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造新人类
一如既往，我缩在柜台里读着书店新进的小说。远子小姐则略显慌张的在书架间来回踱步，并不时抽出几只文库本捧在怀里。最后她把一大堆封面五颜六色的小说扔在桌子上，没头没尾对我说道：“昨天晚上，我在半梦半醒间听到了神的声音。”
我把书签夹好，抬起头来。“于是呢，神说什么了？”
“神的启示暂且按下不表，我发现世间的一半一半根本就不对等。”远子伸手拍在桌子上，继续说道。“五五分真的可能吗？阀门关了一半还是会有水流出来，音量调小一半仍旧有声音。半梦半醒完全就是睡着了吧，半斤八两的说法，八两是四百克，半斤只有二百五十克吧！”
“旧制一斤十六两，你这个例子不对。”我推了推下滑的镜框反驳道。
“半死不活，死一半又是怎样？活一半又是怎样？”不过远子小姐并没有理我，她继续慷慨激昂的演说，“半吞半吐，含糊不清占了百分之八十左右；当你半信半疑的时候，怀疑占了大多数不是吗？其他还有半真半假，不完全真实与虚假无异。半推半就，这是傲娇吧。”
“就算你这么说，好吧你是对的。”我思考了半秒便放弃了反驳的念头，“好吧你是对的。”
“什么嘛真无趣。”远子撇撇嘴不满道，“神的启示，增加角的数量会怎样？”
“会变成圆。”我回答道，“古代有位数学家就是用这个方法来测圆周率。”
“所以说，两个人做不到的事情也许三个人就能做到。像这样不断的增加人数，就可能得到圆满的结局。”
“你的意思是？”
“我觉得是时候增加新角色了。”远子小姐讲出结论，“这样也许会招来一些人气。”
“听上去像是即将腰斩的漫画最后的挣扎。”我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超展开怎么样？”
“我都变成双性恋了，这小说还是没人看啊。”
“看起来效果不怎么样。”随手拿起桌子上的文库本，“这些是要做什么的？”封面上画着头发是粉色的“动漫美少女”，尽管身着水手服，手里却还拿着柯尔特手枪。
“看起来就像杀马特的新风向。”我评论道。
“像这样把头发染成奇怪的颜色，带美瞳或是不小心患上虹膜异色症也是不错的方式呢。”远子摸着自己披肩的秀发，“我最近也在考虑新造型什么的，虽然轻小说里的角色从来都不换衣服。”
“哦！就像即将腰斩的漫画突然更换画风吗？大抵上一般的漫画也不会频繁更换衣服吧。”
“那么就当是新角色的参考吧。”远子开始一本本的筛选封面。
“我们的新角色是杀马特贵族吗？”我问道。
“少给我贫嘴。”远子小姐用鄙夷的目光扫视着我，“这本小说正处于生死存亡的时刻。”
“好吧，那我们来探讨一下神所传递的福音吧。”
“两个人之间直来直往的关系很容易戳伤彼此，增加角的数量，由直线转换为稳定的三角形。像是三权分立、三国鼎立和三角关系，尖锐的矛盾可以得到缓和，还能描写更多喜闻乐见的展开。”远子如是说，“组曲光之美少女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每一话都在闹解散危机，直到黑猫入队时感情才稳固下来；只有几个人的后_宫饱受批评，那部有31位美少女的漫画却大获成功；48人的偶像组合也成为了国民级别的社会现象。死伤30万的南......咳，像这样不断的增加角的数量，故事也会渐渐的圆满而完整。这就是神给予我的启示，一个人如果只看深夜动画会被定性为废宅，但是同时也喜欢漫画和轻小说的话......”
“那也是废宅吧。”我苦笑道，“不过的确是这样呢，做半吊子的坏事会遭人指责，无恶不作的小丑却是广受欢迎反派。”
“没错，只要角的数量足够多，无论什么人都无话可说。”远子小姐又兴奋起来，“杀一个人是罪犯，杀一百万人是英雄！”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远子冷静下来。
“不过说是增加新角色，到底要怎么做呢？”我提出疑问，“像这样呆在店里就会自己找上门吗？”
“当然不会，你脑袋秀逗了吗？我们需要先去市政厅提交申请才行。”
“咦？这又是什么设定？”突然出现了连作者都不知道的设定，这让我有些茫然。
“比如说，天降类的作品不是会有美少女转学生的展开吗？”远子小姐解释道，“就算是宇宙人，穿越或者异世界都可以照常上学，这很奇怪吧，不提供有效身份证明分分钟遣返回老家啊！”
“黑科技或者像黑衣人那种洗脑技术如何？”
“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吧。”远子继续说道，“所以为方便统一管理，同时也为了向作品提供更好的发展空间，政府成立了国家角色安全监督管理局。”
“诶，听起来就好麻烦。”这是我的第一感想。
“其实我也是刚刚知道的，今早开店时在门口发现了这个。”说着她拿出一张传单，上面写着「关于追加角色的管理办法通知书」。
“我从很久以前就感觉得但凡是通知就准没好事。”远子小姐撇撇嘴，“小时候我最讨厌的就是成绩单，工作后则超反感通报批评。其他还有水电费的催缴通知，公园健身器械的损坏告示以及「注意痴汉」的警示标志。现代社会有事没事就喜欢通知一下，艺人结婚，艺人离婚，艺人出轨，艺人去做大保健，谁想知道那些破事儿啊！就拿我很喜欢的果冻来说，乳化剂是什么？胶化剂又是什么！相比之下不对外公开配方的可口可乐和炸鸡块就莫名的让我安心。”
“言之有理！”我表示赞同，“如果没有这个通知，我们就可以用其他比较简单的手法来引入新角色了。”
“世上大部分事情都是不要告知比较好，比如魔术手法、实力派声优的近照和麦田怪圈、纳斯卡线条的真相。绝w......啦！”
“你今天的精神状态似乎不是很稳定，药吃多了吗？”
“我一想到会有不明底细的人会打入我们之间就感觉烦躁不安。”远子用掌心按压着太阳穴，“你不这么想吗？建立新的人际关系是很累很麻烦的事情，在变得熟络之前会进行大量的试探，好不容易成为朋友也有可能因为一点小事而分开。”
“怎么能这么说呢？其实我们不用很累很麻烦就可以得到朋友！”我张开双臂，“在这个世界里，我们都是兄弟姐妹。像上帝三位一体般不分彼此，我相信不必互相猜疑就能变得关系很要好的情况也是可能存在的！”
“也许吧。”远子似乎还是很失落，“我们去试着变形一下。”我跟在远子身后走出店外。
“＜薯光女神伊傲天＞。”我向办公桌后的国家权力机关说明道，“网络文字连载，这是许可证。”将申请作家身份时获得的许可证递过去，对方边在电脑上操作，一边随口问道：“这个P.N是什么意思？”
“Pen_name.”我回答道，“也就是笔名。”
“那本名呢？”
“这个事关结局，我不可以破梗啦。”双前爪一阵乱挥。
“没人看的小说，有没有结局都无所谓吧。”远子小姐探出头看向屏幕上的查询结果，“而且这种书名太俗气了吧。”
“有，有吗？”
“是的，名字相比之下输了一半，封面再一比……哭了。”远子做出抹眼泪的手势。
“喂，喂。封面哪里不行了，哪里不行了。”
“和别的作品摆在一起就不想去点，你尊重现实好吗？”她转头面向国家公务员女士，“不过这家伙都不看我诶，盲人吗？”
我把她拉回身边，竖起手指，“不要乱说话。”
“自言自语什么呢？”公务员女士递过一张表单，“申请新角色要先填申请表。”
“她好像真的是盲人，而且还可能有先天听力功能障碍。”远子小姐抓起桌上的圆珠笔，“如果不是的话，我得把她做成盲人才合乎逻辑吧。”
“你冷静点。”我抢过笔，“我们来看看这个表单。”
A4纸大小，像明星八卦一样列着诸多事项，甚至还有Lv.HP/MP/ATK之类的怪格子。
“请问这个要怎么填？”我像学生一样举起手。
“将设定好的人物数值填入相应的表格内。”远子小姐看着墙上挂起的说明板念道，又看了看我手中的表单，“第一项就是姓名诶。”
“哇，我最不会起名了。”我苦笑着问远子，“您有什么建议吗？”
“首先名字的笔划数不能太多。”
嗯，这样手稿写起来也不会很麻烦。“其次就是不要引用其他作品的人名。”
“诶，为啥？”我不解，“还想致敬喜欢的作家呢。”
“你得为角色设身处地的着想。”远子换上一副说教的语气，“比如我的名字就是照搬的文学少女吧。你TM知道有多少人问我纸的味道怎么样吗？淦，我看起来像是那个百科全书神经病吗？”
“大人所言甚是，小民诚惶诚恐不敢造次。”我立刻伏地挺身，抱住远子瘦弱的大腿，“还望大人息怒。”
“不过话说回来，什么什么子是不是挺好的。”我拍拍裙子上的土，提议道，“写法很简单，读起来也很顺口。”长吸一口气，“比如后滕邑子、新谷良子、小松未可子；奥华子、小野洋子，井上喜久子；八云紫、千石抚子、本间芽衣子。”
“还有条子和远子，你不觉得重复率太高吗？”
“说的也是。”我继续下一个想法，“其实我蛮中意光这个名字的。平时可以叫小光，听起来就像我喜欢的小说家。”
“那就干脆姓樱井，这样就只差一个字了。”
“可是你前面已经写过这个角色啦。”远子按下我的手臂，“重复投稿是不行的。”
“咦，那怎么办。”我伤脑筋的抓抓头，“取啥名字呢？”
“……”
“……”
“有了！”远子颇为古典的以拳砸掌，“我想到了。”
“是什么。”
“取啥名字。”
“啥？”
“曲莎名子！”
“Bingo，远子你真是个天才！”
下一项是性别，我毫不犹豫的添上「女」。
“种族要怎么填呢？”我咬着笔杆，“果然还是人族吗？”
“宇宙人很棒！E.T或者绝地武士，你看过星球大战吗？”星星眼。
“那样设定成女性还有什么意义！”我拍桌。
“至少也要是什么精灵或者......猫耳娘很棒！！！”我的鼻孔喷出两股热气，“喵喵喵是不是很可爱！雾谷希，野井原绯鞠，玩伴猫耳娘！”
“你要玩**吗？”
远子一字一顿的泼我冷水，于是我提笔写下「人族_蒙古利亚人种」。
【出生日期】设定为17岁，12月11日。
“BHW这个要怎么办？”我放下笔，“萝莉还是幼女？”
“都已经17岁了纠结那些有用吗？”
还真是！我捂住脸，看看我都做了些什么！内心如此呐喊着。于是我们只好合计了普通的体形即164/45，73.57.79
“职业呢？这个岁数只有学生了吧。”我问道。
“不，还有作死。”远子小姐看向说明看板，“其他还有大小姐、家里蹲和**。”
“这也算职业吗...”我擦汗，“不过大小姐不错呢，一般都会有这类角色啊！我也想认识开乐器行的大小姐呢，那种会无私奉献，提高团队生活质量的大小姐！”
不过最后还是填了高中生。
“我看看啊。”远子忽然抢过表单，“曲莎名子，17岁平板女子高中生，身材和远野秋叶一样平。恕我直言，我看不到一丝诚意，这是取悦读者应有的态度吗？！巨乳黑丝教师呢？开放的Ol大姐姐呢！天降软妹呢！？这妹子太普通了，我跟你说，普通从来都是糟糕的代名词。”远子此刻就像名为「呐喊」的油画。
这道菜的味道怎么样？
普通。
远子和我的关系呢？
普通。
这本小说好看吗？
普通。
“不必担心，这里才是决定胜负的分水岭！”我指着下一项【属性】空格，“只要在这里天上「替身使者」「帽子是本体」「欧拉x30」，就算是我家名字这样的平板JK也会立刻充满魅力！”顺带一提。”推推眼镜，“我还总结了历年受欢迎女性角色的属性。”
「金发」「巨_乳」「掉头」
「双马尾」「傲娇」「猫耳」
「元气」「电波」「神属性」
「三无」「绷带」「微笑」
“咦，怎么和想象的不一样。”我疑问道。
“随着时代的变迁，所谓的萌属性也与审美观在一同变化。你无法创造永远都萌的角色正如你同样不能定义美丑一样。”远子悠然道，“属性并不能完整的描写一个人，正如你也无力定义人类一样。老实说，17岁的平板高中生，那不就是你已经永远失去的属性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