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江离，英司雨到南院叫了阿鱼，和烧烤婆婆道了别之后，回到江家准备跟江楚风和新月道别。
阿鱼背着长棍，换上了作战服，跟着英司雨进入店铺里。
他们前脚刚迈进来，秋瑶便要离开店铺回去她租住的房子。
“要回去了吗？注意安全。”英司雨自然地打了招呼。
秋瑶看了一眼阿鱼，笑道：“嗯，你回去昭武也要注意安全哦。”
说完就掀开门帘走了。
阿鱼回过头来问英司雨：“少爷，这个姑娘是什么人？”
英司雨看到往后院去的路上满地散落的衣服，嘴里回答阿鱼：“大概是个骗子吧，一会儿再跟你解释。”
身体便随着眼睛的视线挪了过去，是夜岚歌回来了吗？
他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衣服，直到浴室的门口。
进入没有关闭的门，浴盆里躺着一个人。
水是冰冷的，因为没有看到热气。
“岚哥哥？”
英司雨靠近了，看见把脸闷在凉水里的夜岚歌。
伸进水里将他的手拉了上来，手腕连接的手指不停地颤抖着。
“岚哥哥…”
颤抖的手的主人忽然从水里抬起了头，另一只手将额前的头发向后拂去，露出了暗淡又迫人的眼睛。
“我算是知道头儿杀你爸时候的感觉了…真是有够操蛋的。”
英司雨握了握他的右手，放下了，“我要回去了，那个叫做秋瑶的，你多注意一点吧。”
“她还没死？你在等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在等什么，我还是下不了手吧。”
英司雨一想到这个问题，脑袋就疼得要命。
“算了，杀人的事还是交给我来做吧，反正已经大开杀戒了。”
夜岚歌感觉到身体已经没那么燥热了。
“岚哥哥，还有一件事，你还记得申悠悠吗？呵…”英司雨不禁冷笑起来，“我觉得可能把我的命送给你都不能补偿你的损失…总之，你一定会帮我烧掉藏书阁吧？”
夜岚歌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薄而性感的嘴唇紧闭着。
“你这次欠大了，司雨…”
英司雨将衣服放在柜子上，笑着挥了挥手，“我走了，辛苦你了。”
在厨房洗碗的江楚风，在整理江离房间的新月，英司雨跟他们道别之后，带着阿鱼用瞬身术回到了昭武王都——西武城。
西武城是夜间的城市，酒馆、赌坊、歌妓场所比比皆是，数量庞杂的武器店和武斗黑市更显示了这座城市的属性，这里是男人的天堂。
西武城是昭武国中最典型的城市，其他的都城也大抵如此，只是未有它如此大的规模。
然而由于战事将近，城中娱乐消遣的氛围收敛了许多，与将遭受攻击的梵羲不同，西武城中的居民对于这一战有截然相反的看法。
年轻的男人更支持国王的决策，而年迈的或者妇孺，对进攻梵羲表达着消极的态度。
英司雨回到昭武之后，从府邸拿了将军军服，一边快步走着一边往身上套，马不停蹄地赶往王宫觐见英羽赫。
如果不用瞬身术，慢悠悠地骑马回来，可以想象对方的表情将会变得何等难看。
赶到了英羽赫的书房，整理好衣衫，才叫侍从禀报。
“将军，请进来吧。”
侍从报告之后，英司雨喘口气，迈了腿。
房间里，围着圆桌说话的是国王英羽赫，军师颜阙，东将军祁天野，以及南将军尚云速。
英司雨落下脚，礼貌地说明：“对不起，我来迟了。”
算上他，昭武共有的三位将军便到齐了。
另两位将军年纪都在30岁以上，是与英羽赫和前任国王共度生死的战壕兄弟，无论武艺还是作战经验都相当高明。
没有战事的年代里，昭武也不会停止对军官的考察，每年都会进行严酷的作战考核，指挥能力和自身的武斗能力，从将军到士兵，都必须做到让人心服口服。
英司雨从五岁开始磨砺十年，每一阶军衔的提升都是一刀一拳拼搏而来，他的指挥能力和功夫是受到全昭武将士认可的。
将恨意发挥到这种境界，只能是因为想要杀死的对手强大到了不得不逼迫自己到这种程度的地步。
英司雨就是那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家伙，对另外两位前辈的尊敬，让人不愿意过分责备他。
英羽赫瞥了他一眼，“过来坐吧。”
颜阙笑道：“司雨回来了，说明夜岚歌已经完成任务了？”
英司雨点头道：“嗯，北宫明渊已经死了。”
“北宫明渊死了，他的儿子呢？”
英司雨就知道颜阙会这样问，正想解释时，却听到英羽赫说：“随他去吧，岚歌有分寸。”
颜阙笑笑没再问了。
英羽赫是坐姿最放松的，其他人在国王面前该有的仪表必须要有。
“刚才说到去查情报的事，说到哪儿了？”
尚云速说：“晚饭左右的时候，梵羲的西城门已经封锁了，回来的报告是，出现了大量的虎豹类野兽，还有…据说出现了白色狐狸的妖。”
英羽赫听了挑眉，“妖？这是谁的报告？”
尚云速解释：“月影司的司长去了，报告是他派回来的。”
月影司是昭武的情报机构。
英羽赫不悦道：“让他回来，换个人去。”
颜阙说：“王，赵司长的能力符合这次任务的难度。”
“不是能力问题，他最近满脑子都想着升官，别最后给我添乱，去把他给我叫回来。”
尚云速说道：“好，结束之后我就派人去。”
英司雨若有所思，双手在桌子下画着圈。
英羽赫说：“接着说妖怪的事，哪来的妖怪？”
一直沉默的祈天野用温和的笑声说：“梵羲的话，有妖也正常，虽然我也没有见过。”
颜阙说：“梵羲有个守护者的传说，这倒是家喻户晓，呵呵…难道要去请个法师吗？”
“哈哈…”两位将军不禁笑起来。
英羽赫忽然问英司雨：“司雨，你在梵羲待了这么长时间，看见过妖怪吗？”
英司雨想了想，说：“好像没有。”
“说清楚。”
“没有，没见过。”
英羽赫靠着椅子，宣布：“明天早上出发，天野带三队骑兵，云速带五队步兵，颜阙和司雨留下，西武、南郡和北郡的兵不要动，三天之后我们到梵羲，看情况我会发信号，增援的士兵就调西武的，然后，如果我出事，司雨直接坐我的位子，之后打还是不打，就看司雨自己安排了。”
前面的部署三位将军和军师都认真听着，但是这最后一句，却让人摸不到头脑。
英羽赫见他们表情似乎留有疑问，“哪句没听明白？”
英司雨的脑子轰隆隆的，像被千万匹马踩过一样，“国王说的…我坐你的位子，什么意思？”
英羽赫不爽道：“这听不懂？字面意思，有什么听不懂的？”
说完起身，哄人走，“行了撤了吧，回去收拾一下，好好睡一觉。”
英羽赫离开圆桌，叫颜阙，“你跟我走。”
颜阙一直是微笑着，也起身离开了书房。
除了英司雨之外，另外两位将军也明白了国王的意思，跟他道了别之后便各回各府了。
英司雨呆愣愣地坐在舒适的椅子上，脑子一直发蒙。
搞什么…？
最近各种琐碎的事情让头脑饱受折磨，英羽赫这一句类似遗诏的话，让英司雨的思绪复杂到了极点。
“西司将军，要为您准备被褥吗？”
见英司雨没有离开的意思，守在外面的侍从进来询问。
英司雨缓过神来，撤开椅子站起来，差点晕倒过去，被侍从扶住了。
“…没事，这几天有点累了。”
侍从紧张地问：“要不要给您煮碗清神汤？”
“不用了，我得回去了。”英司雨甩甩脑袋，眼神渐渐聚焦。
“给您备马车吧…”
这侍从怎么这么啰嗦？
英司雨迈起了大步，只想到一个没有人说话的地方呆一会。
艰难地回到将军府，刚到门口时，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守门的侍卫见有人倒在府前，好奇过去查看，竟发现正是自家将军，两人赶紧将英司雨背回了宅院。
“真是太乱来了…姐姐，你不是在梵羲吗，怎么没好好照顾司雨啊？”
“…少爷住在江楚风家里的，他叫我不要总是过去…唉，都怪我…”
“好了，小点声，让他好好睡一觉，我们先出去。”
像被石板压住的身体，沉重又麻木，意识中依稀能够听见有人对话的声音。
眉毛挤在一起像要拧出水来，口干舌燥，胸闷气短。
即便是这样，也不想失去意识沉睡过去。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自己会不会一开始就搞错了重点？
江离…江离…
失去意识前，大脑里回荡着这个名字。
江离和北宫信一起走着，前面就要到达分界线的高地了。
北宫信出发时便问了鹿小九的行踪，江离用他的原话作了解释。
“不好意思啊，其实我一直隐瞒了一件事，我…实际上…是个神仙！吓到了吧，嘿嘿，我要留下来保护大家安全离开，所以你先走吧，神仙是不会死的，这件事结束之后，我就会把大家接回梵羲来，那么，再见啦！不见不散哦！”
去花店叫鹿小九一起走的时候，就被回应了上面的话。
北宫信说：“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是不相信的了，鹿哥他也许真的是个神仙吧。表哥，总之，我们一定要活下去。”
江离沉默着没有说话，很久以前在花店看到的那只鹿，原来真的是鹿小九本人吗？
不知为何，想起那张脸就觉得很想笑。
“咦…这些…是什么人啊？”
“手被铐起来了…”
江离回想时，听到前面的同学发出了细细的嘀咕。
身边有一路人，缓慢地擦身而过。
低垂着头，瑟瑟发抖，手镣和脚镣发出了清晰的响声。
江离和其他学生一样，转头望着他们，押送他们的人穿着江离见过的军服。
是兰国人？
直到在火把的照耀下看清了那张老人的脸，那张在太兰城偶遇的流浪汉的脸，江离脑筋一闪，突然明白过来。
兰国的国王把抓起来的秋家人送到了梵羲！
昭武即将兵临城下，把这些人送过去，是借刀杀人吗？
那个秋末人…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
江离忽然停下了脚步，引起身后学生的不满。
北宫信看到发呆的江离，赶紧把他拉到队伍外面，“表哥，你想什么呢？”
必须要去确认一件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