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在我上小学的时候，老师让全班同学把自己最喜欢的词，或者话写下来。我当时写的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为什么我会喜欢这句话呢？因为当时我觉得，这句话如果换一个角度去想，意思不就是‘把巨人踩在脚下’吗？我不介意被人视为一个有野心的人，因为我确实是个有野心的人，如今我的成就，也充分地说明了一点——有野心的人往往会获得成功。”
“那很好啊，恭喜了。嗯，这肉味道不错。”
和坐在自己对面，正滔滔不绝的英俊男人比起来，听他说话的对象——一个二三十来岁，身穿男性衬衣的女子，显然对此刻眼前大盘小盘中的各种美食兴趣更大。
这里是一家相当高档的外国餐厅，按照正常的餐桌礼仪，在一道菜上上来后，客人吃完后才会上第二道菜，但这名女子，却很豪迈的用上了洋菜中吃的方式来解决这一餐，点了一大堆东西，强行要求一起摆上餐桌。汤，甜品，主菜……她毫无顾虑的狼吞虎咽，即使引来周围的客人异样的眼神，她也毫不在意。
“我听说这家店不穿的体面点，就进不来。”
“是的，是这里的规矩。毕竟这并不是普通的餐厅。”
男子微笑看着女子那被称为粗俗也不为过的吃相，一直保持着笑容。
“那你确实是有点门道。”
“王茜小姐过奖了，只要你吃的开心。以后我还可以带你去其他地方……”
“叫我王茜。”她打断他的话。“小姐两字儿还是免了吧。听着感觉……反正就是受不了啦。喂，帮把手，把你边上那胡椒瓶递给我。”
“乐意效劳。”
男子的绅士风度和女子的粗鲁无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的眼睛始终盯着她，而她的眼睛也几乎没从眼前的食物那儿移动半分。虽然两人也有一些交流，但她们之间的气氛却和这代表浪漫的餐厅非常不配。
又过了一会儿。王茜消灭了所有的餐点。满足地打了一个饱咯。
“啊，这餐可算是结束了。吃的够废力的。”
“你可考虑好了？”男子问道。“我可以发誓，我对你的真心……”
“停。”
王茜伸出手打断对方的话。
“刚才你已经说的够多了，还是不要再浪费口水了。你不就是想要一个回答吗？我现在就可以给你。”
“哦，那太好了。”
“嘿，过会儿你就不会觉得好了。”
王茜接下来做了一个让人极其意外的举动，她站起来，将手指插进自己的喉咙……
再明显不过，她打算把刚才她吃下去的东西全部吐出来。
“停下，如果你敢让少主看到什么污秽的东西，我们保证会让你死无全尸。”
一把手枪抵在王茜脑后，是旁边餐桌的客人——一个中年的汉子。不光是他，店里所有的客人，不管老的少的，都站了起来。他们也从身上拿出了枪或刀。
“这就是你自信的本钱？没有一帮人跟着，你就连陪老娘吃顿饭的勇气都没有吗？”
王茜把手指从喉咙里抽出来，顺手抓起桌子的餐布擦了擦。她用轻蔑的目光瞪着眼前的男子，也既是那中年汉子口中的“少主。”
“其实这非我本意。”男子苦笑。他没有因王茜的举动和态度而动怒，依然保持着绅士的风度。
“司徒叔。”他朝中年汉子使了个眼色。
“可是少主，这女的……”
“拜托了。”
“……”
尽管很不情愿，司徒还是放下了枪。他的动作也让其他“客人”将手里的武器收了回去。看的出，他在一众人中地位不低。但和那少主一比，又差的远了。
“你最后小心一点。聚龙帮你是得罪不起的。”司徒小声对王茜说出狠话，接着退回到他之前坐的那桌去了。
天王老子我都惹的起，聚龙帮？什么玩意儿。
王茜拿出香烟，然后做出了一个非常恐怖的举动，她把手指插进了自己的右眼框内，将自己的右眼球给抠了出来。
“你别紧张……哦，当我没说。”
本以为自己的行为会把面前的男人吓到，但王茜没想到对方表情依然平和淡定的很。
“那是个打火机对吧？”男子指着王茜手中的眼球问。
“你调查过我？哼，我真是问的多余，那是肯定地吧。”
王茜按下了假眼球的一个开关，上面立刻喷出了一长条火拄。
“少……”
见此情景，司徒又有所动作，但男子却用一个眼神让他停下了要冲向王茜的行动。
“那你一定也知道，我这个行为的含义吧？”
王茜含住一根香烟，用拄火把烟前端点燃，很用力地吸了一口。
“哦，我还真的不知道。”男子有些遗憾地说道。“能告诉我这代表什么含义吗？”
“呼。”
王茜把口中的烟全部吐向男子。他眉毛微微一皱，终于稍微露出了淡定之外的表情，那是不悦。
“我讨厌你。”王茜道。“就是这么简单的意思。”
如果能收一收自己很臭的脾气，再多注意一下自己平时的穿衣打扮，“唐氏玩具店”的店长王茜，应该也算的上是一个摸样出众的美人。
她并不介意被人叫作“欠女”。虽然是个老烟枪，但她通常都不会在别人面前吸烟。食量很大，不时会强迫某个认识的“女性朋友”请她吃饭。和一个个性别扭的小丫头是同居人。偶尔她会穿的破破烂烂的，扮成男性乞丐到街头乞讨，对此她的解释是“就算是要饭，也比当玩具店的店长赚的多”。这并不是危言耸听，她所经营的那家玩具店确实生意不好，简直可以说差到难以形容。那么为什么还要经营下去呢？这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生活虽然平淡，但王茜也自得其乐。年近30岁的她没有想过结婚，实际上她至今连男朋友都没有交过，当然生下孩子这样的事更是压跟没有考虑过。
“记住以后你得养我啊。”她经常这么告诫那个和她同住在一起的女孩，而对方每次都会朝她吐舌头，回应道“你叫梅光姐养你不是更好？”哦，顺便一提，女孩口中的“梅光姐”正是之前提过的“因被强迫而不得不经常请王茜吃饭的，她的那位‘女性朋友’”。
“嘿，这主意倒也不赖。”
“对吧？对吧？我以后也打算让她养的说。”
实际上，和王茜同居的少女，偶尔也会毫不脸红的去找梅光提出各种要求，比如要零花钱什么的……
可怜的梅光，但她并不会在这个关于王茜的故事里登场就是啦……应该不会吧……大概不会。
和“聚龙帮”的梁子是在昨天结下的。
当时，一群黑衣男子走入玩具店内，王茜正歪在店里的椅子上仰头小寝，因睡的不是很熟，她很快就发现到了那几人。看得出来，对方绝非前来买玩具的客人。
“店的招牌虽然没换，但这里的老板已经不是那个人了。你们要找他麻烦，还是请到别处打听他的下落吧。”
王茜口中的“那个人”正是玩具店的上一任店长。此人姓唐，来历颇为复杂，和王茜有段可以用不堪回首来形容的过去，以前王茜只是店的副店长，直到那唐姓店长离开，并表明把店送她，她才成了正式店长。
“我叫司徒伯山。”领头的大汉报出自己的姓名“我们不找别的人，我们要找的人就是你。”
“找我？你们什么来头？”
“聚龙帮。”对方报出了一个帮派含义的名号。
聚龙帮？这名儿听上去怪土气的。王茜心想。她打量了下这几人，那司徒伯山气质不凡，他身后的几人西装革履，笔挺站着，双手背后。横看竖看，都不象是来收保护费的地痞流氓，莫非是大有来头的黑道集团？
王茜自小便在社会上混，各种面临生死关头的情况她也经历过不少，所以她倒也并不惧怕对方。直白问道：“那你们有何贵干？”
“我们希望你让出这家玩具店。”
“不可能。”
瞬间给予对方回应，王茜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
“还以为你要说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原来是群疯子，居然会对这种垃圾店感兴趣。脑残的角色，我来当就够了，拜托各位打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吧。”
“没有人在对你开玩笑，开个价吧。”
司徒的口气很是认真。
“这小破店多少钱我也不让，如果你们不是来光顾的客人，劳烦下，请滚出去。”王茜有点不耐烦了，说出了重话。
“它对你很重要？”
“啊，仅次于我的命，你说重要不重要。”
“但对我们却一点也不重要。”
……
这是在威胁吗？王茜不由自主地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她没有问“那为什么你们还想要这家店？”她猜的到，就和她称自己“脑残的角色”，即便对玩具店本身怨念重重，也不愿放手一样，对方也一定有他们想得到店的特殊理由。但是“但对我们却一点也不重要”这话的含义却很容易想通，无非就是“你不卖，我们搞不好会把这店给毁了”那类意思吧。
“给你一点时间考虑，我们过几天还会来的。”
留下话后，司徒带着他的人离开了。
“真无趣。”
等那几人走出玩具店，王茜合上了之前她偷偷打开的面前柜台的抽屉，里面放着好几把电击器。本以为对方会蛮不讲理大闹一翻，结果却就这么走掉了，让有心战上一战的王茜感到有些不爽。
“起码砸一些家具，或者把店里的玩具扔在地上踩几脚才是黑道风格吧？一帮扫兴的家伙。”
她打开店外监视器的电脑屏幕。通过它，她能很清楚地看到外面。
司徒出现在屏幕内，他的手下几人站在停在店外，一黑色轿车后面的位置，而他本人则弯腰和车内人说着些什么。
“车里的家伙应该就是这帮人的老大吧？看不太清楚呢。”王茜道。
“闪边去啊，大个子。你太碍事了，长这么大块干啥啊？”
她用手指不停弹着屏幕内司徒的后背，当然她并不是觉得用这种方法就能把画面上的司徒赶开，只是她对那车上人的真面目实在太有兴趣知道了。
终于，当把话说完，司徒走开了，他和他的手下一起上了后面的另一辆车。王茜终于看见了黑色轿车中，那位她认定的“幕后”。
然后她楞住了。
“是……”
接着她猛地关掉了电脑屏幕。
“该死，居然是这么回事。”
明显她看见的那个人给了她巨大的冲击，她才会显露出这样的反应，那么，她看到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呢？
“讨债鬼，而且还是讨厌鬼。”王茜自言自语道。
看来那一定是个她非常非常不想见到的人就对了。
于是，王茜开始重新审视这件事。有一个她视做克星的人物要买下她的玩具店，其理由她相当确定，不可能是对方真的对这家店有兴趣，她本人才是对方真正的目标。
这其中的含义，没人比她心里更有数。
过几天他们还会再来，到底要怎么去应对呢？王茜感到头疼起来。
“算了。总会有办法解决地吧。”
然而她的头疼只持续了十分钟左右。王茜这个人就是如此，易怒，却不易把烦恼的事时刻放在心上。
“反正他们说过几天再来，那我也没必要一定要在今天想出应对方法地吧？”
那天晚上她没有失眠，甚至到了第二天她几乎已经把这件事给彻底忘记了，直到下午4点多钟，那辆黑色的轿车再次停在玩具店的店外，车内的“重要人物”走入店内……
“你们耍我？不是说‘过几天’再来的吗？这不才第二天吗？”王茜狠狠瞪着随行的司徒。这一次前来，那高大的男人已不是昨日那趾高气扬的领头人，他的身份变成了随从。
“幸会，王茜小姐。我名叫裘傲。”
今天多了一个年轻男人，他朝王茜伸出手表示友好，而王茜却没有去握。
“裘……嗯，看来是……嗯嗯，我懂了。”她点点头。但说的话，都是说给自己听的。恐怕那话也只有她自己听的懂。
“幸会，王茜小姐。我名叫裘傲。”
年轻男人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然后主动走近，握住了王茜的手。
“在我没打死你之前，你最好把你的手给我松开。”王茜道。
……
面对王茜的威胁之语，男人——裘傲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轻轻地把握住的王茜的手上下摆动了一下，然后才放开她。
“真有味道。”裘傲轻轻用鼻子嗅了嗅自己收回的手。
虽然他是个很英俊的男人，但这个行为着实有一点变态。
“虽然他的确把我的手松开了，但我还是想打死他，这可怎么办？”王茜问一旁的司徒。
“司徒叔。请你先出去一下，让我和王茜小姐单独谈谈，可以吗？”
裘傲的说话，让有些发怒的司徒压下了教训王茜的想法。
“少主……”
“有事我会叫你的，出去吧。”
“……遵命。”
哇，虽然是个变态，但气场倒是相当足呢。王茜心想。
那裘傲说话语气虽是轻声细语，但他身上却有一种无法反抗的气势。如果把他和玩具店的前店长拿来做个对比，可说是有云泥之别。
靠，这时候我想到店长是闹哪样？王茜摇了摇头。
就算气质上差距挺大，但这货和店长一样都是变态玩意儿，是那肯定的了。握了女人手后一脸享受的闻自己手的家伙不是变态，那是什么？
虽然裘傲并没有一脸享受的样子，但王茜已经认定他是个变态了。
不过这又得怪谁呢？
啪。玩具店的正门被出去的司徒从外关上了，店里现在只有王茜和裘傲两人。
“你要单独和我谈啥？”王茜卷起衣服的袖子，一副战备的状态。
“话说你什么人？那大块头叫你少主，所以你是那什么‘聚龙帮’的黑二代？”
“严格说是第四代。”裘傲笑了笑。“不过前提是，下任首领的位置会传给我。”
“要我店的是你？告诉你，我不卖。”
“哦，那个你可以放心了，我不要你的店。”
“什么？”
“当见到你后，我就已经肯定。自己眼前的这位女性会成为我终身的伴侣。”
“啥鬼？”
“让我请你吃顿饭吧？”
“这个……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提到吃饭，王茜的态度竟然有些软化了。
————————————
“我应该是听错了吧？王茜小姐你……讨厌我？”
“你没听错，但你的耳朵肯定需要看医生，我对你说过叫我时，不要加‘小姐’两个字。”
又是一口烟喷向裘傲，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少主……”
司徒又想要冲上来，但还是被裘傲抬起的手阻止。
“可以告诉我……你讨厌我的原因吗？”裘傲问。
“四个原因。”王茜抬起四根手指。“第一我仇福、（一根手指放下）第二我讨厌变态、（又一根手指放下）第三我受不了男人话唠、（第三根手指放下）第四……（第四根手指放下）”
“你丫就是个骗子。”
“我，没有……”
“你丫的闭嘴。”
裘傲还想解释什么，王茜的拳头猛地锤在桌面上。
“刚才我吃的那些东西里，有放安眠药吧？”她问道。
……
裘傲收起了他的笑容。
“默认了？我就说你是个变态话唠垃圾玩意儿了吧。老娘的事你打听的显然还不够多，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挨饿，什么东西没往嘴里塞过？被人贩子下药就不知道下过多少次，你请我吃东西，一进嘴我就知道那菜里有没有猫腻。这世上，谁都别想在吃上算计我。”
“但是你还是把那些食物都吃光了。”裘傲道。“知道有问题还吃的那么欢，你才是个脑子有问题的女人吧？还是其实你刚才要吐的原因，正是想把有问题的食物吐出来？但被阻止后却还要装出无所畏惧的样子，真是可笑。”
他说话依然轻声细语，但却收起了刚才对她的殷勤态度，变得危险起来。
“哼，你耳朵的检查看来是刻不容缓了。”王茜身体突然一软，后背靠在了椅背上，嘴中含的烟也掉到了地上。那很显然是饭菜中的药物导致的结果。“不过也有可能，你的耳朵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你的记忆力，我刚才不是提醒过你了吗？老娘的事你打听的显然还不够多。”
王茜说话的同时，强打精神拿出了她事先早已准备好了的电击器，把它的前端抵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
“让老娘……来给你变个……魔术吧。千万不要眨眼哦。”
“你干什么？要自杀？不，你还不能死……”
裘傲站了起来，他打算阻止王茜的疯狂举动。但来不及了，他的那些手下也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见证奇迹的时刻……”
王茜启动了电击器的开关。
咔咔咔……
那电击器发出的电流远远超过了普通电击器的威力，当电力入脑，王茜的身体也弹了起来。飞向司徒那边，将司徒面前的桌子也撞倒在地。
“她怎么样了？她怎么样了？”
裘傲朝司徒大喊。他的样子十分紧张，并不象是装出来的，但是他的反应堆似乎又并不是对喜欢女性的关切之情。
“不能让她有事。我需要她，绝对不能没有她。”
裘傲气急败坏的样子，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轻易应答他。现在能确认王茜死活的人便只有离她最近的司徒了，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司徒叔。”裘傲朝司徒挥挥手。
“是，少主。”
司徒弯下身子，想要检查王茜的脉搏。但他的手还没有摸到王茜的身体，他伸出的手腕便被紧紧地抓住了。
“啊……”
司徒惨叫一声，巨大的身体跪了下来。他的头下锤着，双眼翻白，嘴里还吐出了白沫，意识已经没有了。
“我们不熟的，不要随随便便就碰我的身体，你个死大块头。”
王茜站了起来。
“你，你……”
王茜安然无恙，裘傲却没有心情高兴，司徒的样子把他吓到了，在场所有的人都被吓到了。
“洗干劲勃子，我过会儿再来收拾你，小四代。”
王茜朝裘傲使冷冷一笑，转身面向他的那些手下。
“一、二、三十六个人。嗯，全部撂倒大概需要五分钟。”
“好大的口气。”
一个喽啰取出身上的砍刀，想要攻击王茜。
“等等。”
当对方走近，王茜抬起一只手。
“你老大说了，他很需要我的。这么重要的我，你有胆砍吗？”
“我，你……”
已把刀举过头顶的喽啰停住自己的身体。不自觉得看向裘傲，他这一分神正好给了王茜机会，她用手指点了一下他的胸口。
“呜……”
那可怜的喽啰还不知怎么回事，已经倒在了王茜的脚下，身体还在抽触，那明显是触电才有的反应。
“这么看，用不到五分钟就可以完事了。”
王茜的目光转向其他人。
“谁是下一个？”
“妖，妖怪啊。”
也不知是谁这么叫了一声，餐厅里的所有喽啰都叫了起来，他们不光在叫，还都朝出口的方向涌去。王茜身份特殊，有了他们主子口头上的免死金牌，他们已不能动他，加上又见到王茜那奇特的能力，也难怪喽啰们都被吓破了胆。
“魔术变完了，大变活人，看，除了你和我，其他人我都给‘变’走了。”
王茜又坐回到她先前的位置上，和裘傲面对着面。
“你说他们这样，算是对你忠心还是不忠心呢？”
面对王茜的提问，裘傲一言不发。又过了几分钟，他站了起来，从王茜的身边走过。王茜没有回头看她，很快，她听到了身后急促的奔跑声。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手下。不过到底还是当主子的，起码逃的时候没有怂到尖叫的地步。”
作为一个变态来说，那应该也算是一个优点了吧。
闹腾的一餐结束了。但王茜却还没有离开餐厅的打算，原因不光是她要等待储备在她身上的电力消失，她还在等一个人的出现，那个昨天她在监控器中看到的，让她烦恼头疼的那个人。
那个人真的出现了。还坐在了先前裘傲坐的位子上。
“哟，店长。”王茜朝那个人打了声招呼。
“哟。很长时间没有联系过了呢，小欠。”
坐在王茜对面的，大约有六十多岁的老妇人用和王茜相同的口气回应道。
———————————————
童年时因为家庭遭遇不幸，我和妹妹琳花失去了父母。
在孤儿院里我们结识了同样是孤儿的那个人——唐氏玩具店的前店长。当时他并不姓唐，因为比我们姐妹俩年长，他更乐意被我们称为哥哥，虽然一开始我和琳花非常抵触他那种人来风的性格，但后来却逐渐被其吸引，甚至在他的提议下，我们跟随他逃离了孤儿院。之后他开始使用“滑稽师”这个外号，瞒着琳花，带着我和一些社会上结识其他的孩子们胡作非为，搞恶作剧，有时也会为生存而偷窃，被人打得头破血流更是家常便饭，直到某日他突然不辞而别……失去依靠的我和琳花在那时认识了“她”。
琳花自小体弱，终于因长久的流浪而病倒。为救妹妹，我不惜想出了一个以命换命的法子，跑到马路上故意想被车撞倒。我的计划很简单，我身上已经写好了关于妹妹琳花情况的纸条，如果自己死了，在被人检查尸体时，那张纸条肯定会被人翻出来，要是能遇到有同情心的人，妹妹或许就有救了。
当我的身体被撞飞出去时，我脑海中浮现的是妹妹恢复健康的画面。
她能活下去的话，我死又如何？
但是我并没有死，我在医院的病床上躺了近一个月才恢复意识，睁开眼睛，她看见的是琳花满脸泪水的喜悦表情。在她旁边，还站着一个陌生的中年女性，她的名字叫裘娟。
裘娟是一家小食店的老板娘。那日我被车撞倒之后，那辆肇事车没有停下，扬长而去。是路过的裘娟把我送到医院，她还发现了我身上的纸条，找到了琳花。她是我们姐妹两人的恩人。
虽然，我想用自己的死换来琳花生，但对于在社会中已经见惯了人情冷暖的我来说，面对突然其来的，大人的善意，我还是非常不知所措。滑稽师的离开更让我对于别人的好意产生怀疑，不敢再去轻易接受。而琳花却相反，苦难并没让她怨天尤人，得到帮助更让她时刻保持着感恩的心。明白妹妹想法的我知道裘娟会对她好的，但我自己却不想再依靠任何人，乘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的某天夜里，我偷偷溜出了医院，却被早已看穿我想法的裘娟逮了个正着。
“明明总是顶着一张谁都欠着你的倔强表情，你这丫头自己却是谁都不想欠呢。”
“不关你事，老太婆。”
“怎么会不干我事？你以为你这些日子的住院费用是谁出的？你已经欠了我很多了。”
……
被说中心事的我无奈只能留下，在裘娟的小食店里工作，但我下定决心，当还清欠裘娟的一切后，我绝对会离开，了解到姐姐想法的琳花也决定和我在一起。
“小欠，等什么时候，你也改口叫我一声‘妈妈’好不好？琳花都已经那么叫了哦。”
“我的妈妈已经入土了，店长。”
“哎。真是个不可爱的孩子，不过起码终于不管我叫‘老太婆’了。店长这个称呼我也挺喜欢的。”
“那只是我对你这个我工作上的老板的尊称而已，你可不要有奇怪的联想。”
“好好好，知道了啦。”
裘娟是一个好人，一个特别好的人，她也是一个可怜的人，她告诉我和琳花，她的丈夫因为有了别的女人而抛弃了她，她的孩子在很小的时候因病夭折。但面对那些苦难，她依然保持着开朗的样子，还对我们姐妹关怀的无微不至。在和她的相处中，我慢慢接受了她，并放弃了离开的打算。
我欠她的早已经不止是一顿饭，或者住院的医药费那么简单了，她对我们姐妹的情谊，是我用一辈子都还不完的。
如果，如果我没有发现她的“真面目”的话。我总有一天是会对她叫出“妈妈”这个词地吧。
————————————————
“你把头发留长了？”
“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吗？不合适？”
“不，很合适……”
裘娟把目光移向王茜手中的假眼上。露出难过的表情。
“那是怎么回事？”
“改变一下心情，就留长了。”王茜道。
“我问的不是头发的事。”
“既然我说的是头发的事，那就意味着，我不想回答你眼睛的事。”
……
气氛变的有点尴尬。
“还是换我问吧。”
王茜又拿出一根香烟，当她打算点火时，却犹豫了。
“切。”
最后，她没有点烟，还把假眼塞回进了眼框内。
“你什么时候找到我的？”
“一周前有人给了我关于你下落的情报。”
“是谁？”
“我不清楚，但也许你知道吧。”
裘娟将一封皱巴巴的信摆在桌上，王茜拿起来打开，只看了一眼，她立刻就由那字迹知道了此信出自谁手。
“该死的‘店长’。”
“嗯？”
“哦，不是说你，是另一个‘店长’，就是我现在经营的那家玩具店的前店长。”
是滑稽师写了那封信给裘娟。去思考他这举动背后的意义，根本就没有意义。会做出这种给自己添麻烦的事，王茜最直接的理解便是——滑稽师在整她。
“感觉是个有趣的人呢。在这个年代会用写信传递消息的人，已经不多了，我猜他一定很关心你吧。”裘娟说出了和王茜相反的观点。
“噗。你说什么呀。”王茜道。“他那种人……”
“信的内容，你还没有好好看过。上面他……”
“行了。”王茜拍了一下桌面。
“‘我曾经最信任，但最后背叛我的人’对我说‘另一个我信任过，但最后离开我的人’很关心我……真是超级有说服力的。”
裘娟：“对不起，我……”
“你搞错道歉的对象了。”王茜打断裘娟的话。
“这个世界上你真正对不起的人不是我，也不是琳花。而是你自己，还有那些因为你而遭遇不幸的人。”
“但你觉得我背叛了你的信任，不是吗？那么起码给我向你道歉，还有补偿你的机会……”
“我说了，你搞错了道歉的对象，你伤害的人是琳花。但如果是她的话，一定会原谅你的。”
“琳花……”
裘娟低下头。关于王茜的妹妹——王琳花已经不在人世的事，她应该也已经知道了。
“……她是个好孩子。”
“你最不该的，就是在她的面前杀人。”王茜道。
她提到了一个裘娟不愿去回想的往事，那正是导致她们决裂的原因。
“扮演一个小食店的寡妇店长，那是你的兴趣吗？或者只是单纯用来，让你和你幕后的组织为非作歹的掩护？包括收养我们这对孤儿姐妹，也是那个原因吧？”
“我至今都很后悔。”
裘娟看着自己的右手，那只手做出了一个握着什么的手势，看上去似乎是手枪。
“但是我又能怎么办？当时琳花被我找上们的仇家用枪指着头，我如果什么都不做，最后我和她都会死的。我……救了她。”
“我很感谢你救了我的妹妹。但我了解那个孩子，你也是。”
“对，我们都很了解她。她宁可死去，恐怕也不愿看到我杀人的吧。所以，了解到我真面目的你们，才会选择逃离我。”
裘娟握紧了右手。
“而在失去你们之后，我也再也无法握枪了。
无法开枪杀人，这对一个游走于死亡边缘的黑道中人来说，是致命的吧。王茜想。
“这就是报应吗？”裘娟问。
“不知道。”王茜道。
“你说‘琳花一定会原谅我’，那么我们……”
“但是，我们也不可能再回到过去那样的关系了。你应该明白。”王茜道。
“是的，都是我欠你们姐妹的。”
“你不欠我们什么。”
已经，没有什么要说的了。
王茜决定离开了。但是裘娟还想要挽留她。
“求你给我弥补的机会。”
“那机会我不敢给你。”王茜的态度相当坚决，她已经多少明白了裘傲会处心积虑追求她的理由。
“那个‘四代’姓裘，你也姓裘，所以在这个‘聚龙帮’中，你应该是有着一定地位的人物吧？”
“他是我的侄子。”
“果然。看，你找到了我，然后你想弥补我。接着四代出现了，这就是你弥补我的方法？让我和一个变态交往，结婚，再给你生个侄孙子，成为黑五代？”
“裘傲……他并不是变态，他只是……”
“安眠药是怎么回事？打算药倒我后，他一定是想要霸王硬上弓吧？会做这种事的家伙，不是变态，又是什么？你是否也默许他那么做了呢？”
“我没有让他做到这种地步，安眠药的事我也是刚才听到你们的对话后，我才知道。我原本以为这只是他为了向你示好的邀请。”
裘娟的话是那么地底气不足。到最后，她只能为自己开脱，裘傲的所作所为，已让他丑陋的本性暴露无遗，根本没有洗白他的可能。
“不要再出现再我的面前。”
王茜站了起来。她的目光移向桌上放着的，滑稽师写的信上。
……
她拿走了那封信。
“那家玩具店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放弃那种店，继续和我生活吧。我会把你当成我真正的女儿一样……”裘娟还在做着最后的挽留。
“下辈子吧。”
王茜走了，她没有再回头。
……
王茜走出餐厅，远远地就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她们……”
是屠，还有梅光。
“放学回家后我没有看到你，因为平时这个点你都一定会在店里，所以我稍微有一丁点担心，于是就找了GPS过来。”会合后，屠对王茜道。
“我才不是GPS呢。”梅光向屠抗议道，然后她转向王茜。“对不起茜姐，逆天纹的寻人能力我用的还不是很熟，只能大概感应到你在这一带，还好你出现了，不然真的不容易找。”
“有什么好道歉的。”
王茜弹了一下梅光的额头。
“你来的其实正是时候，这里离玩具店真的蛮远的。回去的车钱就由你报销了。”
“嗯，公交的话……”
“走吧，屠，我们去拦出租去。”
“收到。”
“喂。从这里坐出租车很贵的，好吗？倒霉，和屠来的时候，我也是被她强迫坐出租车过来的。付钱的也是我。”
梅光的抱怨，并未让王茜改变她的决定。很快屠就找到了一辆空的出租车。
“快点啊。梅光姐，你不来谁结帐啊？”坐上车的屠叫道
“来了啦。你们这些吸血鬼。”梅光一脸无奈。
“欠你的，我总有一天是会还给你的。”王茜对梅光道。
“不，不必了，这种话从茜姐嘴里说出来，总有一种‘我早晚要你好看’的感觉。”
“嗯？有吗？”
“有哦，绝对的。”屠接过话说。
“好吧。不管是欠谁的，还是谁欠自己的，到最后还是不要再提，全部忘记的好。”
王茜发出了完全不象是他会发出的感慨。梅光和屠相互看了看，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茜姐，你刚才是不是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比喻说吃了什么坏东西。”
……
王茜没有回答梅光的提问。她向司机说出了要去的目的地——玩具店的位置后便把头转到了车窗外，看着外面的风景，似乎在想着什么。
滑稽师所写的那封信，就放在王茜的口袋中，她会如何处理它呢？那只有她自己知道。
————————————————————
滑稽师回来了，开了一家玩具店。当再看到他那张游戏人间，玩世不恭的脸时，王茜才发觉，自己是多么的想念他，但她也明白，琳花在她更早以前，就已经喜欢上他了。
姐姐不会和妹妹争，和自己的感情比起来，她更希望妹妹能够幸福，但是琳花的时间却不多了。
疾病带走了琳花，仿佛永远没个正经时候的滑稽师抱着王茜泣不成声……
“不要怪我，不，请你怪我吧，怎么怪我都行，只要你不要死，以后都不要死，我不能再失去你了，那样的痛苦我不想再承受了。”
他对她做了非常过分的事，但却是希望她“永远活着。”
王茜没有恨他。他的眼泪让她无法恨他。她成为了唐氏玩具店的副店长，一起工事的同伴还有一个说话不多的女仆，和如今与她住在一起的那个“个性别扭的女孩。”
大家都是被滑稽师吸引的可怜女人。虽然可怜，但只要在他身边就会感到安心和幸福……但是他又离开了，在故意犯下更加严重，更加不可原谅的过错后，他带着“他选择的女人”……女仆离开了，把玩具店交给了王茜。
她悲哀地发现，那个男人过去的一切或许都是谎言。于是，她不再去想了，她只希望可以过平静的生活。只是这样就可以了。
————————————————
我怎么可能会放弃那家店？对我，还有琳花来说，那才是真正能够被称为家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