颤栗的感觉从脊椎尾端一直传到头皮，若夏不敢看观众席，她盯着头顶的大屏幕，上面显示出中央大附属和澄天的名字。下面的比分还是0:0。
再等十分钟，这个分数会变成什么？
若夏的双腿几乎抖了起来，她手心里全是汗，这种感觉跟她首次上场比赛一样。第一次上场是因为无知而恐惧，现在则是在认识到敌人如暴风雨压境般的强大力量之后的恐惧。不知道四国高中生球队的实力之前，还对跟她们比赛有着一丝期待，而现在面对满场观众，若夏觉得自己就像待宰的羔羊般，将要被赶上屠宰场。
不想上场！不想上场！
为什么偏偏会抽到中央大呢？不过，不论抽到哪一队都一样吧，都会被打得颜面尽失。
但是，如果目标是朱雀之环的话，迟早都会面对中央大这样级别的对手......
现在还在想什么全国冠军！
若夏敲了一下自己的头，都已经站在地狱的边缘了。
“还好我不是独自下地狱。”
若夏看了看身边的队友们，她们都脸色苍白地沉默着，是否都在后悔着参加这次的友谊赛？
那个恶魔，为什么要把我们置于这样的境地，为什么要提出友谊赛这样的事情呢？
若夏有些怨恨地看着天宸。
天宸刚换好衣服，她整理着脑后的长发，从球员入口走了过来。
大家沉默着望向她，眼中流露出期待。
排球场上，只有一个人的号码下面才有短短的一道横线，而背负着这个标志的人，必须具备回应这种期待的能力。
队长天宸走到大家身边，琥珀色的眼中带着按捺不住的神采，扫过她的每一个球员们。
“我们的第一次正式比赛，就是全国大赛决赛的模拟战，难道这还不足以让你们兴奋起来吗？”
她扬起眉毛，嘴角露出微笑。
“尽全力吧大家，上场了！”
随着哨声响起，澄天的球员们，跟在她们的队长后面踏上了战场。
端木远远地站在发球线后面，她将球高高地抛起，跃上了半空。和天宸几乎一样的动作，华丽而优雅。
若夏已经在观战的时候见识过她的跳发球，但真的到了自己眼前，那如流星般掠过身体时，带起的阵风还是让若夏惊出一身冷汗。
“好快，根本看不清。”
“啊！”
随着一声惊呼，灵诗向后一个滚翻，勉强将球接了起来。身穿白色球服的灵诗，今天是作为自由防守球员第一次登场。
不久前刚练成的滚翻还真是漂亮啊。
“Good job!”
天宸也赞扬了一句，她舒展开身体跳了起来，将球高高地传给四号位的主攻柳亦朝。
上啊，双胞胎！让她们看看！
若夏咬牙握紧了拳头。
亦朝挥下手臂，在那一瞬间，对方身高为185CM的副攻心月在她的面前举起了双臂。
“啪！”
她轻松地将球拦回澄天的球场。
被拦住了？
若夏的全身变得冰凉，就像被冰水从头浇下。从空中落下后的亦朝看向心月，没有表情的脸色比平常更加苍白。
这可是我们最强的攻击力量了，竟然就这样被轻易地拦截住。
“没关系，再来！”
天宸走上前去，拍了拍亦朝的背部。
端木的跳发球并不是每一次都能接住，而四号位双胞胎的强攻，也被心月全数封死。
比分迅速地拉开，开局还不到五分钟，屏幕上就出现了刺眼的分数：5:0。
手脚变得冰凉的若夏，看到天宸向自己投来锋利的一瞥。随后她转过身去，将手放在背后，伸出了三个指头。
是给我的暗号！三号位的快攻！
比赛前，花了两周时间练习的快攻，现在就要第一次施展了。
若夏忽然察觉到冷汗浸湿了整个背部，手指颤动了起来。
来不及害怕了，球已经传了上来，天宸给自己传出了三号位的快球！
上吧！像平常练习时那样起跳。
若夏空白的大脑慌乱地搜寻着练习时的记忆，双腿带着记忆跳了了起来。
对，就这样，在球只比网的上缘高出一点点的时候，下手！
若夏用力挥臂，耳边只听见“啪”的一声，她的瞳孔放大，刚出手的球就弹了回来，从自己的脸颊擦过，飞回了澄天的球场。
这、这是？！
若夏面如死灰，望着对方在空中飞扬的黑色发丝。
她的快球被对方的主攻羽舟狠狠地拦了回来。
5:0、6：0......10:0！澄天连续十球都一分未得。这不是龙和鹰的比赛，是龙和麻雀的比赛。
电子屏幕上的比分，刺眼得无法直视。
“虽然知道会这样，但还真是丢脸呢。”
林优在教练席上坐立不安，将手咬在嘴里，紧蹙着眉无计可施。
“这是哪个笨蛋球队啊？”
“太丢脸了，没什么好看的。”
“不忍心看下去了，这算什么比赛啊？是屠杀吧？”
“是高中生和初中生的比赛吗？”
看台上，观众们发出不屑的评价，有些观众站起身来，开始离场了。人潮的离去引起了一些动静，若夏惊慌地抬起头来，看台上的空座位越来越多。
“不要分心！”
天宸厉声下令。若夏强迫自己不去看观众席，但、但是，这种越来越恐惧的感觉却像藤蔓一样，从脚下缠了上来......
她转头看向灵诗，第一次站上赛场的灵诗和阮潇面色苍白，眼中流露出无助和恐惧。
忽然间，澄天球员们的头顶上，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澄天！Fight to Death!”
一声单薄的喊叫，若夏急忙转过头，是她们的前辈袁媛！因为年龄的限制不能参加比赛，她一直坐在看台上观战。此刻她在围栏上探出身体，将手卷成圆筒状放在嘴边，奋不顾身地对同伴们喊出加油的话。
平常沉默腼腆的她，现在却在体育馆众人的面前，独自放声大喊了出来。她的声音因为竭尽全力地喊叫而变调。明明有些可笑，却让若夏的眼泪涌了出来。
“澄天！Fight to Death!”
又一个细细的嗓音加入了进来。
是小雨，她的胸前挂着相机，在看台的二层，挥起拳头对若夏她们喊了起来。
“澄天！”
一个浑厚的声音，小雨身边的摄影社社长也加入了呐喊，接着是乐队的同学们、通讯社的记者们、学生会、西点社的成员们......越来越多的声音加入了进来。
“澄天！Fight to Death!”
看台的另一边，夕海学园的球员们也站成了一排，加入到合奏中。
“谢谢、谢谢大家！”
灵诗红着眼眶，仰头望向看台。
助威声在体育馆中回荡着，澄天的球员们挺起胸膛，沐浴在助威声中。
“We are a team, right ?”
天宸仰起头，嘴角绽放出笑容。她举起右手，对着看台上的袁媛，做了一个握拳的动作。
“传球给本殿，慕容！”
绮扬拉住了天宸的球衣，天宸转过头，直视着这双无所畏惧的眼睛。
“扣球失误的话就当场杀了你。”
天宸向灵诗投去一瞥，灵诗点点头，她半蹲下身体，脚尖若即若离地接触着地面，准备随时一跃而出。
这一球，一定要以最好的状态传送给社长。
又一次跳发，从端木似乎不知疲倦的手中发射了出来。这是轨迹如星辰的光晕般，并随着气流上下晃动、在空中飘忽不定的最棘手的发球。
这样的球，最大的可能是在与手臂皮肤接触的一霎那，就飞到无法预知的方位去。
“这样的球，我和社长训练过上万次。”
灵诗的脚尖点地，跨出一大步，稳稳地面对着炮弹伸出了手臂。她将腹部收紧，背部弓起以缓冲对方强大的力道。在球碰到她手臂的一瞬间，她静静地绷紧手臂，将全身化为一道斜面。
她被冲击力撞向后方，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仰起，但却成功地将球反弹至网前的中心——天宸所在的位置。
“完美无缺。”
天宸的眼睛追随着向她而来的球，她轻轻地跃起，伸出了双臂。
“交给我吧。”
蓝色和黄色相间的皮球，从天宸的手中轻轻弹出，高高地飞向空中。
“该你了，公主殿下。”
绮扬挥起双臂，从三米白线后跃起，她舒展开身体，左臂向后拉起弓形。
进攻吧，公主殿下。
若夏仰望着眼前腾空的身体，握紧了拳头。
挥臂吧，就算被拦回来也不要紧。
灵诗靠近了她的身后。
空中的绮扬突然收紧腹部，整个身体向内收缩，左臂随之挥下，黑色的发丝在空中飞舞着。在击中球的一瞬间，她将手掌做出了些微的转动。
“后排进攻，真少见啊。”
“她们这样的队伍也会使用后攻，真让人意外。”
“不过，那是没有用的。”
“不要以为斗志能胜过实力啊。”
“这种高度的球，是通不过心月封锁的。”
中央大的球网前，羽舟和心月一起跳了起来，她们的双臂在球网前张开了结界。
“通不过的。”
心月长长的手臂封住了每一条可能通过的线路。
“啪！”
一声清脆的撞击声，球没有通过，它撞到了心月的手臂上。
“被拦住了吗？！”
若夏的瞳孔放大，变得冰冷。
而球网之上，心月的脸色也微微变化了。
“不对！我疏忽了！”
心月忽然间意识过来，但球已从她的手臂弹出，重重地掉落在白线外。
“打手出界！”
“打手出界！Touch Out！澄天得分！”
解说员仰天长啸。
10：1！澄天终于艰难地从中央大的手中夺取了第一分！
“Yes!”
天宸跳了起来，望向看台。
“太-漂-亮-了-”
若夏、灵诗和阮潇用最大的音量喊着，扑向绮扬。她们将绮扬紧紧地拥抱着围在中央。
“本殿得分了！本殿果然是王牌！”
绮扬举起双手，昂起头骄傲地接受观众们的欢呼，看台上的后援团更是为之疯狂了。
“公主殿下万岁！公主殿下万岁！”
解说员带着后援团发出快要将屋顶掀翻的喊叫声。
林优怒目瞪视着对面的解说席，发誓比赛结束后就将体育比赛解说社团的经费削减一半。
“看见了吗？慕容！本殿才是王牌！”
绮扬向天宸冲过去，重重地击打在她的后背。
天宸转过脸，没有丝毫怒意，她扬起嘴角：
“It's fantastic! 公主殿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