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德 希灵
BLOOD HEALING
人类似乎有点啰嗦——教授 ①
前言
由时间的流向所推论的因果关系表明，世间万物不论发展几何都存在着起源——这句话后面没有“但是”。
还记得《百年孤独》的开篇吗？
多年以后，奥雷连诺上校站在行刑队前的时候，准会想起父亲带他去参观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据说宇宙中会渐渐诞生出适合人类繁衍生息的地球，造就在网路上发布枯燥无味的长篇大论，用美少女为主导的封面图片来吸引同样愚昧无知的萌萌二次元，并因为诱拐来的点击而沾沾自喜，如此这般的世界中如此这般的人，都始于在某时某刻于空间某处发生的一起爆炸。
作为不折不扣的文科生，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但大概沉迷于自爆的极端中东宗教人士，亦是在用以火焰为基础的仪式来纪念138.2亿年前那宇宙规模的神迹也说不定。
而现在，于此时此刻，我将要讲述的故事——如果只是故事的话，我想我会非常欣慰——则源自于一场突如其来的旅行。
在我下定决定公布事件，即这场旅行的始末之际，就我所知的部分以及我所不知的推测而言，质疑必定是不可避免的。然而，如果剔除掉那些看上去夸张荒诞的、难以置信的、仿佛陷入疯狂的喃喃自语的部分，那也没有什么可以剩下。
想必本文的忠实读者们应当知道，条子与我都是彻头彻尾的室内派。如果对提及的人名不甚了解也没有关系，在下文我会做详细的解释。
在信息技术蓬勃发展的当下，哪怕是服务业所属的某些直播与小视频贩卖也可以在网路上进行。虽然电磁波依旧无法效仿报纸去包猪肉，不过，那也不能说明报纸的伟大或是这些粒子的落后——存在即合理，所以家里蹲也同样合理。
入夏时节，在5月27日，条子把一篇充斥着打发时间的无聊以及字里行间都是献忠心的文章②上传到主题为自我满足的小说网站。我在稍稍对经由条子愚笨的手指所码出的文字进行自我慰藉之后，强迫她诚恳地接受我对段落中描写的条子与卢克蕾琪雅③相亲相爱的情节表达出的不满。
说教与批评的政治课刚刚开始便宣告停课，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开门声传入耳中。做为公共场所的书店，身为从业人员的我与条子当然不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令人嫉妒的行为，所以在来访者踏入门槛的时我们很尴尬的玩起了一二三木头人。然而，当对方身穿的服装上写有大大的花体字“SF”映入眼帘之时，有一瞬间我还以为条子的小说终于得到了网站编辑的认可，差点流下喜极而泣的泪水。
虽然这能实现的概率仅次于使徒来袭。
条子的爱好是在闲暇时间写一点书店里发生的故事，虽然以我的角度而言有些偏爱，但还是勉强可以入眼的。然而，因为其并没有很好地传达我的可爱之处，所以垃圾到完全没有读者——但她还是孜孜不倦的更新，连我都觉得很励志。
总之，来访者只是公事公办的说道，“顺丰快递，有您的包裹，请查收。”
好吧，这也是计算之中的事项。
发货地址写有卢克的老家，是我没有听说过的地名。不过令人惊奇的是，自称中英混血的她居然真的是在英国出生。大体而言，包括条子在内的其他人的过往我也不是非常的在意，不如说完完全全抱有无所谓的态度。毕竟世界上就是有这种，普通到你闭着眼睛都可以想出她的一生，并且与事实八九不离十的人。更加可悲的是，构成世界人口的大多数，都是这种人。
拆开包裹是若干颜色猩红且稍稍有些暗淡的肉干，仿佛被血液浸泡过一般。经过风干处理后，表面满是粗糙的凹凸纹理，味道上完全不能入口，说不清好吃还是不好吃，但这肉干不是生的吗？数量上倒是蛮让人欣喜。
肉之中，藏着一只小巧的盒子。做工精良，金属材质，已经有些年头的样子，雕刻的花纹有些模糊不清但大致能看出旋涡状的图形延展交互的繁复设计，以我来看依稀有些佩斯利花纹④的质感。另外还附加一封短信，大致内容是——
远子、条子，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我叔父的葬礼于前段时间举行，给我留下了旁大的遗产。
在地下室的木箱里发现许多我看不懂的文献以及这个小人。
因为有些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所以寄来给你，希望你们身上还存有书店员的研究精神。
以尘封的油纸所包裹的兔肉，应该还能吃吧。
附上两只机票，诚挚的邀请你们来我的庄园拜访。
来信提到的所谓“小人”，收纳在上文有描述过的盒子里。似乎是由长方体的某种颜色灰白的材料——看似粗糙，手感却如同鱼似的光滑——雕刻而成。底座为立方体，其上面则是人像——半跪在底座上的男人，毫无肌肉，可以分明的辩认出骨骼的线条，右手伸向前方，就连头部也仿佛直接将头骨座在颈部一般，空洞的眼睛，呐喊状的嘴里是一排尖细的牙。值得一提的是，在臀部，沿着脊椎伸展出一条鳍似的尾巴，而立方体上则是如同电鳗类似的鱼的浮雕，我也描述不清那副样子，如果可以上传照片说明会轻松许多，但相机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聚焦，拍来拍去都是模糊不清，着实有些诡异。
条子似乎对“小人”有些失望，按照她的说法，大概“小人”是PVC材质的手办而废纸都是漫画才能让她提起兴趣。到也难怪，拥有独特风格的装饰品，随便搜索会涌现无数的结果，多到你根本发现不了哪里独特。
我很好奇。
坦白讲，这玩意儿极大地激发了我的好奇心。我不断地用充满“性暗示”（条子语）的手法搓弄着“小人”，并“语气充满好奇的”询问条子这是什么。
但她说她也不知道。
条子是我的雇员兼我的爱人（姑且算是），顺序不可颠倒。这意味着她是先成为雇员，然后逐渐敲开我的心扉；而不是被我的魅力所迷惑，变成免费低端劳动力。
她的全名自称是风浦可条香，但我从未看过证件这类的东西，所以真实性存疑。
在条子的小说中曾经写过遇见我之前的经历。
在她的大学时期，因为所选专业的奇葩之处，成为社会闲散人员的明天显而易见。而她的数学成绩比马里亚纳海沟⑤还低，还是机械白痴——认为笔记本电脑永远也无法在实用性上超过笔记本。所以也不能像其他对未来充满迷茫的年轻人一起走向码农的道路，内心非常的慌张。
为避免刚毕业就不得不返回老家的局面，条子想着至少先攒点资金打算半工半读。在已经记不清是哪天的某天，她在街角发现了一家书店。
就是我所经营的书店。
招牌以楷体写有“天野书屋”的字样，没有多余的花饰——同我本人一样的干净整洁。当然，“天野”并非我的姓氏，而“远子”亦不是本名；只是理所当然的，文学少女又是美少女的我，这样的名字简直量身定制，不是吗？
之后，因为她体力还行，能够搬动成捆的书，便以平均水准的薪资签了卖身契。
回到主题。
阅览过卢克装模作样的画有大量花边装饰还是用英文书写的邀请函，把“小人”的问题先放在一边，我开始把注意力转向“卢克的老家”。在条子拨通由对方付费的国际长途之后，根据卢克的回答，她的老家是某个位于深山老林之中的依山傍水的小小村落——至少她离开的时候还是那样。现在倒是可以在世界地图上看到这座“城市”的标注。
话虽如此，因为行政区划分在“城市”的管辖内，所以实际上她的出生地依旧是“位于深山老林之中依山傍水的小小村落”。大概类似于户口为北京但家在郊区，可以收到“河北移动欢迎您”的短信，这样的感觉。
我觉得我们应当启程拜访。
这种话我并没有说出口，有一半原因出自平常这种事情都是条子牵头，我所需要的仅仅是等待她开口便已足够。况且，如果对卢克的事情过于上心，会被牙尖嘴利的条子抓到把柄，我可不想听到诸如“精神出轨”之类的讽刺。而另一半原因在前文也有说明，我，远子，彻头彻尾的室内派。偏远山区的卢克庄园没有网络倒是不碍事，可是没有书本陪伴就是世界末日了。但如果要我细说书籍给我带来了什么，我也讲不出令人信服的一二三来——电影爱好者或是摇滚爱好者也不一定能从其中悟出宇宙的奥秘，嗯哼。不过如果来信提及的文献所言为真，那么应当可以期待原主人或许拥有自己的图书馆。
实话实说我有些想去，一方面是收到风格独特的“小人”，信里提及的“文献”让我颇为在意。另一方面我也想更进一步的了解卢克，毕竟我们也算共同经历过许多的老朋友。总之卢克那句“研究精神”在我的心中横冲直撞，好奇心似乎踩下了油门。
从卢克老家寄来的包裹，在书店经营中激起小小的波澜又很快恢复平静。条子已经把注意力继续集中在我没有什么兴趣的游戏上，而我仍旧不死心的在网路上搜寻类似的词条，但都没有什么结果。
时间的流逝不可阻挡，闭店之后我躺在床上，手里还在把玩那只“小人”，我自己都觉得好像着了迷一般，不知道条子几次欲言又止的表情是否也是同样的感觉。但这下我有了新的发现，在底座的底面，刻着淡淡的符号。有点像是朝下摆放的叉子，两端是<>状的对称，硬要说的话是菱形的中间加上一条穿出对角的直线。如果不仔细辨别根本发现不了，在床头台灯的昏黄灯光下，偶然将反面朝向光源，才得以辨识出这道刻纹。
我在想这玩意儿说不定是个印章。
然而对刻纹的搜索也没有什么称得上结果的结果，类似的图案遍地都是。转而进入例行的睡前阅读时间，我便把“小人”摆在床头，继续昨夜没有读完的《千面英雄》⑥。
当晚。
我陷入了梦境。
梦境很短，至少，能够记住的梦境总是很短。大抵在每日清晨醒来时分，会依稀记得自己做过什么样的梦，什么样的梦只有通过回想才逐渐清晰，不过经过补完的梦真的是你做过的梦吗？我也无法定论，但是在次日醒来之后，我满脑子都是自己的确做过这般梦境的认知。
在梦里，我来到某座破败的村落，似乎是渔村——因为通向村庄的桥就是浮在海岸延伸的小小一角上，两旁是灰色的海水荡漾着微微的波纹。天空满是乌云，雨水在空中打出直线的密布，耳边也仿佛能听到与海浪交织在一起的哗哗的声音。
在渔村腹地的海岸边，巨大的尸体不知何时漂流到这里。
那是仿佛透明电鳗般的鱼状生物，总体为白色，发出淡蓝色的光芒，带着长长的翅膀一样的鳍，骨骼结构清晰可见，好像肉体不存在般，可肉体却实实在在的勾勒出边缘。明明是如此无以名状的生物，在腹部静静地团着一只人类的婴儿。
不，说是婴儿，体型却如成年人大小。
良久，婴儿缓缓地睁开眼睛，缓缓地挣开母亲的怀抱，在一滩蓝色的液体中，空洞的眼睛凝视着天空，呐喊似的嘴里有一排尖细的牙，臀部沿着脊椎拖出一条长长的尾巴，男人？半跪的撑起身体，骨骼分明的右手身向前方。
而在前方，渐渐的出现举着火把的几条人影。
我被梦境——如果真的是梦境——的内容惊吓到，眼睛不自觉的转向床头柜上，摆在台灯旁边的“小人”，与梦境同样真实的“小人”，伸出的右手正对着我。
这到底是这样的生物，那具尸体，那只婴儿。
那名男人。
还有……那座村庄。
我的思绪被条子的动作打断，她也从睡梦中惊醒，第一时间将视线移向“小人”。在我问道是否两人都进入相同的梦境时，她用些许僵硬的姿势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卢克在信中写下的“不可思议”，换言之就是我们刚刚经历的梦境。
我无端的认为这是某种启示，换言之，这是可以参与、可以推动、可以发展的事件的源头。有什么东西冥冥之中将很多点连成线，而线的末端是什么，正等着我们去发现。
所以我果断的抛弃掉无谓的矜持，以不容拒绝的口吻转而问向条子：
“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注解：
①人类似乎有点啰嗦——教授：动画《动物朋友》中猫头鹰博士的发言。
②文章指发布在SF轻小说的《薯光女神伊傲天》。
③卢克蕾琪雅，《薯光女神伊傲天》中出现的角色。
④佩斯利花纹：佩斯利纹样诞生于古巴比伦，兴盛于波斯和印度。图案据说是来自于印度教里的“生命之树”——菩提树叶或海枣树叶。也有人从芒果、切开的无花果、松球、草履虫结构上找到它的影子。
⑤马里亚纳海沟：目前所知地球上最深的海沟，地处北太平洋西部海床，靠近关岛的马里亚纳群岛的东方。
⑥千面英雄：神话学大师约瑟夫·坎贝尔的著作。
地名设定：
1.哈克尔腹地
2.南扎兰娜尔山
3.伊苏敏托尼克河
4.亚诺尔隆德 ← 村庄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