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无常
“咦……医院死人，不是很正常的吗？”终于停止了发疯正努力学习怎样与阿飘们正常相处的叶夏晨明显有些不解。
“她们都是在各种不同的手术过程中死的……问题是这些手术的死亡率都是几乎为零的那种。现在家属们已经闹疯了，警察也都叫来了。”宁雪松有些烦躁地揉揉头发，“真要命……而且她们的魂，哪里都找不到。”
“去找鬼差问问？”苍澜海问道。
“鬼差哪是那么容易就能叫来的……嗯？”猛然意识到了什么的宁雪松将视线投向了叶夏晨。
注意到了聚集过来的视线，叶夏晨浑身一个哆嗦：“干、干什么？”
“我们貌似可以不用让鬼差来找我们……而是可以去找鬼差。”苍澜海耸耸肩，笑得一脸无辜地看着叶夏晨。
一边的江雨默随手扯了一根红绳系在叶夏晨的手腕上。
宁雪松用一种“你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眼神看着他。
“我我我我我……我才刚刚回归自己的次元没有十分钟啊。”叶夏晨猛地摆手。
“啊，有人要找我？正好，我还有事要找你们呢。”一个悠悠的声音响起，叶夏晨一回头就看见白无常脚朝上倒吊在房顶上，很奇怪的是他的衣服与面纱却没有服从地吸引力垂下，而是依旧好好地贴服在他的身上。
“您居然会从地府出来啊，真是难得。”宁雪松嘴上说着敬语，语气里却没有半分尊敬的意思。
“宁家的小子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讨喜。”白无常似乎是在笑，但被那面纱一遮，显得分外的诡异。
“死人不挡活人路，这是规矩。但是如果你哪天死了，最好祈祷一下不是我来收你的魂。”白无常眯缝着的眼睛似乎在笑，可是却让人觉得这本来温度就低的停尸间变得更加的阴冷。
“但愿。”宁雪松低下头看着手机，“又一个。”
“也许那一天不会来的那么晚呢。”白无常靠近了叶夏晨幽幽地说，呼出的冷气惊的叶夏晨一个机灵差点跳起来。
“我勒个去的……白无常这和宁雪松是什么仇什么怨啊……”叶夏晨努力地想要靠近苍澜海一点，因为他似乎是这里目前来讲最正常的一个了。
“有个词叫‘本能的厌恶’。”苍澜海无奈地耸耸肩。
“什么意思？”叶夏晨表示不明觉厉。
“没什么。”苍澜海摇头，避开了叶夏晨带着怀疑和探寻味道的目光。
“谁叫宁家小子养着那种东西呢。”白无常似乎是无聊一般地在半空中旋转着，“命格一片模糊，这种人会造成我们的大量加班加点……所以很讨厌啊。”
白无常回头看了宁雪松一眼：“你没有告诉过别人吗？”
“死人不挡活人路，这是规矩。”宁雪松抬头，“你有什么事？大老远的跑过来。”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叶家回来了？”
“嗯。”
“回来好啊，回来就好。”白无常意味深长地看着叶夏晨，又转眼看了看沉默已久的江雨默，嬉笑着飘过去挑了挑江雨默的下巴，看的叶夏晨一阵汗颜。原来这鬼差这么不正经吗……
“小雨默有没有想我啊~”白无常像是逗小孩一样逗着江雨默，“说真的，啥时候在阳间呆不下去了，我帮你在阴间找个职位怎么样~”
“白无常。”宁雪松的声音低沉，“我们有正事要办。”
“嗯。是是。有正事。我也真是奇怪，让你们一帮小孩天天在这种地方混，真的不会留下心理阴影吗？”白无常幽幽的飘到宁雪松面前，“你们又有啥事找我？我？先说好，我可没有办法做什么对现世影响过大的事。”
“你对我们的影响已经很大了。”宁雪松的语气说不上是不耐烦还是懒得理他，“这个医院今天的死者的魂魄，你们已经收走了？不是会让他们在现世逗留七天向那些熟悉的事物道别吗？”
“嗯？没有啊。我们可不会那么勤奋。万一某人对现世过于留恋又没有好好地道别，生成恶鬼的可能很大。到时候一般的鬼差可就管不了了，麻烦着呢。”
“那他们都去了哪里？”
“……等一下。”白无常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了个本子，“这个医院今天应该是没有人会往生的……”
白无常突然狠狠地把本子一合：“该死的，那个守护灵！”说着身影便模糊消散了。
“……他就那么走了，不用管吗？”叶夏晨小心地问道，刚刚发生的事让他有点反应不过来。
“没必要。”宁雪松拉开门，向门外走去，“死人不挡活人路，活人也不能占了逝者的路。大部分的时间最多都只能是相互看着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不能做。人世间有它自己的规则，那是谁都不能触碰的。今天能这么容易见到白无常，也算是托了你的福。”
“规则？托了我的福？什么鬼啊？”叶夏晨着跟着宁雪松走出了停尸间，他突然觉得外面的世界好暖和。
“叶家比任何人都更容易去往那些幽冥啊之类的地方。叶家的先人和地府的鬼差有过契约……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不过，大概就类似盟友吧？”苍澜海拍拍叶夏晨的肩膀，随即追上了宁雪松。
“……那规则呢？”自觉估计没有人会理他的叶夏晨呢喃着跟在两个人的后面。他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
“最基本的，逝者无法复生，生者无法永生。”江雨默幽幽的声音在叶夏晨的耳边响起，惊得叶夏晨又是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几乎可以感受到一股冰凉的气息向着自己的耳边靠近，然后缓缓散开。
怎么会有这么冰冷的人存在呢……
“黑白无常本来就是所有鬼差的老大，其中的白无常是一个……可以说是疯狂的存在。”江雨默说着，看着不远处的宁雪松，“你听他对宁雪松说的话，和对我说的话，是不是觉得对我的语气更友好一些？”
叶夏晨想了想，点了点头。
“似乎除了说话的方向有些奇怪，像是‘在阴间找个工作’什么的……但是，”江雨默转折的话语说的无波无澜，“我可以这么说，白无常面对宁雪松，就像澜海说的，只是本能的对于加班的厌恶，就像一个学生会讨厌上课。但是他本身并不讨厌宁雪松这个人的存在。”
叶夏晨顺着江雨默说的话想了想：“就像是学生与学校，也许毕了业以后反而无所事事觉得生活没有了乐趣？”
“很有意思的比喻。”江雨默简单的评价，“至于对我……白无常是发自内心的敌意。但是他也无法确定究竟是他本身的误会还是有什么东西藏得太深。”
“敌意？完全没有看出来啊。”
“这就是白无常的可怕之处，到了最后，根本就分不清他究竟是哪边的。”江雨默漫无目的地看着周围的墙壁，“我想以后少不了你跟他打交道，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他为什么会对你有敌意？”叶夏晨突然问道。
江雨默一时语塞。
叶夏晨，似乎也是一个敏锐的有些不会看情况的，可怕的呆子呢。宁雪松站在电梯前，回头看着停在了不远处的那两个人。江雨默不爱说，不代表他不会说。他也可以把人呛得气个半死还回不了一句。只是……居然被叶夏晨问了一句就语塞成这样。
不过，宁雪松，甚至是苍澜海都很好奇。白无常对江雨默的态度，真的好奇怪。总是带着莫名其妙的试探的味道。
“……大概，是因为他误会了什么吧。”电梯快到了，江雨默向前走去，不理会带着探寻意味的眼神的叶夏晨。
误会？
真的吗？
不是不愿意相信，只是不想盲目地相信。
不想要被蒙在鼓里。那种感觉……太他妈的糟糕了。
电梯到了。
电梯门打开了。
停尸间……不，我们换一个名称，太平间在这所医院的住院部负一层。
宁雪松刚刚按下的按钮自然是向上的。按照惯例，电梯应该会到达负一层并且开门，等他们进来之后再向上走，到达他们想要去的楼层。
可是这个电梯居然又慢慢地向上升去，一直升到了顶层。
“电梯……出故障了？”叶夏晨一脸的懵逼。
显示楼层的数字突然飞快地跳动了起来，以一种让人几乎确认是自由落体的速度从十几层跳到了单数。
“妈的……这故障可以要人命。”宁雪松狠狠地爆了粗口，“往回跑！”
如果这件事真的和守护灵有关系……那么，他们的守护灵会不会也出了问题？如果真的出了问题……当那个电梯坠入地下一层的时候，天知道他们会怎么样。
……
“无常啊无常……你可知何为无常？”白无常无聊地在半空旋转着，黑无常在一旁对照着厚的离谱的两个本子。
“‘无常’一词出自《杂阿含经》。意思是说，一切事物都不会一成不变，都会经历从生到灭的过程。具体点说，就是每一个事物都会经历成、住、坏、空四个阶段。
‘成’，是指事物的生成；‘住’，是指事物会在一定时间里处于一种相对来说比较稳定的、无大变化的状态；‘坏’，是指在住期之后，会发生很大的变异，并且时时处于一种不稳定的状态之中；‘空’，是指事物已经毁灭，形体不存。
联系到人生现象上就是生、老、病、死。”
“那你知不知道为何无常分为黑白？”白无常也随手捞起一个本子翻看着。
“人有善恶，无常也就分为黑白。”
“真可笑，为什么人们会认为黑就必定恶，白就必定善？”白无常的眼里露出一抹凶光，“看着夜空，想到的也是恶吗？处于四面洁白的医院，想到的就一定是善吗？”
“嗯……”黑无常随声应和着。
“我讨厌那些释灵师。越来越讨厌了。”白无常眯起眼睛，“因为他们都渐渐的偏离了，迷失了，再努力也回不去了。”
“……”
“他们的命魂，都变得模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