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后，会变成什么呢？
马克思的唯物主义告诉我们，人死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然而……
***
米纳并没有成为尸体，也没有化作天空中的一缕星光。
原本，他以为凭现在的身体已经什么都做不了。可是却突然有人从树丛中探出头来，并告诉他：你可以成为我们的伙伴。
……
对方是一个个子很高的女人。
一米九以上的身高，即便在运动员中，也绝对是鹤立鸡群的存在。平时，如果突然遇到这么个高个子，并对自己说：“其实，你已经成为了除灵师”的话，他一定会觉得那人是从某个精神病院逃出来的疯子。
可是……
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却令他不得不怀疑。
怀疑现实、怀疑人生、乃至怀疑自己整个人的存在意义。
……所以。
所以在面对着这个宛若疯癫的女人时，他只能哀求：
“请告诉我更多。”
***
两人相伴在森林中前行着。
虽然是夏日，但今天的天气倒不算炎热。可即便如此，经由这具身体，米纳却感到非常难受——就像体弱多病的少女一般，一路上，他一直咳嗽，且每走几步，就会气喘吁吁地想要休息一会儿。
（可恶。）
在第六次休息时，他含恨将右拳砸向身旁的树桩。
尽管即便到现在都不肯相信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但现实就是这般的残酷。
细腻的肌肤上，被米纳滴滴落下的泪珠浸湿。而在他那柔弱无骨的肌体上，每一寸肌肤，都开始在微风的吹拂下渐变得白里透红起来。
这是女孩的身体。
这本该是女孩的身体！
可是，它属于男孩；而且毫无疑问，它是米纳的身体。
……
“如果一切如你所言，那么在觉醒程度上，你只算是‘被动化觉醒’。”
“什么？”
“就是说，在某种意义上，你根本不是除灵师。”高个女人说了句令人听不懂的话。除灵师，那是什么东西啊？
“不过，算你运气好。你遇到的灵体，虽然已经进化为恶魔，却仍挣扎在善与恶的分界点。”
这样说着，她突然停下脚步，并颇为郑重其事的注视着米纳：
“而根据描述。在此之前，你并不是这种模样，对吗？”
“当、当然啦！”
“那么……她就一定是经由除灵师发狂而进化成的恶灵。”
女人继续向前走了。
“身为除灵师，我们必须和恶灵战斗。而战斗失败的结果，不是被恶灵吃掉、杀掉、遭玩弄，就是变得像你遇到的那个人一般——利用自己的技巧，折磨、愚弄正常人，并将他们不断变成自己的食粮。”
米纳若有所思，他的步履渐渐慢了下来。
“那她为什么会找上我呢？”
“因为你并不重要。”
女人朗声回答：
“你父母双亡，又偏偏没有值得托付的亲人。正因如此，对这个社会来说，你已经成为了‘不重要的人’。”
闻听此言，米纳不由黯然。
“那我到了你们那儿，能帮的上忙吗？！”出于焦虑，他快跑了几步。
“……”
高个女人停下了脚步。
她转身看向米纳，神色中稍有些惊诧。
“你……”
她张了张嘴。“你不害怕？”
“怕？！”
米纳笑道：“反正也没用，那样做，只会让自己受挫吧。”
“……真是个怪人。”
高个子女人苦笑一声，又回转过去：
“我们到了。”
……
在山与山相交的林木间，一座古旧、破败的山寺孤独矗立在乱石之外。
而当两人接近到古寺周遭时，原本一直遮掩着周遭的树木，却从这一带开始异常稀少起来。
在山寺前，米纳又休息了一会儿。而那个女人也完全是毫不介意的模样，满脸淡然地站在一旁静静等待……
趁着这段时间，他认真观察了这座古刹的大致模样——由一整块巨型木料雕成的房盖与飞檐上，沾染着许多不合常理地油脂般的污垢；而在山寺两旁架构起来的石质“铃铛”上，则有许多人为击打过的痕迹。脚下的小路十分狭窄，另一条由青色大理石拼成的大路，则饶了个大弯后才通向寺庙门前……至于山墙与乱石之后的寺庙本体，却是从这个角度看不见的。
结果，无论从各种意义上讲，这座古寺都非常可疑。
米纳一时间产生了后悔之意……可事到如今，即便硬着头皮，他也只能继续走下去了。
“我休息好了。”
一边说着，米纳一边忍着双腿的酸麻强行起身。
“我们已经到了。”
然而，伴随着对方这一句不明不白的话，米纳却蓦地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下坠。
“咦？！啊，啊呀呀呀——！”
嗒。
他本以为自己会摔死，可是下坠的感觉，却只在一瞬间后就消失了。
原本因过度恐惧而紧闭的双眼，此刻也终于敢再度睁开。
“啊……”
脱离常识的情境，再一次映现在了自己眼前。
“这是什么啊？！”
偌大的洁白空间中，无数房屋在无尽的高空中盘旋，而从世界的最下端直至遥远到看都看不见的最顶端——无数或年轻、或年幼、甚至是年届不惑的女人遨游其中，在这个瞬间，米纳甚至有一种突然闯入“女儿国”的感觉。
“我带你去见大统领。”
说过这句后，高个儿女人凭空消失在了。而如何在空间中瞬间移动的方法，也在下一瞬刻印在了米纳的脑海里。
“就像这样……”
嗖——
他打了个激灵，旋即便注意到自己正身处在犹若电影中描绘的那种欧洲中古风城堡的内部。
“你是谁？”
在视线的尽头，一个神情淡漠的男孩站在更上层的扶手处，而另一位有着怪异的粉色长发的少女，则满面笑容地在他身后站立着。
“我……”
他有些紧张。
可在回应前，高个儿女人的声音却突然从身后响起。
“他是刚刚成为除灵师的人。我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感受到新人的气息，便将他带来了。”
“嗯……”
男孩冷漠的视线从米纳身上挪走，又移向那个高个子：
“你是谁？”
“0091654322号。”
“……”
这似乎只是个过场。因为在如此问过后，这个臭屁小鬼也依旧是兴致缺缺的模样：
“那么，0091654322。就由你带他去执行处登记，如果有谁问起，就说：我已经知道了。”
话毕，他转身离去。
“至于新人需知的一切准则，执行处会告诉他的。你不必多事。”
“是……”
米纳眼睁睁看着那个男孩离去，跟在他身后的少女则在朝这边俏皮地眨了下眼睛后，也紧随着男孩离开了。
当他俩的身影都从这里消失后，“0091654322”终于舒了口气。尽管从自己的角度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想来，要处理这一切对这个女人来说，应该也是极不轻松的吧？
“你的名字是？”
突然，她问。
米纳愣了一下：“额，我是米纳。”
“米纳吗……你要记住。在成为除灵师后，就不要对外面的人再随便说出自己的俗世姓名了。”她低声告诫道。
“为什么？”
“除灵师的工作，要求我们不能‘被正常人知道你的存在’。”
高个子又叹了一声：
“千万记住！这种事，是不会有谁告诉你第二遍的。”
“我知道了。”
“那……跟我来。”
话音落下后，她就消失了。
米纳知道这是如刚才一般的瞬移，因此便闭上眼睛，遵照之前刻印在脑海中的方法紧随她而去。
