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孤径，濠水（壹）
“对了，那个……”
令人不安的寂静之炎中，少女仿佛为了从那巨兽的口中保护自己一般。她静静地开口。
“那个……日本这里会有一种感觉，真的好安静……”
那轻柔的马尾摇晃着，似乎为了凸显那玉颈与香气，将那盈盈一握的纯洁撩拨，撩拨成色气的模样。
“天未亮时，外面……空气里有种沉甸甸的质感呢……有点喘不上气。”
“……”
“所有街上都有路灯，都很亮……但是，就是这么亮，反而觉得很孤独……”
“……恩。”
我随口应道，沉默着走着。
虽然十分反感她这种极其不自然的聒噪……不过唯有这次，我能够理解。
“喂，那是……”
“杀人犯的天宫吗，好一阵子没见到他了。他怎么还在啊？”
“嗯？去年的那个，不是说不是他做的吗？”
“大概？嘛无所谓啦。他可是进去过监狱的哦！而且更重要的是，听说他竟然敢和那个鹰人会长争夺圣女大人呢！”
“呜啊，这什么啊，是在搞笑吗？”
“区区杀人犯，竟然和那个鹰人大人？”
“只是在哗众取宠吧？”
……
仅仅是穿过走廊，去年遗留下的产物就这么恶毒地向我袭来。
即便厚颜如我都感到如芒在背，别说这名跟着我“参观”的普通少女了。
……根据女仆小姐所说，那并不是我的错觉。
不久前，橘来找过纱酱。托付所谓的，我的“镇静剂”。
于是拿着这份“药”的女仆，正巧撞上了暴走人渣的行凶现场。
接下来的事和我的记忆并无出入。被按在地上羞辱，像野狗一样，狼狈地吸舔着滩在地上的血水……
取回理智后，现场已经被处理了。像往常一样用语言羞辱我一番后，她命令我继续招待留学生，同时深入学生之间调查线索。
原本反抗的余地就是微乎其微……如今女仆还得到了“血”。
带着在升降口六神无主的中国小姐，我漫无目的地，朝着刚刚才参观过的教室走去。
“不过，这还真是……”
继堕落学生后，我再一次被迫领会这个学校的扭曲。
异常的氛围。看似平和之中，乌烟瘴气的，充满了魔气与狂气。比以往更加恶毒的敌视与轻蔑。不同于女仆。
那是毫无自觉的，纯粹的“恶意”。
“你还要参观？回去工作。”
“呃，那个……对不起。”
没要你道歉。
“……你也看到了。和我走在一起，就会这样。”
“不，那个，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学长是个温柔的人，才不是他们说的那样。我没关系的！”
不，我的意思是，请你离开，别来烦我。
“而且……我相信日本是礼仪之邦……我想看到学长身边的人。这也是学生工作的一环……”
“……”
怎样都好了。
就在她喋喋不休之时，我又回到了自己的班级门口。
情报……怎么收集的来着……
略作迟疑，我推开这数十天没有触碰的门。
就在我走入教室的瞬间，喧闹的氛围突然寂静了下来。
“天、天宫？！”
“天宫君？！你没事吗？！”
“那之后为什么就消失了？！都知道你是被冤枉的啊！”
“……”
这反应……怎么好像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那种与之前在走廊上得到的恶意截然不同——截然相反的指向，同样的令人不适。
在我浑身被不自然的感觉束缚时，突然余光瞥见了两个钻子。
“啧！你给我出来！”
接着又被直接拽出了教室。
“快点给我解释一下！”
许久不见的钻子，完全不像是被卷入事件的精神。
这算什么？你问话就好好问，为什么要把我逼至墙根，抬腿踢在我胯下的墙上？
“你、你是怎么回事？不是没事了吗？为什么早上没来参加入学式？”
“……”
我很想告诉她，因为抬腿所以内裤露出来了……不过在看到那眼神之后放弃了。
“喂，我问你话呢！你怎么又是这死样子，早上那种的哪去了？知不知道班里的同学有多担心！甚至还有人自责——”
“……你够了。”
这家伙，在说什么鬼话？
似乎没有想到我会顶撞她，钻子少女瞬间语塞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没事，就放开。”
担心？你当我白痴？
先不说我根本半个人都不认识，那些整天调侃敌视我的家伙，会担心我？
但是她既不离开我，也没有说话的意思。仅仅像表演微表情一样，不断地变幻着神色。
僵持不下时，突然从另一边传来了声音。
“那个……”
是那个，一直跟在后面的中国小姐。
“打断谈话对不起。但是那个……在这里，这种行为是不是不太好……”
“哈？你谁啊？”
“对不起，但是……学长他好像很困扰，那个……”
身材丰满的钻子，与体形纤细的马尾。
我感觉，眼前的画面，就像一头狮子在威慑一只小猫。
“学长？你那个领结，你不是三年级的吗？你才是学姐吧？”
“啊……嗯。对不起。”
不，我倒觉得你才是学姐。
似乎是觉得被别人在这么近的距离看着不太好意思，钻子女王终于将她的大长腿放下。但是取而代之的，她的视线变得更加刺人了。
“……哼嗯？我说呢。原来是去玩弄新的女孩了啊。”
“啥？”
“喂，我说你，知不知道这个家伙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家伙，竟然直接无视我，将钻头对准了自己的学姐。
“喂，你干什么——”
“哈啊？你给我一边啊。害怕你自己做的那些事被知道，玩弄不了人家了吗？”
这女人到底抽什么风啊？
“我劝你早点和他撇清关系比较好。这家伙，不仅骗到了这个学校里面的偶像，还差点把另一个骗到器材室里面干色色的事！”
“才、才不是！学长他才不是那种人！”
“哈？你一个三年级留学生在说什么啊？你怎么知道他是不是。”
“他、他帮了我！”
“所以说，那就是他的惯用伎俩啊！”
喂你们，突然在这里对峙个什么啊？走廊中央！
不懂刚刚还那么内向沉稳的中国小姐为什么突然性情大变。竟然和钻子互瞪……
我应该怎么办比较好？
“……喂够了。我有事问你。”
强硬地插入她们之间制止这场闹剧。我看了一眼钻子，转向那名留学生。
“……我有事找她。班级参观，能自己么？”
“诶？”
理所当然的反应。这实在是有违待客之道。但是没办法。
似乎听说要参观，从刚刚开始一直躲在门后看热闹的学生们吵闹着跑了出来。为首的那个孩子……记得是当初玩秋玩的最开心的那个……叫莉什么……来着？
“参、参观就交给我们吧！你们慢聊哦！喂，你快过来呀，不要打扰他们两个哦！”
一看就是现充的女生，在一群人的簇拥之下，一边小心着我的目光，一边将不及反应的少女拉进了教室。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老实说，帮大忙了。
我回过头，神咬院还是一副月事来了的表情。
“哼。看到那些，你还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
“啧！啊啊够了！真是！令人火大的家伙！”
所以说，到底想说什么啊？
“……比起那个，有事问你。”
“哼嗯？你也会对什么感兴趣？”
“……”
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了这对主仆什么？
“……最近，学校里面发生了什么异常么？”
“异常？”
她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本来只是不抱期待地随口一问，然而，她却真的低下头，仔细地思考起来。
“……其他年级不是很清楚。我们班倒没什么，但是听说，一班，四班，还有六班和七班，都有好几个孩子失踪了。”
“……失踪？”
“表面上只是请假而已。但是亲近的朋友说，根本不在家，家里人都报警好久了。也有几个在那之后被找到的，但是全都像是变成另一个人一样。”
“……详细点。”
“哈啊？为什么我要特地告诉你这些令人不快的事啊——”
“拜托了。”
应该说，真不愧是这个学校的女王么。听她所说，或许她手头的情报，比想象中还要多。
我用前所未有的，认真的语气拜托了她。
这同样，也是姑且一试而已。但是效果似乎比想象中还要好。
钻子少女似乎被吓到了。露出有些为难地表情，随后把头一撇，一声冷哼。
“喂你别这样。好恶心，真心别。”
似乎有些慌乱……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
略作调整，她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说异常，也真的是挺诡异的。出事的学生都是女孩，而且清一色的都是十分可爱的孩子。除此之外，她们身边最近都发生了一些事。”
“……大事么。”
“不？也算不上。大小都有吧。最多的就是和男友分手了，被欺凌啦，最严重也就是家里失业或者公司倒闭之类的吧。”
“……可信度呢？”
“哈？你以为我在骗你？”
“不。我指情报本身。”
“那你不用担心这个。”
仿佛为了证明什么一般，她从口袋拿出了自己的智能手机，接着在那上面划了几画。
“喏，这个。”
伸过来的手机屏幕上，是一个制作精美的网页。
“这个，我们学校的地下论坛。那些孩子的朋友都有在上面发帖求助。怎么可能有这么麻烦的恶作剧。”
“……这样。”
的确，连真实信息都有留下，而且这个规模……不如说警察没被惊动，只可能是因为人极会了吧。
如此，仔细想想的话——
感情受损，遭到伤害以及背叛；
事业不顺，安定生活产生波澜……
负面情感的波动与侵袭，正好，是堕落觉醒的必要条件。
然后，目标都是清一色的美少女；
感情生活都被了解得十分透彻；
刚才在后庭袭击我的少女们……
这还真是，不错的情报。只是这接二连三的……会不会太顺利了？
“……谢了。很有参考价值。”
“……”
什么啊，那个看见鬼一样的表情。
“……怎么了？”
“没、没什么！对对了！说到论坛，之前还有一个奇怪的帖子。”
“奇怪的？”
“嗯。说是，‘这个学校很快要被恐怖分子占领，学生都要被杀掉，快逃’这样的，像是低级的恶作剧一样的帖子。”
……恐怖分子？
“一开始管理员也是当做普通的恶作剧，把帖子直接删除了。但是那个发帖人却疯了一样不停地发。把他的账号封停了，也还是不停地在换。”
“那也没什么吧……”
或者说，是那种特别无聊的人？总之应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吧。
我可是在面对真正的“恐怖分子”啊。
“总之，谢了。”
“……哼、哼。没想到，你这个家伙也会道谢。”
“……好歹会一点。”
那么，差不多该离开了吧。
思考着离开的时机。这时，钻子少女突然有些局促地双手抱胸，故作傲气地说。
“那、那，我都白告诉你这么多，你也该有点表示吧？”
“……什么表示。”
“……”
难得我这么配合，然而，她不但没有回答我，反而仿佛十分扭捏一般，突然浮躁地东张西望。
一会看看我，一会看看教室，不停地用手指卷她自己的钻子……那什么，没想好的话，我可以先走了么？
“……眼镜……”
“什么？”
“我、我说，那副眼镜，拿下来给我看看。”
……
“……啊？”
“眼、眼镜啦眼镜！给我看看你的脸！”
“我拒绝。”
怎么了突然间……这种要求，回答还用考虑么。
“喂？！我可是告诉了你这么多东西！”
“怎样都好吧，我的脸。看它做什么？”
“那、那是……”
“你感兴趣的，不应该是‘哥哥’么？”
“……”
为什么又不说话了啊。
说起来，仔细想想，这家伙不久前才刚被卷入我和橘之间的事……难道是察觉到了些什么么？
旁边的教室里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突然响起了夸张的起哄声。
夹杂在那令人火大的“喔哦哦哦哦！”之中，似乎还有中国小姐慌张的哭腔。
而眼前的钻子少女依旧没有说话。死死地盯着我，不容分说的氛围。
……这里还是先跑吧。我可是还有正事要忙的。
“……先走了。”
“给我等一下！”
……又怎么了啊。
“你……啧！算了！期待你的我真是有够蠢！”
“……没事我走了。”
“所以说，给我站住！”
又想对我来一记腿咚。千钧一发之际被我躲开。
“你想去哪里？想被纱、班主任杀掉？”
“……为什么我要被杀。”
她一副“果然如此”的态度，似乎很头痛是的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抬起眼，指指我，再指向另一边闹哄哄的教室。
“她是那个学生会的帮手吧。纱酱刚刚发来通知，要你们一起去学生办公室。学生会的特殊期间，有免去一般课程，专注于学生工作的权限。”
“……跟我什么关系？”
“你又无视纱酱的通知！真的嫌命长吗？！”
小心下次裸着穿上拘束衣站在校门口的人就是你了——就算你说这种话我也听不懂。
“总而言之！”
将方才弱气的表情隐藏。像是宣判一样，她叉起腰，用手指一下下的戳着我的胸口。
“感到光荣吧。从现在开始，你也和我一样，是光荣的苍夜学生会中的一员了。”
“……”
教室里又爆发出一阵欢呼。
我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一起向着school idol的顶点前进吧！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