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衣服应该没用了吧。”
算起来从变成如今这样开始到现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吧，即便心里仍未完全放弃变回去的希望，可从现如今的种种迹象来判断，总感觉希望越来越渺茫了。
按照房屋租赁合同上的约定，今天应该是我呆在这里的最后一天了，除了在聊天消息里跟中介打个招呼让他抽空过来收房之外，我现在所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
出租屋里的东西都给他按原来的样子复原好了，连自己的东西也差不多收拾地七七八八了，如今唯一还让我还有些犯愁的东西就只剩下床上那一摞原来的衣服。
其实我心里并没想着一定要扔掉这些东西的，毕竟万一什么时候如果变回去的话还能继续穿，可是吧……陆陆续续买了几件女装之后，原来的小行李箱里实在是塞不进去这些了。
犯难地甩了甩自己的脑袋，只感觉自己刚刚所纠结的地方确实有些搞笑，行李箱塞不进去直接拿个袋子手提着不就好了吗？
“傻了。”
叫苦不迭地干笑着摇了摇头，垂下疲惫眼眸的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起身找了一个大的塑料袋将塞不下的衣服全放进袋子里后就拉开椅子趴在桌子上歇息了起来。
昨天晚上翻来覆去几乎一整夜都没有休息好，并不是因为要收拾房间的缘故，而是……
“真的要回去么？”
趴在冰凉桌面上小声地自言自语着，茫然又混乱的思绪则是不知道又飘去了哪里……
……
♣
沈秋雨来楼下接我的时候时间差不多已经临近中午了，他开的是一辆临时租来的破轿车，不过他把车停稳了之后还是相当拉风地从车里探出了半个脑袋咧开嘴轻佻地笑了笑。
“怎么样，羡慕会开车的不？”
“……”
有点无语地白了他一眼，将那一袋以前的衣服轻放在行李箱上，我冲着车尾的方向努了努嘴。
“少吹牛了，先把后备箱打开让我把行李放进去。”
“嗯，等我一下。”
沈秋雨答应了我一声，之后则是打开车门帮着我把自己的东西全都塞进了后备箱里，等到车辆慢慢启动后，靠在副驾驶座上坐定的我这才歪过脑袋木然地盯着之前自己所居住的那一栋楼。
不知道这次离开之后自己将来还有没有机会再回到这座城市。
“先去吃饭吧，待会儿让你见识一下我的车技。”
“嗯。”
尽管他一开始是这么跟我打包票的，可说实话，沈秋雨的车技实在是有点烂，尤其是刚开始坐他的车简直就是一种折磨，时不时来上一个让我心惊胆战的急刹车，好在这种糟心的情况从开出城区上了高速之后就好了不少。
眼见车况终于稳定了下来，我那颗紧绷的心也终于慢慢地放松了下去，随之而来袭上心头的便是浓浓的倦意。
“我有点困，先睡一会儿，有事叫我。”
“嗯。”
缓缓闭上沉重的眼皮，耳朵里就只剩下了各种各样让人犯困的噪音……
……
“妈妈，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是跟爸爸姓呢？”
“呃……那当然是因为妈妈比任何人都更爱你，所以警察叔叔才允许你跟妈妈姓啦~”
“嘿嘿，我也爱你妈妈~”
遥远儿时的记忆早已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朦胧异常，甚至连妈妈的样子也早已经掩埋进了不知飘散到何处的记忆之中。
我只依稀记得，那半张几乎要淹没在清晨的逆光之中的脸颊是如此地温柔，温柔到就连如今的我回想起来的时候也还是会忍不住跟着微微翘起自己的唇角。
如果……
这不只是回忆那该多好。
缓缓睁开疲倦至极的沉重眼皮，眼前依旧是不断向后闪动的无聊景致，靠在位置上无聊地盯着窗外愣神了好一会儿之后，我才转过头看向了另外一侧的沈秋雨。
“现在到哪了？”
“已经走一半了，你刚刚睡的可真死，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
“……”
脸色大变的我下意识地伸手抹了一下嘴角，可手上却什么东西都没有，直到此刻我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又被这个姓沈的给耍了。
“等下次有机会我一定要好好修理一下你的脑子。”
“嗯，荣幸之至。”
三两句毫无意义的扯淡过后，靠在副驾驶上的我又重新把脸转了过去，依旧只是和刚刚一样异常无聊地欣赏着窗外的无聊景致。
“沈秋雨，问你个事……你要觉得不方便回答就算了……”
“啥事？”
托着腮的我略微转过脸去，见他脸上的目光依旧还是聚焦在了前方的路况上，几次三番想要开口说出那件有点难为情的事情，可每次到最后都只是犹犹豫豫地将悬在喉咙口的话重新咽了下去。
就这么欲言又止扭捏了好几次，专心开车的沈秋雨终于是有些诧异地转过脸来忍不住看了我一眼。
“怎么不说话了？”
“没，专心开车吧。”
下意识地摇了一下脑袋，犹豫了很久的我终究还是没能说出那句话来。
之后剩下的时间同样无聊透顶，困到不行的我接下来的时间基本上就只是无聊地重复着前半段路程上发生的事情，不是睡死就是在即将睡觉的边缘徘徊。一直到开进老家的市区之后，彻底睡够的我这才重新来了精神。
我老家所在的地方是一座普通到没有一丁点特色的十八线城市，城市的四周全都被一眼望不到头的丘陵所环抱，如果不是因为变成现在这样无路可去，我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了吧。
有些茫然地看着玻璃窗上那个女生脸上流露出来的复杂神色，我很想用力笑一下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好一些，可那些努力终归只是徒劳罢了。
“看这堵车的情况，估计还得二十分钟才能到。”
“嗯。”
伸手顺了顺自己的鸭舌帽的帽檐，情绪低落的我眼睁睁地盯着窗外早已暗下去的灰色天空，最后自言自语地说出了从早上开始就一直想要跟他说的那句话。
“这两天……我能不能去你家睡。”
“啥？”
差点跟前车来上一次亲密接触的沈秋雨一脚用力踩住了刹车，在一阵让我差点吐出来的颠簸过后总算是重新恢复了车辆控制权，松了一口气之后沈秋雨这才蹙起眉头跟听天书一样将那张写满了尴尬的脸转了过来。
“不好意思，我刚刚没听清，你能再重复一遍吗？”
“唉……”
算了，丢人的话既然都已经从自己嘴里说出去了，现在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吧，况且……如果非要在沈秋雨家里过夜和见那个男人之间二选一的话，我宁可选择前者。
“我其实想稍微缓两天再回去，如果觉得麻烦就算了。”
“这……”
沈秋雨的脸色看起来微微有些犯难，看样子应该是对我刚刚贸然提出的这个要求相当地犹豫与抵触。
对于这个预料之中的场面，早有心理准备的我对此当然不会有任何的生气和不满，相反我还是很能理解他的反应。
因为事实本来就是如此，让一个不人不妖的东西寄住在自己的家里，这种事不管是谁都会介意的吧，所以白天我才会一直没有开口提这个。
我们两个的关系不过就是比正常的同学稍微好了一点，他能受累开车送我到这里真的已经是帮了我一个天大的忙了。
至于说自己刚刚提出来的唐突要求，确实是我有点矫情了。
“没关系的，过这个路口停车就行，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吧。”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开着车，一直到拐过红绿灯之后才慢慢地停下了车。
推开车门从后备箱里拿出自己的行李，我冲着握着两只手握在方向盘上的沈秋雨微笑地摆了摆手。
“辛苦啦，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目送着深秋雨的车消失在马路的尽头，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低帽檐就拉起我的行李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小城市的夜晚并不似大城市那般到处充满了生机，一走出拥堵的主干道，眼前的双车道基本上就已经见不到什么车辆了，甚至连附近的店铺基本上也没剩下几家还在开门营业的了。
机械地往前走着这一段烙印在记忆中的熟悉道路，就在即将拐进最后一处拐角的时候，我还是下意识地勒住了自己的脚步。
抱着胳膊木然地看着远处那家卧室里还亮着灯的二层小楼，不管自己再怎么使劲，灌铅一般的双腿都始终没有办法再往前迈出一步。
没有身份证没办法住宾馆和网吧，至于说肯德基什么的……像这种乡下应该只会开到凌晨吧。
算了，随便找个公园睡一晚吧。
缓缓松开死死咬住的苍白嘴唇，我还是转过身拉着自己的拉杆箱打算往河边24小时不关门的滨河公园方向走去。
只是……还没沿着那条寂静昏暗的马路走出多远，身后就忽然响起了一阵聒噪刺耳的喇叭声。
“沈秋雨？”
停下脚步有些困惑地看着那个不知为何去而复返的男生，而他则是在将车停在我身旁后二话不说下车走到我身旁一把攥住了我手上的拉杆箱。
“怎么了？”
“没什么，走吧。”
“去哪？”
“还能去哪，当然是去我家。”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