球场玩耍长大，因为他的家就在医院的附近。
之前古墨田所在的初中双休日并不需要补课，每个星期的这两天休息时间对他来说是宝贵的。早上，他观看中央台的NBA篮球直播，有时是边吃饭边看，这顿饭既是早餐又是中午饭。下午，他要么在床上翻看医院旁边书报摊买的篮球杂志，要么把买回来的篮球教学DVD碟片放进碟机里，在只有他自己一人的房间，像个神经病人一惊一乍地模仿视频里的教学动作。晚上，吃完晚饭还没坐够半个小时消食，他就抱着篮球迫不及待跑到工人医院的球场练习下午学到的动作。
球场的水泥地还留有下午暴晒过后的余温，运球的时候可以感觉到球的温热。古墨田希望手感也能像篮球一样温热，他心里极为真切地渴望球技和命中率能突飞猛进。他模仿隆多、模仿托尼帕克、模仿克里斯保罗的上篮姿势，模仿艾佛森的交叉步，模仿雷阿伦的跳投。口中还念叨着这些球星的名字，仿佛把他们的名字挂在嘴边就可以让他们灵魂附体。然而往往事与愿违，他跳投的时候发现右手的手指卸力，肩部发力的部位不对。上篮有时会左脚拌右脚摔倒，或者转身上篮的时候重心不稳滑倒在地上。
古墨田觉得所受的伤不过是前进道路上必不可少的小障碍，他既不埋怨也不害怕，相反会享受这种必不可少的挫折。他认为一个人练球缺少对手虽说有点遗憾但也有别样的乐趣。直到有一天，他碰到了浪潮街球社的人，带头的是外号“瘦蜢”的青年，带着社员前来占场。
古墨田见他们人多势众，也只好滚一边去躺在低石凳上喝自己带来的橙汁，想等他们走了之后自己再练球。谁知道夜越深来的人越多，都是附近中学的学生。这些学生自发形成的各个街球社像雨后春笋般冒出来，队伍与队伍间进行三分制的对抗赛，输的队伍下场。因为队伍之间的实力相差无几，所以很少有球队能连赢五场以上。
一次，瘦蜢所在的浪潮社球队对战灵旗社球队，双方似乎是冤家了，经常碰上，每次无论是哪一方取胜都是险胜。瘦蜢投一个三不沾，球不沾网不沾框不沾板，直接蹦到球场外去。
“喂，那边躺着那个，帮我把球捡过来。”
古墨田看见球就在自己躺着的石凳底下，就站起来把球抛回去。
“别老躺着，过来一起玩。”瘦蜢把球传回给古墨田胸前，古墨田只好接住。
就这样，古墨田加入浪潮街球社，告别一个人打球的寂寞。那时他们浪潮社有十五个人，五支球队。对面的灵旗社也是十五个人五支球队。五对五车轮战，三分制的比赛可以打很长一段时间。
古墨田读高中之后，工人医院旁边的两所中学搬走了。一所搬到山上，一所搬到城市的另一边。街球社的人自然而然越来越少，浪潮社剩下三个人。死对头灵旗社也是只剩下三个人。两个街球社今天晚上有一场决战，决定医院球场的支配权。
崔潽跟着古墨田从医院停车场的侧门进入球场。崔潽看见球场的一瞬间真不明白这个球场有什么好争的，球场的一边篮球架已经向前折歪，而且篮筐不见了，底下停着一辆白色VAN。球场的另一边球架倒是完整，却是半边球场都陷入黑暗里，没有灯光照明，黑漆漆一片。
“没有灯光这球怎么打？”
“就这样打。”
古墨田从摩托车把自己的运动包拿下，把校服和帆布鞋脱掉，换上球衣和球鞋。崔潽吐槽就这半边破球场那还争个屁，两家街球社都是只剩下三个人，三打三其乐融融刚好。难不成把一家赶走，留下自己队三人互相传球和泥巴。古墨田说你不懂，这关乎我们街球社的荣辱！这是两家球社之间的“天王山之战”。崔潽说我不懂，我也不想懂。
瘦蜢不见人影，留下古墨田和一个有点瘦，有点黑的小伙子撑浪潮社的大旗。如果不是这个家伙穿着别的学校的校服，崔潽还真的会看不见他。崔潽问这个瘦瘦黑黑的家伙叫什么名字。
“叫我外号吧，叫我科比就行。”
崔潽正想吐槽这个外号，古墨田过来搭着科比的肩膀抢先一步问话：“科比，瘦蜢去哪儿了？”
“和人打架，潜水逃了。”
“和谁打架？”
“我可是好学生吶，我怎么知道。”
“潜去哪里？”
“说你又不知道，带你去又远。”
崔潽问科比，古墨田的外号叫什么。
古墨田抢着回答：“叫我民主路三井寿就行。”
“屁，我们都叫他橙汁。”
于是崔潽此刻才知道自己是来顶替那个什么瘦蜢帮他们浪潮社打球的。三人在黑暗中投篮，崔潽还是看不见篮筐。又过了十五分钟，崔潽才慢慢适应在这黑漆漆的球场奔跑和投篮。
灵旗社的人也来了。一个高高的胖子，两个中等身高的瘦子。他们也一言不发地加入到投篮热身中。不一会儿，灵旗社有一个人发话了：“开始吧。”
说真的，直到比赛开始，崔潽都没有真正看清楚灵旗社三个人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