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IRCUMSTANCE
一
命运是什么？命运算什么。我曾经说过，我才不要什么命运，我的生活，我的未来为什么要被定格。我同叔叔讲，若是有命运，我就一定要打破它。叔叔笑笑，不语。
二
刚刚下过一场大雨，太阳就着急地出来。光让人睁不开眼，在柏油路的积水里反映宝石样的光彩。
大街上，只有远处的车影在柏油路上摇摆。我从电线柱旁的自动售货机旁移开，将一瓶带着水珠的饮料递给坐在长椅上的女孩。
“谢谢。”
“没、没什么。”
我顿一顿，整理一下思路。
“那么，能说明一下吗？”
“嗯？说明什么？”
“……”
你在告白之后至少有点羞涩感吧？话说，你是哪位啊？！
“那么，你叫什么名字？亲属在哪？”
“唔，好冰啊。”
喂，不要在这个时候喝饮料呀。
三
我瞥了一眼她，才发现自己词语的匮乏，不能形容出她模样。暖黄色的头发，白皙的肌肤中透出粉红，湛蓝色的眼睛泛出迷人的光芒。若是用东西比拟的话，就是，樱花。
这样的少女，应该是在樱花铺满地面的春天遇到的才对。盛夏的樱花，让人无法适从。
“那么，你叫什么名字？”她率先开了口。
“不告诉你。”
“切，小气。”
“那就叫桐生好了。”
不要随便给我起名字啊。
“为什么叫这个？”
“因为本来就是这样。”
我突然想起来小学有人问为什么一加一等于二的时候，那个戴眼镜的老师也是这么说的。
四
如果在盛夏的一天，在大街上，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孩做出上述举动，该怎么应对？若是有好的应对方法请务必告诉我。
于是我们就这样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地走在大街上。大概是盛夏的缘故，街上的人大概都躲到房子里去了，只是偶尔有汽车驰过。这样的盛夏，我带着一个看上去是初中生的女孩走在大街上，会有人报警吗？会吗？
说实话，我也想立即回家。但是，不论在于一个公民，还是在于一个正直的人，我都应该至少把她送到警察局，找到她的父母再说。
“呐，桐生君，现在是去哪？”
“警察局。”
“……好过分……”她小声的嘟囔着。
“不好意思，你说什么？”
“好过分啊，桐生，吾第一次听说有人把女朋友送到警察局的！！！”
这家伙脑子没问题吧？
五
“桐生，现在，我要向你陈述一个事实。”
她跑到我前面，转过身来对着我，一本正经地仰起脸，抬起一根食指对着我。等等，这是什么奇怪的措辞啊。
“什么？”我慵懒地回答到。
“很遗憾，你的时间就只剩下一个多星期了。”
“不可能！！！暑假一定是还有一个月的，我都还没开始写作业啊。”
“不是啊！你在想些什么啊？！”她鼓起脸，大声地说。
她轻咳了一下，平静地讲出那个让人无法平静的事。
“你的生命还剩下两周了。”
六
这家伙一定是脑袋有问题，带到警察局会给警察带来困扰的，我要体谅他们，不能给他们添麻烦啊。对，就是因为这个，我把她带回了我住的公寓。嗯，嗯。
“那么，请详细地说明一下。”
“桐生君，虽然这对你很残酷，但是我还是要讲出来。”
“啊，啊。你讲吧。”我眯着眼说。
“你的生命体征并无异常，然而，你的寿命确实不足两周了，对此我没法做出解释。”她如此说到，“若是法医鉴定的话，死因是自然死亡。”
“开什么玩笑，哪有人的自然寿命就只有十几岁啊！”
“因为，桐生，你，不是人类啊。”
啊，这家伙在胡说什么啊。
“桐生君，你有关于父母的记忆吗？”
“啊，我父母在我出生时过世啦。”我略微不爽地把脸撇向一边。
“噢，那么这是谁告诉你的呢？”
“嗯…叔叔。”
七
盛夏的一天，我和一位素不相识的女孩坐在我家，然后她告诉我：“你不是人类。”嗯……我一定是没睡醒。
“叔叔，那个…我是什么来历？”我照着她的指示，按下按键，向听筒那头问出了这样莫名其妙的话。你是白痴吗？我难道不就是我吗？难道说我其实是超级赛亚人？！
“哦？要继续吗？好吧。桐生，这样我也就不隐瞒了。”听筒那头传来的声音着实让我颤抖了一下。
“等等，桐生是什么？我怎么叫桐生？”
让我惊讶的不是名字本身，而是这样的重合，两个人称呼戏剧性地重合。
我回头望那个坐在椅子上的女孩，她正抱着饮料瓶对着我微笑。
“那么，你大概已经遇到一个女孩了吧，她对你说的话你可以完全相信，就是这样，这样我也可以休整两个星期了。那么，回见了。”
“喂……”
我低下头，把听筒放回电话机上。
八
随着电话忙音的结束，屋内一片寂静。那个女孩就那样坐在那里，静静地**着饮料。
嘿，我一定是疯了，得写点作业冷静一下了。不对，会有这种想法的我才是疯了的。啊……
“桐生君，你抱头大叫的样子真是太逊了。”
“……真啰嗦。”
不知不觉，被她一调侃，我便也没有那么烦躁了。
她似乎也察觉到我安定下来了，便翘起腿，在我面前的椅子上开了口。
“那么，我继续讲下去吧。”
九
“嗯……嗯……嗯……我该讲什么呢？”
喂，不是你自己说要讲下去的吗？
“咳，好吧，桐生君，你来提问吧！”
“……好吧。首先，你是谁？”
“我就是我啊。”
……好吧，提问环节让我省略，痛苦的事情我才不想再回忆一遍啊，果然少女的外貌和智商是成反比的吗？只有丑女才能考上东大？！意义不明。
“嗯……唔……那个……”
“桐生君，你实在太笨啦！问个问题用了五个小时……诶，等等，离窗户远一点……”
嗯，姑且算是问完了。大概就是……嗯……唔……她不是一般人……我也不是……吧……
“桐生君……”她拉了拉我的衣袖，“有食物吗？”
我抬头望了一眼时钟，啊，竟然也有七点了。
“冰箱里有面包和牛奶……喂，不要这么急吧。”
我还没说完，她已经冲了过去。
“嗯，同事君，忍在额的适合就要里脊迟动心啊。”
谁是你同事啊！给我把嘴里的东西吃完再说话！
“那个，这个牛奶是我刚放假的时候买的……”
她正喝着牛奶，突然转过头看向我。我把脸撇向一边，嗯，今晚的月亮真是很明亮啊。
“……噗”
“……啊，你疯啦，混蛋，不要喷到我啊，这会又要换衣服啦……啊……”
“还不是桐生君让我喝过期的牛奶，我要是生病了，就都是你的错！”
“才一个月嘛，不一定过期的呀……”我小声嘟囔着，糟糕，气势完全被压制住啦。
“有一个月不过期的鲜牛奶嘛？！”
于是，在这天的十点半，我还是不能睡觉，这家伙完全不省人事了，又不是喝酒。
“你要对我负责啊，桐生君。”丢下这样一句话，她就不知是晕了过去还是睡了过去了。
这绝对是历史性的一刻，若是有人给我编传记的话，这句话请不论如何都要加上。第一次有女生对我说出这么二次元的话，虽然说话的原因可能有点偏差，但是，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啊。今天是要睡不着了。
十
存款都没了，没有买冰箱，没有买自行车，也没有买洗衣机，最重要的是，我又没有在麦丹劳工作啊！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再怎么说，她如今住在我家总是要我对她负责的。先买点衣服，哪天她走了也好留作纪念吧。
然而我低估了社会的险恶，错的不是我，是这个社会。在她选完衣服，在我刷卡准备付款的时候。万恶的服务员笑着问她:“你哥哥对你真不错啊！”
“唔？不是哥哥哦，他是我男朋友啊。”
“……”
“……”
“……”
在我被周围的杀气逼得窒息前，我立即拉着她奔出了店门。
也多亏这样，卡没拿。
十一
“呼，呼……咳咳，嗯。你等一下，让我再回去一趟。站在这别动啊。”事到如今，我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为了银行卡，为了面包。
走到拐角，回头望一下，她仍旧好好地坐在那里，对着我微笑。
在我坚强地打完八分钟的仗之后，终于回到她坐的地方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
我把手插进口袋里，拜托，这种丢失的懒剧情不要再来了。
这个时候就要找广播处，一个广播就解决了嘛，不像那些狗血电视剧一样啦。
……她叫什么名字？
喂，喂。不是来真的吧，算了，也无所谓啦，她和我本来就非亲非故的，没什么关系嘛……
可恶，不要开玩笑了，不会被绑架了吧。这里是步行街，没有车过，那就找小巷子，小巷子……
十二
“小妹妹，这里有糖吃不吃啊？”头戴鸭舌帽的男子晃了晃女孩的眼。
“好啊。谢谢你。”
“啊，哈哈，不谢不谢。”
(嗯？怎么没有效果啊？难道我拿错了？不行，到嘴的肥肉不能丢了。)
“你过来帮叔叔一个忙好不好？”
“什么？”
“进来看。”说着，男子退入了路旁的巷子里。
“嗯。”
十三
在我赶到时，事情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一个头戴鸭舌帽的男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她坐在墙边大口地喘着气。
“没事吧？”我冲到她的身边，把她抱离那个男子。
她仍旧大口喘气，脸色发白，眼睛呆呆地看着前方。
“没事吧？”我再一次询问道。从她的肌肤传递过来的是一阵冰凉，是在炎热的夏天不该有的体温。
“你不会被他……”
“只有一个星期了……”
“什么？”
“只有一个星期了，桐生君。”她突然眼眶里含满泪水看着我。
虽然也很想知道她到底在说什么，但是还有更重要的事。
我慢慢移着身子向那个男人靠近，把手伸向他。
我回过头去，看着她:“他没有呼吸了。”
十四
逃，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它，现在想想还是真恶劣啊。不过就只能这样了，或者报案，让警察来给他收尸，反正这个地方没有人，也没有监控。
“桐生，按他的胸口……”在我身后传来了微弱的声音。
我站起身来，用力地踩了他的胸口。他突然咳了出来，大声喘息，用手捂住胸口，痛苦地说不出话来。
他伸出手指指着我们，嘴里发出颤抖的嗓音，却听不出在说什么。
“没错，我们就是外星人。想必你也已经亲身感受到了，我们拥有的不是武器或者是人类的什么力量。只要我们愿意，随时可以要你的命。那么，你是坚持要和我们作对呢，还是就这样当做没见过我们呢？”我抬起脚踩在那人的身上。
他拼命摇头，捂着胸口飞窜出去。
“桐生，只有一星期了……”
我转身抱起她，“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回到家，我把她放在椅子上，她也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
“说吧，如今你说什么我都相信了。”
“嗯，桐生。”和以往不同，这次她慢慢认真地说出了隐藏在我两人之间的秘密。
“在很久以前，桐生你来到地球，你与这里的环境不协调，很快就要死亡。于是世界就自动产生另一个生命体，就是我。为了延续你的生命，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你的能力大部分转移到我的身上，这才让你有更长的生命，不过也只有十几年。而我，由于拥有太多能量，每小时就要更新一次，也就是死亡一次。而如果不是最后你的调整，这样的情况就会继续，最后你和我都将很快死亡。”
“等等，你怎么突然说得这么清楚了？”
“这是你在上一段生命里告诉我，让我最后再这样说的。”
她继续讲下去，“后来，你把我的能量储存在另外的一个地方，叫做境界，是只有我能达到的地方。每次携带一点点，供应生命维持。这就会导致一个风险，若是我没能在你死亡之前找到你，就意味着我们两个人的死亡，至今还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
“但是现在你就只剩一周的生命了吗？”
“嗯。”她坐在我对面，哼了一声。
十五
刚才晴朗的天空，现在开始下起了雨。我对面坐着的女孩，竟然是如此奇妙的生命。美到不可思议的女孩，也奇异到不可思议。
“那么，如何继续下去？”
“和我恋爱，和kiss。”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我单纯地发问，早已无力吐槽。
“因为上一个你在重新设计的时候，觉得反复地轮回实在太痛苦了，就用恋爱来打一剂麻醉。”
“你还有七天就要死了吗？”
“嗯。对不起，桐生，你也无法活下去了。一个星期果然是没有办法的……”
“没试试怎么知道！不要放弃啊！”我双手握紧她的双肩。
“嗯，那就全力试试吧。”她抬起头，用坚定的目光看着我。
十六
人有时要活下去就只能靠脑子，被鄙为小聪明的东西有时也会派上大用场。
现在的状况是，我还有两星期的生命，她还有一周。她在死后便去到境界，在我将死之时出现，传递给我生命能量。这次的状况是从未有过的，她死后，我还活着。如果她从境界回来时，还有关于我的记忆，并且和我相爱的话，就可以在一星期内把能量传给我。若是没有，一切就完了。
“在一周后，在你死后，能不能取完能量立即回来？”
“不知道，以前从来没有试过。”
“那就赌这一回。在你死后若是还有记忆，就立即取能量回来。什么都不要想，只要记住这一点就行了。”
“嗯。那么我们这星期做什么？”
“约会。”
十七
我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所以分配就变得很明显了，我只能睡地板了。
靠在旁边的柜子上，看着她的睡颜，实在无法想象这一切是真的。我在还是正常人的日子里，也曾经脱离现实看我自己，那时也是感觉十分奇妙，经常惊叹于“哦？我在写作业？”这样无聊的事，也就是为无趣的生活增加些调味剂罢了。在奇迹真正降临之时，我没有过多的惊讶，也是蛮让人惊讶的。
我走去阳台，坐在窗口的平台上。刚刚下过的雨，让月光显得更加皎洁。月光下的她，如今也只有我来守护……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有一团软软的东西在我怀里。我突然感觉脸上发热，睁开眼睛，***，枕头。
在一切都准备完毕，我就再一次抛弃了作业，走出家门。
“你想去哪里？”
“嗯，我至今还从来人类世界怎么玩，所以哪里都一样有意思啦，随便你啦。”
虽然她这么说，但是我去过的娱乐场所并不比她多吧。但是说到约会，当然要有泳装啦。你看《伪连》《路人女主的培育计划》《凉宫春日的夏天》《LiveLove》《**之灵》……
咳咳，总而言之，如果说夏天，不得做的事就是游泳，那么就去水乐园好了。所谓水乐园，就是说地的面积比水大的游泳池。那么，我就不用费劲去游泳了。
在我到达水乐园后就后悔了，***，为什么要从那么高的地方滑下来啊？
“没关系吧？”
“没有。哦？桐生，你不会是害怕了？”她突然转过头，眯着眼睛笑起来。
这绝对是她一生中最不可爱的表情了，就在这个时候，操作员把我们推了下去，她的身体随着皮艇的下落而向上浮起来。应该是本能反应，她和我同时抓住了对方。
女孩一定是由砂糖和其他甜蜜的东西构成的，在触碰到她的肌肤的那一刻，就感觉到有甜蜜传了过来。她紧紧抓住我，上半身全部靠在我的身上。直到此时，我才理解为什么有人希望将一瞬变成永恒了。这是一瞬的美好，也是美好的一瞬。
十八
我们走在回家的路上，偶尔有汽车飞驰而过。由于身上还有水，从路旁边的河的对岸吹来的凉风，带着衣服的边角慢慢飘舞。
我无意中触碰到她柔软的手，就立即闪开。低下头看了看她的神情，她好像在专注地看着远方。我笑了笑，她也抬起头朝我笑了笑，然后我们慢慢地牵起对方的手，向前走去。
在半路上，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们遇到了一片草地，被河岸的风吹得沙沙响。
她跑着去到河岸，我也慢慢走去跟上。我们在河岸边躺下，感受这微风带来的阵阵凉意。
“好漂亮，这些星星。”她在我身边发出赞叹。
“有一天，我们也会变成其中两颗的吧。”
“希望不会离得太远，呵呵。”她迎着风轻轻地笑出声来。
“对了，桐生，你当时为什么要对那个坏人说那样的话？”
“为了让他相信我们真的是外星人，这样就会有两种结果，一是他真的不敢说出去，二是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
“真不愧是桐生呢。”
“啊，说到那件事，你叫什么名字我还不知道嘞。”
“名字，我没有啊。那么桐生帮我取一个？”
“……嗯……”
“叫桐乃怎么样？”
“还是不要了，听着像兄妹一样。”
“呵呵……嗯，我叫什么名字好呢？”
十九
终于到达了一星期之时，在命运之钟敲响之前，我们还在开着玩笑，为的是努力忽视我们可能永久分隔的事实。
“终于要到了呢。”我们都清楚，我们无法永远忽视下去。
“……”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是该安慰，还是鼓励，还是流泪。未知的未来把我各种的情感堵塞在喉咙口，让我说不出话来。
她把手放在我的手上，我们默默地坐着，不说话。
“LOVE
DE”她突然在我左手臂上写下这个单词，然后把马克笔递给我，伸出手臂，递到我面前。我拿着笔，犹豫了一下，下笔写下“FEATS
CIRCUMSTANCE”。
我抬起头，看着她的笑颜，突然产生流泪的冲动。
“桐生，是时候告别了。我还有最后一件事。”
她起身走到我的面前，俯下身子。唇贴合在一起，从咫尺之距传递过来的温暖和柔软好像作了催化剂，我的泪水就止不住地要流淌出来。我伸手触碰她的脸颊时，却发现一切都已消失尽尽。
好像一切都不存在一样，剩下的只有我一个人坐在空荡的屋子里。一个人的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