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晴说到这里，眼睛往窗外瞥了一下，镇定地说道：
“咱们去看看。”
冯林一脸疑惑地随着她出了门。
刚一出门就看见乡间的那种民乐队正在吹打，几个村民抬着一个担架跟在乐手后面，担架上似乎是一个人，全身遮了白布，白布上面还能看到血迹。透过白布没遮住的一角，冯林看出死者穿的衣服好像是他们学校的校服。
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瞬间弥漫到冯林全身，他已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慌忙冲上前去，挤开围观的人群，掀开白布的一角。
是他的同学张昌.
冯林瞬间联想到昨天晚上张昌给他发的那条可怕的短信，没想到这么快就出事了。
张昌的尸体表面满是划痕，脑后似乎也有血汨汨地流出，很有可能是从什么地方跌下来摔死的。天气炎热，但是尸体并没有散发出腐臭的味道，尸斑和膨胀也不明显。冯林虽然想不起来以前看过的侦探小说里怎么说这种情况，但他能意识到，应该没死多久。
对啊，从昨晚到现在也没过多长时间，但是在冯林看来，却像过了好几天一样漫长。所有的事情都太蹊跷了。
难道他当时发短信“救命，救救我！”就是当时出事的征兆？
虽然张昌和他平时在班里只是普通朋友，但这事的发生还是让他又恐惧，又愤怒。冯林颤抖着发出喉音，说话的声音像是气流摩擦而产生的，微弱而充满着压抑的情感：“他........怎么死的？”
抬着尸体的村民们面面相觑，似乎有难言之隐。过了许久，一个带头的人才缓缓说道：“这个孩子.........大概是失足从山上掉下来的吧，我们在半山腰那里发现的他。找到的时候，人就已经摔成这样了。”
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拨开重重的人群，也挤到了最前方。是叶灵薇过来了。
她秀气的小脸上充满了愤怒的神色，乍看之下连脸型也略微有些扭曲，她又用昨晚令冯林印象深刻的，野狼一般尖锐的眼神环视了一下在场所有的村民，问道：
“谁干的？”
声音依旧很柔很轻，像是她以往的风格，但字字带着杀气。而抬着担架的村民们还是你看我我看你，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非常不自然，像是不知道把五官怎么摆在脸上一样，相当别扭。
这次，谁也没有说话。
冯林的心里“咯噔”一下，这是谋杀？但他觉得更不可思议的是，叶灵薇居然敢什么其他情况都不了解，上来就问得那么直白，按常理来说，这太不会说话，太不得体了，简直是在随便怀疑别人。而村民们也没有任何人反驳或者因她这句话生气，就更奇怪。
那就说明，这种事情很有可能并不是第一次发生。
冯林被自己这种一下子涌出来的念头吓得心跳差点骤停。
叶灵薇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了萧晴身上，她对萧晴微微一笑，带着那种绵里藏针的不友好的语调问道：“呦，萧晴姐也来了？来我家了？”
萧晴傲慢地看了过去，连视线的焦点似乎都不在叶灵薇身上，冷冷地说：“对，我只是告诉你新带来的朋友，你有些事忘了告诉他了。”
只有短暂的一霎，冯林能看到叶灵薇投向萧晴的目光中，报以了更刻骨的敌意，这种敌意接近于恶毒，比他初次见萧晴的时候那种压迫感更甚。但也许是顾及他在场，怨怒没有发作出来，很快就如烟气一般消散了。
“哦，我懂了，”叶灵薇点点头，目光看向冯林，悠然说道：“不过，你也没告诉他全部呀。”
“好的，那我现在就告诉他。”萧晴毫不示弱地回嘴道。
冯林在这一片混乱中已经是接近手足无措了：同班同学的死，萧晴告诉他的新信息，各种隐秘的警告和话中有话，他觉得昨晚好不容易理清的思路又变成了混乱无序的的碎片，它们纷纷扬扬地在他的头脑里盘旋飞舞，于是陷入了沉思。
“是这样，”萧晴朗声说道，她富有穿透力的话音一下子把冯林又拉回了现实：“我们这里凡是被带上山的旅客，都受带他的那个人的‘保护’，如果那人私下逃跑，就等于脱离了这份‘保护’，其他人有可能伤害或者杀死他。因为这村里和外界不通，什么事情都是有可能发生的。这个孩子估计就是逃跑的时候没小心，让人给暗害了。”说完，她又轻蔑地瞄了一眼叶灵薇。
叶灵薇幽幽一笑，表情像是在听人强词夺理的辩解一般不屑：“你还是没说透啊。为什么要有人保护这些被带上山的人？因为只有村里有一定威信的人才能带外人上山，如果多带了人，算是给这个村子做了贡献，因为村里的皮影本身就很衰败，多几个演员算几个。这账，都是记在“保护人”头上，对于竞选村里的各种管理职位都很有帮助，甚至可以因此成为下一任村长的候选人。”
冯林只感觉头“嗡”地一下，身体也随着猛地一震，险些没站稳。他终于彻底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被拐到山上，如果真像他们所说是这样的规则，这个地方，不就和新闻里说的传销窝点差不多了么！
他万万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残酷，这些看似淳朴的山民如此恶毒。
“而你，已经不止一次怂恿我带的人逃跑，不管他们能不能逃得掉，都会趁机找人弄死他们，来击杀我的功绩，你以为你平时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就可以掩盖这些罪行了么？”叶灵薇质问道，她的情绪十分激动，平时细软轻灵的嗓音也变得尖刻起来，刺得人耳朵微微发痛。
萧晴倒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态度，她的视线微微上扬，似乎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扫过叶灵薇，分分秒秒透露出不可一世的傲慢。她并没有辩解，也没有说其他的话，就只是静立在原地，任那种不怒自威的霸气静静弥漫，好似一座神像。
气氛更加凝重了，然而并没有人劝架，也没有人“站队”，冯林觉得，这里很可能有萧晴或者叶灵薇带上山的，但大家只是看着她们两个对敌，像是看一场争风吃醋的后宫戏一样。
在人群中，冯林也看到了陈丹的身影，他漠然地看着担架上的尸体，好像一切都和自己没有关系。从现场村民们的反应中，也无法看出谁是原来山上的土著，谁是被拐带来此的外乡人。
都是千篇一律的麻木不仁。
这时突然有人嚷道：“村长来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朝着喊声过来的方向看去。只见村长在一群村民的簇拥下缓缓踱步而来。他表情严肃，如炬的目光充满威严，视线迅速扫过所有人之后，以沙哑厚重的声音问道：
“你们，怎么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