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干嘛？”
黑漆漆房间里蓦然响起的声音让我整个人为之一怔，绕到背后那两只正打算解内衣扣子的手也是跟触电了一样瞬间定在了原处。
没，没道理啊？
这种情况他不应该早就已经睡着了吗？
冷汗直冒的我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甚至连动都不敢再动一下，心里只期待着刚刚可能只是我的大脑过于疲惫所产生的幻听，然而……这种掩耳盗铃的可笑行径理所当然没能如我所愿，因为沈秋雨的声音很快就再一次响了起来。
“是在找什么东西吗？我开灯吧。”
“没，没找什么东西。你……你怎么不睡觉？”
“睡不着。”
“噢，怎么了睡不着。”
心不在焉地支吾了两句，我的手也早已慢慢从背后缩了回来，随后若无其事地抓起身前的被子稍稍遮挡在了身前。
我这样做的目的当然不是出自于所谓的男女授受不亲或者是害羞丢脸之类的，完全是担心万一被他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会让大家都难堪。
至少，在这个唯一知晓我真实身份的熟人面前，我尤其不想被当成所谓的女生来看待。
不为什么，也许可能就是不甘心接受自己身份的这个现实吧，妄想着自己将来有一天可以再变回原来的样子。
“脑子有点乱自然就睡不着了，你还没说刚刚坐起来干嘛呢？”
“我……”
借着从窗帘缝隙中透进来的孱弱微光，我终于是勉强看清了男生的状态，此时的他同样也是靠在墙壁上，只不过脸朝向的方向并不是往我这里，而是位于我左手边的窗外。
“你的床不舒服，我想换一边。”
“是么。”
沈秋雨这次很罕见地没有吐槽随口扯了一句谎的我，而是没什么感情地笑了笑，接着就随手点亮手机屏幕稍稍看了一眼时间。
“都11点30了。”
“噢。”
“有点晚了你先睡吧，我看会儿手机就睡。”
这种情况还让我怎么先睡？
难道只穿着内衣掉个头朝你那里么？
“……”
不得不缓缓松开另外那只捏紧自己上衣的那只手，心里盘算着等半夜睡醒之后再重新穿上，结果才刚刚盖上被子躺下，耳边就传来了沈秋雨习以为常的吐槽声。
“你刚刚不是说要掉头睡吗？”
“现在我的想法变了，不允许吗？”
他这次倒是没反驳我，反倒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接着便不再说话转而继续盯起了手里发亮的手机屏幕。
可能是因为没事跟他聊了一会儿天导致的吧，原先的倦意竟不知几时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愈发活跃的思绪。
闭上眼努力挣扎了一会儿，实在是睡不着的我只好翻了个身微微睁开了那双空洞洞的眼睛，只管默不作声地看着他那边微微亮起的天花板。
“沈秋雨，能不能……问你一件事？”
“嗯，说吧。”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没来由地起这么一个话头，明明一天一夜没休息好的身体此刻已经相当疲惫了，明明他在我眼里只不过是一个连朋友都算不上的熟人角色罢了。
可那些已经憋了一肚子的话，那些积攒了许久的不快真的不吐不快。
挪动了一下枕头支撑着自己的身子略微倚靠在了床头，看着沈秋雨那张在手机屏幕辉映下显得异常惨白的面孔，片刻的迟疑过后我还是开口问出了很想问的那个问题。
“沈秋雨，你……是怎么看我这个人的？”
或许是我突然问的这个问题确实有点不太好回答，沈秋雨那边沉默犹疑了半晌，之后才悠悠响起了一声微末的轻笑。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没什么，就是……你觉得我这个人讨厌么？”
躺在地上目不转睛的男生明显地愣了一下，转过脸来朝我的方向瞥了一眼，接着竟然饶有兴致地放下了手机。
“我可以理解为你这话是在向我表白么？”
“表……”
只觉得吃了一只苍蝇的我红着脸立马坐了起来，意识到自己身上仅剩一件贴身衣物之后，我赶紧搂着被子不爽地瞪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沈秋雨。
“算我吃饱了跟你扯淡！”
气呼呼地闷哼了一声，一句话都懒得再继续说的我直接盖上被子干脆倒头就睡。
就这么闷声不坑地熬了一会儿，等到困意渐渐袭上心头迷迷糊糊将要睡却之际，我才依稀听见了沈秋雨发出的一声轻叹。
“我从来都没有觉得你讨厌过。”
……
♣
鉴于这两日的舟车劳顿以及连日来的过多琐事，等到我缓缓睁开眼睛一觉醒来的时候，晌午有些刺眼的光线早已穿透过薄薄的窗帘涌进了屋内。
“困。”
睡眼惺忪地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呆呆地盯着地板上的那一片光亮，直到意识到自己裸露在空气中的肩膀肌肤之后，我的脸色才以肉眼可辨的速度丢掉了血色，直到最后彻底变成了煞白。
“……”
昨天晚上睡觉前不是盘算着要半夜起来换上衣服的么？怎么莫名其妙直接一口气睡到天亮了？
这，这……
那……那岂不是……
岂不是……
脸上的肌肉不由得狠狠地抽搐了一下，梗着脖子抬起头赶紧看了一眼床下，结果不出意外沈秋雨早已经不在了，眼前只剩下被叠地整整齐齐的被子。
“……”
努力藏着掖着结果竟然还是让这个最让人头疼的家伙给发现了。
只希望沈秋雨别往糟糕的方面乱想就好。
相当无奈地幽幽叹了一口气，睁着空洞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天花板愣神了一会儿，一声轻叹过后我还是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穿衣服洗漱去吧。
郁闷地将被我给踢到了床铺角落里的短袖拿了过来，结果一只手才刚刚伸进衣袖里，虚掩的房间门竟然就被毫无征兆地推开了。
“……”
门前所站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尴尬表情彻底凝固在脸上的沈秋雨。
时间仿佛跟照片一样彻底定格住了，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足足愣了十几秒，随后我只看见脸上缓缓扬起淡定笑容的沈秋雨徐徐摆了摆手。
“早……”
“早个屁，给我滚出去把门带上。”
“哦。”
……
等到我整理好着装阴沉着一张脸拉开房门的时候，沈秋雨早已经靠在一旁的墙上惬意地玩起了手机，甚至见我出来还不忘招呼我一起观赏他刚刚刷到的搞笑视频。
看他这若无其事的样子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一只手轻轻搭住他的肩膀，接着二话不说抬起腿照着他的小腿肚狠狠地来了一下。
“疼！你下手也太重了吧？”
“活该。”
……
♠
反正在他家的第二天就是以这种回想起来就觉得尴尬的场景开场，第二天的项目基本上和第一天的差不了多少，唯一不同的一点是今天叔叔阿姨说是让我们两个去拜访沈秋雨的叔公一家。
沈秋雨的叔公家离他家稍微有一点距离，步行过去差不多得花费20分钟左右，虽说小城的气温也不算太高，可大中午过去还是会有点热的，所以沈秋雨理所当然地以此为借口将时间推到了午后。
“你可真是悠闲……”
“好不容易才有机会休息一下，现在别管我。”
看着悠闲靠在沙发上看电视一心只想安安静静做一个废物的沈秋雨，无话可说的我只好耸了耸肩膀在他家无聊地闲逛了起来。
沈秋雨的家跟我那的布局差不多，客厅和带浴缸的厕所以及他父母的卧室都在一楼，而二楼除了沈秋雨的房间之外……竟然在走廊的尽头还有一间比沈秋雨现在住的那间明亮宽敞了许多的空房间。
更有点出乎我预料的是，沈秋雨的父亲竟然一个人正在这里铺着地上的瓷砖。
见我站在门口略微有点好奇，沈叔叔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拍了拍自己有点脏的手掌转过脸来对我友善地笑了笑。
“小夏怎么来了？”
“不好意思打扰到您了。”
“不碍事，不碍事。”
“叔叔，您这是……”
“其实也没啥，就是想亲手给你们俩设计装修出一间婚房，老年人的品味不行，希望你们两个到时候别见怪哈。秋雨那孩子天天说不用麻烦整这个，以后工作一年也回不来一次，不过我还是想让你们两个在这里有间自己的房间。”
“嗯……”
“哈哈，我年纪大了也没啥别的追求，就是希望你们小两口能一辈子快快乐乐，最好能给我生个大胖孙子让我们俩老人带带。”
微微垂下眼眸的我稍微有点语塞，那些本该顺势脱口而出的场面话此刻仿佛被堵在了喉咙口一样，不管再怎么使劲都没办法说出来。
我心里并非是在芥蒂于他对我和沈秋雨有着多大的期待，更不是觉得他的想法有多么地不切实际，甚至我关心的地方根本就不在那个不切实际的未来上，而是……
“叔叔，做家长的都会希望自己的孩子开心么？”
“那是当然了，不想孩子好生孩子干嘛？”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眼前这个中年男人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回答，我却一点都笑不出来，只是背过手用力地掐着自己的手指，直到情绪稍稍缓和之后才重新拾起了有点难看的笑容。
“嗯，说的也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